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振宇听得心里一暖,这时候也才想起来,自己确实什么也没给文讷买过,他暗暗打算,一定要趁这个圣诞节,送给小文一件像样的礼物。
谷修齐点点头:“好吧,小文,该你问了。”
文讷问道:“老师,还是那个问题,真正的谷教授一家在什么地方?”
谷修齐笑道:“你注意到我书架上的那本《地藏菩萨本愿经》了没有?”
文讷心中一凛,轻声答道:“注意到了。”
谷修齐又问道:“那你注意到我书房里的那对铜貔貅了么?”
“注意到了。”
“貔貅有什么功效?”
文讷回答道:“招财。”
谷修齐微微摇头:“还有呢?”
文讷想了一下,说道:“驱邪,镇宅。”
谷修齐点点头:“那《地藏经》呢?”
文讷怔了一下,说道:“超度亡魂……”
谷修齐露出一丝得意的笑:“那你一定没注意到,我的茶几上常年都摆着两盘供果吧?”
文讷“啊”的一声惊呼:“供……供果……”
谷修齐笑道:“而且,那天你来的时候也一定没注意到,地上还洒着一杯酒吧?”
文讷一阵鸡皮疙瘩,突然明白了什么,惊骇道:“他们就埋在你房子下面!”
此言一出,连卢振宇也惊呼道:“不会吧!真的假的?”
谷修齐微笑着点点头:“小文还是那么聪明,这就是我喜欢你的一点,而且,你应该也猜到了我为什么偏要在那天晚上喝酒了吧?”
文讷小心地猜测道:“难道……那天是他们三口人的忌日?”
谷修齐看了一眼卢振宇,笑眯眯地说道:“小卢看到了吧?小文就是比你聪明,多跟人家学学。当记者需要调查很多东西,这是一门本事,让小文多教着点儿你。”
卢振宇掏出手机,问道:“埋在哪间屋?”
谷修齐笑道:“这就属于另一个问题了。”
“好,”文讷说道,“你再问我一个问题吧。”
“很好,”谷修齐点头问道,“小文,你究竟是怎么从许庆良转而怀疑到我身上的?嗯,或者说,是怎么怀疑到可能是谷教授的弟弟的?”
文讷说道:“排除我继父的嫌疑,其实很简单,之前是你诱导我把它想复杂了。”
“哦?说说看。”
文讷说道:“我继父根本不具备作案时间。我问过我妈妈,我继父有没有过经常彻夜不归的情况?我妈妈说没有。虽然他身为老总,事情很多,晚上经常要在外面应酬,但第一,不管再晚,他总是回家的。第二,他身边总是不断人的,除了客户、生意伙伴之外,要不就是下属、员工,还有秘书、司机这些人,他几乎很少能有一个人呆着的时候。”
谷修齐点点头:“嗯,还有呢?”
“还有,”文讷说道,“谢小曼说过,你胸前有一颗黑痣,而我问过我妈妈,我继父胸前并没有痣。因此,我知道不是他。”
谷修齐略带赞赏地点点头:“那你是怎么转而怀疑我的呢?”
文讷说道:“那天你让我用排除法划掉人名字,但后来我反复思索,假如不是我继父的话,那会是谁呢?你说过一句话,我听进去了,那就是真凶很可能根本没写进这个名单里。那我就想了:在我生活中,满足这几个基本条件的,又不在名单上的,还有谁呢?”
谷修齐笑道:“不管你怀疑谁,不应该怀疑我啊,毕竟,我是一个坐轮椅的残废老头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最后的陈述
文讷微笑说道:“老师,其实我怀疑到你这边,或者说怀疑到你弟弟这边,只是时间问题。”
“此话怎讲?”
文讷说道:“第一,我对我继父的怀疑解除,只是时间问题,这个你承认吧?”
谷修齐赞许的颔首道:“没错,你说得对,许庆良的嫌疑虽然大,但是太容易洗清了,只要你心里一直装着这事儿,稍微调查一下,比如问问你妈妈,或者问问许庆良身边的其他人,很容易就能查清他的活动规律,所以我当初也并没有主动告诉你应该怀疑你继父,你说我引导你,确实冤枉我了,我不过是给了你一张纸和一支笔而已,无论往上写名字,还是往下划名字,都是你自己完成的,我最多告诉你路老师不是真凶,许家豪也不是真凶,你看,我也没骗你,对不对?你口口声声说我引导你,其实不过是你说出了你自己心底的怀疑,而我没有否认罢了。”
文讷一想还真是,摇头笑道:“好吧,算我冤枉你了。”
谷修齐笑道:“嗯,这是第一,那第二呢?”
