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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者:侯沧海商路笔记 [精校出版] (小桥老树)


  侯沧海道:“老谭妻子肯定跳了河,找到了遗体。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女儿的遗体,当时认为是被河水冲走。现在看来,女儿没有跳河,不知什么原因,被麻贵收养了。”
  齐二妹情感激荡,终于哭了起来。她抱紧了任强,哇哇大哭,最初小声,后来撕心裂肺。任强搂紧恋人,低声安慰。两个年轻人都经过人生苦痛,这种切肤之痛重现,让他们的身心都如被烧红的铬铁又烫过一遍。
  齐二妹痛痛快快哭了几分钟,理智重新回来,拿起餐巾纸,擦掉眼泪后,道:“我的生辰八字是我妈的字迹。”
  梁毅然从皮包里拿出几封信,放在齐二妹面前。齐二妹曾经无数次看过自己的生辰八字,对上面字迹非常熟悉,看到信件上面的母亲留下的字迹,只觉得每个字都生出了手与脚,拼命伸向自己。
  侯沧海迅速擦了擦眼角,没有让大家看到。他平静地道:“现在可以肯定齐二妹就是老谭的女儿,要彻底确定关系,还得做亲子鉴定。”
  齐二妹没有说话,紧紧捏着信件,道:“我妈骨灰在哪里?上一次没有问。”
  梁毅然又从皮包里拿出相片,相片里有着墓碑。齐二妹又将相片捏在心里,道:“任强陪我去给我妈扫墓。什么时候和老谭见面。”
  她想起老谭是黑社会重要成员,不禁担心起来。
  侯沧海道:“我们先去见老谭,见了老谭以后,你们三个再去扫墓。齐二妹和任强最了解老谭行踪,你们给出建议,在什么地方见面最安全,最方便。”
  “他每天回家都要在幼儿园停留几分钟。幼儿园旁边有一条支路,我们留个车在支路,然后一起上车,直接到我妈墓地。”齐二妹看了时间,道:“还有四个小时,就是他经过幼儿园的时间。”
  四人都是行动力很强的人,商定方案细节以后,各自行动。
  齐二妹独自和任强在一起的时候,又大哭一场。意外知道了身世,母亲却在二十年前就不在人世,只是留下了自己和父亲在世间,想起此事,齐二妹就忍不住悲伤落泪。
  父亲老谭为了帮助女学生,被判刑进了监狱,出狱后混进黑社会。齐二妹想起“老谭”孤独的背影,也忍不住落泪。
  下午五点,老谭准时离开办公室,回家。作为军师,老谭的时间是自由的,什么时间走,什么时间来,没有人会管。对于老谭来说,家和办公室都不过是暂居地,冷冰冰的,没有区别。他每天准时下班的原因是经过幼儿园,看幼儿园每天五点钟的户外活动。这家幼儿园是全市最好的幼儿园,费用高,服务好。为了方便家长接送,每天五点到六点半都可以来园接人,而没有规定明确的接人时间。
  老谭在五点钟来看一看欢跳的儿童,这是一天中最安宁的时光。
  今天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老谭随意看了一眼日历,2008年7月8日,与平常日子没有区别的普通时间。他离开办公室时换上了更加随意的T恤衫,独自一人慢慢步行回家。离幼儿园还有一百米,他便听到熟悉的儿歌声。
  老谭站在铁栅栏后面,专心地看小孩子做游戏。一男一女走到身边,并排而站。在铁栅栏后面经常有人观看儿童活动,观看的人有老人,也有青年男女,老谭只是用余光瞧了瞧旁边的青年人,便将注意力转移到园内。
  “老谭。”身边的女子轻轻打招呼,用的是江州市永发县的口音。
  这是齐二妹的一项特殊才能,语言能力强,学什么地方的方言都很快。永发县是江州大县,在江州带有永发县口音的人挺多。齐二妹的永发口音有七成接近。
  老谭回头看了年轻女子,顿时如遭雷击。
  女子留着一个接近逝去妻子一样的齐耳短发。
  妻子是临时聘用老师,为了转正非常勤奋工作,特意留了一头短发,以便早上起来少麻烦。如果仅仅是齐耳短发,发型土是土点,老谭还不会如遭雷击,主要原因是眼前细鼻子细眼的女子相貌与妻子有六七分相似,神情有七八分相似,让老谭产生时空流转的错觉。
  任强拿出一张复印件,道:“这是二妹的生辰八字,是二妹母亲留下来的最后笔迹。”
