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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两辆车,李晗开着甲壳虫在前面带路,文讷和卢振宇开着牧马人在后面跟着,越开越慢,一直来到了市中心的闹市区,这里已经堵成一团了。
文讷的手机响了,是李晗的声音:“小文,待会儿跟紧我,转过这个路口就进右边财富广场的地下停车场。”
终于到了,路口的红灯变绿,文讷一脚油门,跟着李晗的甲壳虫右转弯,然后再次右拐,是近江市一处繁华的SHOPPINGMALL——东方财富广场,硕大的裙楼之上,是两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一座写字楼,一座商住楼,宛如双塔,彰显着国际大都市的气魄。
裙楼上挂满了各大品牌的巨幅广告,还有一个醒目的家乐福标志。
文讷一打方向盘,跟着李晗的甲壳虫开进了东方财富广场的地下车库。
停好车,三人进入一部电梯,卢振宇刚问一句“多少层”,就见李晗按了个“1”的按钮。
卢振宇和文讷狐疑地对视一眼,心想,一层?一层可都是各大牌的精品店啊,那个精神科医生难道在这里开坛坐诊不成?
一层到了,李晗带着两人大步穿过珠光宝气的财富广场一层精品店区,直接从后门出来了。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珠光宝气的奢靡,更不是高楼大厦的繁华,而是几栋老旧的建筑,外墙爬满了青藤。
这几栋小楼造型别致,一看就是历史悠久的老建筑,按说应该受到文物部门保护的,但是就在这些老楼的外墙上,都喷着一个大大的,触目惊心的“拆”字。
李晗带着他们熟门熟路地来到其中一栋前,刚要敲门,就听里面传出一阵声嘶力竭的怒吼:“滚出去!这是我的家!我在这住了一辈子!要我搬,办不到!不光我不搬,奉劝你们,这几栋楼的住户们心齐得很,哪一户也不会签的!”
突然,门开了,两个穿着职业套装、挂着胸牌的年轻女职员神色尴尬地出来,一个人抱着大文件夹,另一个还提着两瓶橄榄油。
“把你们的东西也拿走!”里面那个苍老的声音咳嗽着,但仍然不可侵犯,“我不要你们的小恩小惠,要我们搬走,等我们这些老家伙死的差不多了再说吧!”
那两个女职员看神色也是委屈的不得了,但仍尽量保持着礼貌,强笑道:“那,谷教授,您先休息吧,我们不打扰了……”
说着,像被赶出家门的小偷一样,瞥了李晗、卢振宇和文讷一眼,匆匆逃跑了。
李晗看着卢振宇和文讷,皱眉低声道:“真倒霉,正赶上谷教授心情不好。”
里面的谷教授又咆哮起来:“怎么还没走!”
李晗赶紧探头进去,轻声笑道:“谷教授,是我,李晗啊。”
里面的声音似乎平静了些,嘟囔了两句,说道:“是小晗啊,进来吧。”
李晗跟两人使个眼色,三个人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屋子。
房间里光线非常暗,窗边逆光中,一个颓废的老头坐在轮椅上,耷拉着脑袋,咳嗽着,小茶几上摆着好几个药瓶子,老头带着花镜,吃力地看着瓶子上的标签,念念有词地往外倒,几样药片倒出了慢慢一瓶盖,然后一把全倒进口中,接着端起茶杯,一仰脖子,和水吞下肚去。
卢振宇和文讷相互看着,面面相觑——这……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精神科医生?