“第二,当初怀疑我继父的时候,我还可以跑到江北去当鸵鸟,图一个偏安,可既然继父也不是真凶,那我的处境就太危险了,如果不搞清楚,我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睡不安稳。”
文讷顿了一下,说道:“于是我又把那张名单拿了出来,反复仔细的琢磨,推敲,名单上有谁可能被错划掉了?或者说,那个人根本就在名单外面?我想,他既然自称‘老师’,音乐造诣又那么高,那很可能当过音乐老师,原先最符合这个条件的是黄宗盛,但黄宗盛显然并不是。那么是谁呢?”
谷修齐笑道:“你是不是怀疑你那个音乐学院的老教授了?”
文讷说道:“谈不上怀疑,但毕竟有那么一瞬间,我分析了一下他的嫌疑程度。”
“结果呢?”
“结果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嗯,不大可能。”
谷修齐哈哈笑道:“说明小文还是有生活常识的,没错啊,七十多了,还能干什么?那种七八十岁生龙活虎的老头不能说没有,问题是谁见过啊?”
卢振宇听得出,他语气中透露着一股优越感,很明显对自己五十出头仍然“生龙活虎”很是自豪。
卢振宇心说,你老小子就算不枪毙,也只能在监狱里生龙活虎了。
文讷微微一笑,没接茬,接着说道:“我当时想,未必是他本人,但很有可能是别的老师,而且认识我,那就有很大的可能,色魔就是在江东音乐学院里面。”
卢振宇纳闷道:“可是你上的又不是江东音乐学院,是江音附中啊,为什么不能是江音附中的老师?”
文讷解释了他的疑惑:“江音附中的专业老师,大部分都是江音的讲师或者教授,要么是教授按课表过来附中讲课,要么是附中的学生到江音学院里去找教授上课,附中自己编制的老师大多都是教文化课的:语数外史地政,教音乐的也有,但第一很少,第二,水平也没那么高,根据我对那个‘老师’的成色判断,他应该是学院里的,多半还是教授。”
谷修齐显出一丝谦逊之色,很绅士地欠了欠身。
文讷继续说道:“于是我就去拜访了几次邢教授,去他家吃饭,跟他聊天,邢教授也很喜欢我,一直为我当初退学惋惜不已,我有意识的跟他聊学院里的老师教授们,聊他们的八卦,邢教授不八卦,可是师母八卦,老太太当初也是江音学院里的老师,知道一肚子的同事八卦,而且是那种发霉的陈年八卦。”
谷修齐笑容慢慢褪去了,他已经明白下面是怎么回事了。
“邢怀远的老婆是王瑾梅是吧,”谷修齐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冷酷鄙视的笑容,这种笑容在“谷教授”脸上是未曾见过的,“那女的确实八卦,年轻时候就八卦,老邢当初怎么看上她的,她那张嘴要是少说点八卦,多练点唱歌的话,早就进中央歌剧院了。”
文讷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老太太果然跟我聊了很多八卦,当年的八卦,又聊到了当年年轻的谷老师和华老师的故事,因为师母对八卦的记忆力可比教授好得多,所以这次,我准确无误地听到了‘小谷’这个称呼。”
“嗯,”谷修齐道,“于是你自然就想到那可能是我弟弟了。”
文讷点点头:“还记得在我去黄宗盛的黑胶唱片店卧底之前,曾经去你那里请教过,我还当场表演了用口哨空手拉琴,而你准确地叫出了我吹的曲子的名字。我当时真的是心里一惊,但还没等我开始疑心,你就说除了你弟弟当年练琴那一套说辞,我们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了,但从那之后,我也就记住了,你有一个学音乐的弟弟,而且应该是生死未卜。”
她又顿了一下,等大家消化自己的话,然后接着说:“我当时就问师母,那个‘小谷’全名叫什么,师母说这么多年了,她也想不起来全名叫什么,只记得叫小谷,我说师母,小谷老师是不是有个哥哥叫谷修平?师母说这个不知道,但是邢教授把话接上了,他说那个小谷老师的哥哥很有名,是个著名的犯罪心理学家,江大碎尸案就是他破的,于是,我一下就对上了,我问教授和师母,那个小谷老师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里?他们说小谷早就死了,十几年的前的时候越狱,在围捕中畏罪自杀了,还放了一把火自焚,搞得挺轰动的。”
“嗯……”谷修齐点点头,说道,“然后,你一听说是‘放火’这种死法,就联想到了黄宗盛之死,就觉得手法相同,之前的那可能也是替罪羊,真正的谷修齐可能还活着,然后你就让李晗帮你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