燕伯来拾起小果子看了一眼,再次把它丢进花盆,然后按了一下桌面上铜兽笔筒的眼睛。
哗——
《虎啸群山图》向两边分开,墙壁中间出现了一个漆黑地大洞。
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走了过来,站在燕伯来的书桌前面,恭敬地说道:“找人试探过了,此子隐藏极深,出手不同凡响。一拳轰出,竟然有风云变色的架势。特别是最后的那一拳更是奇妙,有道家《无上金身诀》毁灭肉身的能量威严。”
燕伯来搁下手里的毛笔,捧着茶杯抿了一口,问道:“和相马相比如何?”
“少爷恐怕略有不如。”黑袍人沉声说道。
下人说“略有不如”,那就是“相差甚远”。燕伯来懂得这些场面话。
燕相马眉头微皱,问道:“看出他的来历没有?”
“没有。”老人一脸遗憾地说道:“我近距离地听过,他地出手方式简单直接,没有任何技巧,也看不出教派宗门。他仅仅是凭借体内的一股子蛮力来伤人杀敌。”
“这倒奇怪。”燕伯来的国字脸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仅仅凭借一股子蛮力伤人,竟然能够得到你如此评价?就连高山中境的燕相马都‘略有不如’——他到底是什么人?”
“属下不知。”
“如果说他有隐藏身份,那么他怎么会在遭遇小小挫折时就暴走杀人?如果说没有隐藏身份,这小子又为何隐藏自己的真实身手?难道说,他仅仅是天生神力,其它不足为虑?”
黑衣人不答,主人心中自有答案。
“天生蛮力,但是智商堪忧。”燕伯来语带嘲讽地说道:“相马刚刚帮他隐藏好身份,把他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没想到扔出去几条杂鱼,他就迫不及待地再次跳了出来。这一跳可好,相马一番苦心可就白费了。”
“主人说的是。李牧羊这么一发威,怕是那些原本以为少爷才是杀死乌鸦主力的幕后人物会再一次将视线重新投放在他的身上。他们会认为是少爷为了自己出风头,以权威逼抢了李牧羊的功劳和赏格,当时少爷不还特意找人送了一千五百枚金币给他送过去嘛,这也算是明证之一——李牧羊将再次卷起波云诡谲的局势之中。”
“总是要把相马摘出来才行。”燕伯来轻轻叹息。“这小子不知轻重,不知此事是如何凶险,为了义气情意竟然挺身而出把自己当成靶子。那些人一旦出手,必然不死不休。燕相马那点儿修为境界,遭遇强敌又如何自保?”
“主人抬手破局,让人钦佩。那个李牧羊——”
“既然已经把他丢到阳光下暴晒,他的身体里面到底藏着什么魑魅魍魉——恐怕那些人比我们更想知道吧?我一个人看不明白,就让其它人也一起看看吧。”
第47章 小气姑夫!
庭院幽深,蓝花楹铺天盖地的堆满枝头。一团团一朵朵,看起来繁华热闹,犹如国师亲手绘写的唯美画卷。
身穿白裙的少女坐在蓝色花树下面,一壶清茶,一本古卷。打发这悠闲美好地假期时光。
《天都传》,是一代史学大家司马浅先生撰写的西风帝国首府天都所发生的一系列事迹。包括政治变迁、经济发展、奇人逸事、甚至还有一些古老的传承介绍——譬如王二麻子的剪刀,李小东的打铁铺,三碗不过岗的烈酒,以及品香楼的红烧肉。
因为种类繁多,内容颇杂。所以传播极广。有人看其新,有人看其奇。有人把它当作一本美食地图吃货游记,更有人详究其权谋之道成败隐意。
崔小心倒是不在乎这些,她只是看,单纯地看。对于看书人来说,不用追究过去,不用思考未来,只是单纯地享受这字里行间所表达的意思或者所陈述的故事,那就是最轻松惬意地事情。
“小心,吃点儿水果。”身穿藕白色旗袍的小姑崔新瓷端着一盆水果走了过来。
原本是北地女人,却爱上了苏南的这种衣着打扮。特别喜欢旗袍,穿在她身上有着别样的风韵和美感。
“谢谢小姑。”崔小心起身迎接。
“坐下。坐下。”崔新瓷娇声呵斥。“小心,不是我要说你,这后院就咱们姑侄俩人,又没有外人瞧见。再说,就算瞧见又怎么着?更近一步来说,咱们都是崔家的女人,身体里面可是流着同样的血脉呢,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你怎么总是和小姑这么客气?这样显得生份,我可不喜欢。”
崔小心轻笑出声,说道:“那好,以后小姑再给我送吃的喝的,我就不闻不问,更不站起来迎接。拿起来就吃,端起来就喝。把你当作老丫鬟使唤。”
“你要是这样,我心里还高兴呢。燕相马就是这么对我的,我也没把他当作干儿子看待?”崔新瓷风情款款地在崔小心地对面落座,说道:“小心,又在看书呢?”