不会吧……
第八十五章 嫌疑犯画像
两人跟在李晗身后,很恭敬地进了屋子,卢振宇还轻轻带上了门。
眼前是一个干瘦老头,大概有六十来岁,瘫坐在轮椅里,微秃的头顶,脑后半部花白的长发披在脖子上,看得出来精心打理过,十指修长,典型的知识分子的手,皮肤有些苍白,一看就是长期卧病在家,缺乏户外活动的症状。
这栋老建筑室内很阴凉,老头穿着一件青灰色长袖衬衫,整齐的束在笔挺的西裤里,虽然在家里,但衣服也是熨烫的很整齐,领口和袖口都扣得很严实,一丝不苟,一块老款的皮带手表戴在手腕上。
看得出来,老教授虽然只能以轮椅代步,但仍打算尽力保持着一个知识分子的尊严。
谷教授摘下老花镜,换上一副金丝眼镜,打量着他们,两道锐利的目光越过李晗,直接扫视着后面的卢振宇和文讷,两人顿时觉得自己就像个被老师逮住作弊的小学生一样,浑身不自在,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
“小晗,这两位是谁?”谷教授冷冷地问道,明显透着对陌生人的不信任。
李晗分别指着二人介绍:“谷伯伯,他就是卢振宇,她就是古文讷,他们都是我跟您聊的那个私人侦探小组成员,来查秦琴的那个案子的……”
谷教授一阵剧烈咳嗽,整个人都陷在轮椅里,本来苍白的脸升起不正常的红晕,他喝了口水,缓过气来,把青瓷杯子放在茶几上,虚弱地摆摆手,叹道:“古文讷,金天鹅地产的大小姐是吧,那个指挥黑社会骚扰住户的许家豪,就是你哥是吧……行了,你们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任何金天鹅地产的人,尤其不想看到许家的人。”
三人面面相觑,万没想到,要征这块地的开发公司,竟然就是金天鹅,更没想到的是,这个足不出户的老教授,竟然对金天鹅集团内部的事情知道的这么准确,真可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
文讷还想解释两句,就见谷教授两只手转动轮椅,根本不理她,自顾转着轮椅往内间去了,一甩手,“咣当”关上了门。
李晗抱歉地看着他们,低声说道:“实在对不起,咱们来的不巧,谷伯伯心情不好,刚跟金天鹅地产的人置过气,再听到小文的名字,难怪发脾气,你们先坐,我进去劝劝他。”
说着,也跟了进去。
文讷脸色变得很难看,嘴巴撅的老高,轻声嘀咕道:“德性!酸老头,不爱看我,我还不爱看他呢!卢兄,咱走!”
说着一甩双马尾,转身就往外走。
卢振宇一看,心说老的脾气大,小的脾气比老的还大,这可咋整,有心在这等着,想了一下,还是去追文讷了。
出来一看,文讷已经没影了,卢振宇一愣,拐了个弯,发现文讷正坐在小楼后面的小花坛台阶上,抱着双膝,似乎正在抽泣。
卢振宇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安慰:“怎么了小文?没关系,不用跟这种怪老头一般见识……”
“不……”文讷抬起脸来,倒没哭,只是眼圈有点红,她凄然一笑,说道,“没关系,谷教授不是怪老头,他是一个有气节的知识分子,我爸说过,真正的读书人就应该这样,我伤心是因为我自己,我妈离开我爸,嫁给了有钱人,我竟然还跟着沾沾自喜,经常以大小姐自居,开着许家给买的豪车,到处吃喝玩乐,我爸说过,中国的房地产商,每一个毛孔都流淌着原始积累的肮脏血污,都带着官商勾结、盘剥国民的原罪,唉,不怪谷教授看不起我,其实我自己都经常看不起我自己……如果能有的选择的话,我倒想成为谷教授这样的一介学者,大隐于市,淡泊名利,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就像唐寅写的一样: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
卢振宇望着近乎发痴的小文,一时间有点蒙,他从没见过小文这样,这妮子怎么突然这么自责了?她的车也不是她妈妈用开饭店赚的钱买的吗?怎么又成了许家给买的了?她日常吃喝玩乐的钱,不都是她自己的专栏稿费和微信公众号赚的么?怎么又成了“造孽钱”了?
就在他一头雾水的时候,就听上方一个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是许家名义上的女儿,但难得有一个懂道理的亲爹……唉,小姑娘良心未泯,你们还是进来吧。”
卢振宇大吃一惊,望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发现正好是谷教授家卧室的后窗,他家就在一楼,正对着文讷坐的地方,看来小文那段话全被谷教授听到了。
“啊!”文讷也站起来,大吃一惊,回头望着,“这……这居然是谷教授家的窗户?……那,谢谢谷教授,我们这就进去!”
说着,跟卢振宇使了个眼色,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甩着乌黑的双马尾,往谷教授家的正门跑去了。
卢振宇恍然大悟:合着这丫头刚才都在演戏来着!她专门挑了这块地方坐下来的啊!
……
再次进入谷教授的家,老头已经回了客厅,坐在那泡茶了,看他俩进来,抬眼说了一句:“小文和小卢不要见怪,我就是个怪老头,一把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搞了一辈子学问,到头来没剩下多少真学问,全变成脾气了。唉,坐吧坐吧。”
李晗站在谷教授身后,推着轮椅,望着文讷,脸上也是带着感动的微笑,显然也是听到了她刚才那番“肺腑之言”。
卢振宇心中感叹,这个李公安也是让小文哄得一愣一愣的啊。
“我与令尊神交已久,”谷教授端着紫砂壶,把深红的茶汤注入公道杯里,对文讷说道,“令尊是有名的笔杆子,虽然屈居江北小报,但只要有锋芒,那是一定会戳破袋子,露出头角的。我经常听江东新闻广播,里面一个读报节目和一个新闻评论节目,都经常会选到令尊的文章,作为评论的题材,呵呵,这两个节目可都是全国选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