“《天都传》。”崔小心把书放在桌子上,说道:“了解一下天都的风土人情。离开数年,感觉对那座城市都有些陌生了。不过仔细想想,就算以前在天都的时候,又对那座城市有什么了解呢?总是以为就生活在这座城市,总是以为随时都可以去四处游览一番,可是,越是触手可及的,就越是没有想过去真正地熟悉它感受它。认真想想,我对它一无所知。”
崔新瓷面容忧伤,说道:“小心,再过几天,你就要回天都了。小姑心里真是舍不得啊。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是真希望把你留在江南,留在姑姑这里。天都虽大,崔家人多,但是终究没有这里生活的轻松写意。那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旋涡,每天都会卷进去太多太多的人进去,小姑生怕你也被卷了进去——”
“小姑——”崔小心握紧崔新瓷如玉嫩白的小手,说道:“我也愿意留在江南,我也想要留在小姑身边。在江南生活的这几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也最轻松的日子。可是,你比我更了解天都,也比我更了解崔家——我能留得下来吗?”
“唉,生在富贵人家,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责任需要承担。这次小姑没办法随你进京,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昨天你姑夫还说让相马这趟一起入京,让大哥帮忙安排一份差事,说他总是在这江南城游手好闲也不是正途——你的性子还好,安静沉稳,不惹是非。可是相马可就让人头痛了,你说他去了天都,谁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乱子出来?”
崔小心拍拍小姑的手背,说道:“小姑,男儿当立志,姑夫这么做也是望子成龙。不放出去打磨打磨,一直在你们身边受你们呵护照顾,又怎么能担当大任?姑夫当年不也是战场之上厮杀出来的将军?最后才受帝国重任领了这江南城主要职?”
“再说,表哥可不是愚蠢之人。他的心机胆识我也是非常钦佩的。天都有崔家和燕家的照料,江南城是富饶之地帝国财库,江南城主之子本身就来头不小,想来也没有什么人能够欺负得了他?你认真想想,只有表哥欺负别人的份,他什么时候被人欺负过?”
“儿行千里母担忧。总归是放不下心啊。”
“你要真是放心不下,那就等到春节回去看看。你也有几年没有回天都了吧?”
“是啊。那就这么说好了,今年春节我就回天都过节,不管燕伯来答应不答应,我都要回去——”崔新瓷一脸坚定地说道。
“那好。我在天都等着小姑。”崔小心笑着说道。
“对了,相马又去哪里了?怎么今天都没有看到他在家里出现?”
“我也没看到呢。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拜访朋友。”
“不会又去找那个李牧羊了吧?我就奇怪了,那个李牧羊到底有什么好?前些天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每天都跑到他那里报道。现在好了,你正常了,你表哥又不正常了——那小子到底长什么样啊?不是听说奇丑无比吗?”
崔小心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迷人的弧度。
“奇丑无比倒是太夸张了,只不过因为小时候得过一场重病,皮肤有些黑而已。人长得还是——很正常的。”
“这样啊?那可配不上我们家小心。”崔新瓷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觉得还是宋家玉树好一些,他还小的时候就听人说过他的美名,后来我跟着你姑夫到了这江南,还时常听说他的消息,倒是越发的出众了呢。”
崔小心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说道:“姑姑,这样的事情——怕是没有人在乎我的意愿了吧?”
“你不愿意?”
“我更希望有人问我‘你愿意吗’这样的问题。”
“小心——”崔新瓷用力握紧崔小心的手,说道:“我们这样的家庭,你是清楚的。不过,你要当真不愿意的话,就一定要说出来。无论如何,姑姑都是支持你的。”
“我的坚持,姑姑的支持——会改变命运吗?”
“——”
或许是觉得话题过于沉重,崔新瓷笑着说道:“我们不说这个了,反正事情还早着呢。而且你还要读大学,又得好几年的时间。我们小心那么优秀,总是能够觅得良配的。”
崔小心轻笑不语,其实这样的话小姑自己说起来都会心虚吧?当年她又何偿不优秀?她喜欢的银枪少年又何偿没有对她托付真心?可是,她最终不还是嫁给了现在的江南城主燕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