  老谭一直保留妻子写给自己的最后一封信件,每当思念爱人时,便会拿出来读一读。妻子字迹如刀劈斧砍一般印在了他的头脑中。看到熟悉的字迹以及熟悉的生辰八字,老谭头脑有点晕,用手抓住铁栅栏,这样才没有摔倒。
  齐二妹原本想要保持冷静平和的心态,当面前的老谭神色大变时,冷静平和的心态便不翼而飞,两行清泪顺流而下,落在衣服上,形成一片湿渍。
  任强道:“我是二妹的男友,谭叔,借一步,到那边说话。”
  老谭直沟沟地望着齐二妹,不说话。
  任强又拿出一张相片,道:“这是当时裹着二妹的抱被。”
  老谭望着熟悉抱被,眼前一黑,身体软得如面条,直接坐在地上。他双手抱着头,只觉脑中嗡嗡一片炸响。


第466章 是否有血债
  齐二妹在近些日子天天都能看到老谭,很熟悉这个绰号军师的家伙。她和任强谈起老谭时,还经常使用“军师”这个绰号。
  从今天这一刻开始,世界发生了微妙又深刻的变化。齐二妹失去了养父麻贵,失去了没有记忆的母亲,但是得到活生生的父亲。不管这个父亲从事什么职业,总之是自己的父亲,血脉相连。感情太过激烈和丰富,齐二妹反而显得有些麻木,就坐在老谭身边,用怜悯的心情看着被抽去体力的老谭。
  很长一段时间齐二妹认为自己是一个被亲生父亲和母亲抛弃的婴儿,如今知道真相,心酸的同时,也觉得安慰:自己不是一个被抛弃的小女婴,父亲和母亲都深深爱着自己。
  想到了这一点,齐二妹泪水就刷刷往下流。
  任强在三人之中最为理智,道:“谭叔,您能站起来吗?”
  老谭头脑如经历过一场大轰炸,轰炸声音持续不断,时强时弱。任强的说话声在轰炸声间隙中钻进了老谭的脑子,让他暂时清醒了过来。
  老谭目光没有离开齐二妹,道:“你叫什么名字?”
  齐二妹道:“我大名叫齐贵佳,这个名字是身份证的名字,平时大家都叫我齐二妹。”
  任强听到齐贵佳这个名字,有些想笑,忍住,没有笑。
  老谭道:“你的养父姓齐。”
  齐二妹道:“我养父姓麻,叫麻贵。我从小就叫齐二妹,不知道原因。养父一直没有说。”
  老谭道:“我要感谢麻贵老兄。”
  齐二妹点了点头,道:“这是应该的,逢年过节要去烧香烧钱纸。”
  老谭惊讶地道:“养父过世了?”
  齐二妹道:“从楼顶摔下来。”
  老谭抬了抬手,想摸了摸齐二妹的头发,手抬在空中,又停了下来。齐二妹明白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道:“想摸就摸吧。”老谭将手放在齐二妹头顶,顺着头顶往下摸。他以前最喜欢摸女儿的光头,当然是极轻柔地抚摸。他眯着眼抚摸失而复得的女儿,寻找着当年的感受。遗憾的是时间隔得太久,始终无法寻得当年手掌的感受,这让老谭颇为伤心。
  老谭突然睁开眼,道:“你左边屁股上有三颗黑痣,排成一排,很整齐。”
  这三颗黑痣是小女儿独有标志。当年小女儿才出生时,老谭和妻子经常在澡后欣赏夫妻独有的杰作。女儿左边屁股有呈一条直线的三颗黑痣,被夫妻理解为一家三口的象征。老谭理智慢慢恢复,想起此事。
  齐二妹摇头,道:“没有注意。”
  任强脱口而出,道:“有三颗痣,左侧,要仔细看才能看得到。”
  此语一出,齐二妹腾地升起一片红云,扬手锤了任强一拳。老谭这才留意到身边的小伙子,问道:“这位如何称呼。”
  任强蹲在老谭身边,道:“谭叔,我是二妹的未婚夫,叫任强。”
  “哦,哦,小任啊。”江州口音“任”和“人”接近,老谭称呼了一声“小任”,觉得不太好,又改称呼道:“小强啊。”
  小强是蟑螂的代称,如此称呼弄得任强有些尴尬。
  齐二妹被老谭的笨拙惹得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抹眼泪。
  齐二妹直截了当地道:“虽然我们有大概率是父女,还得做亲子签定,否则心里不踏实。否则你也不会问我三颗闱的事情。”
  “我就是随口一问,你是我的女儿,这个绝对跑不了。你和你妈像得很,可惜,你妈没有福气,没有能够看到你长大的样子。若是她在于之灵能看到,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我妈那边还有亲戚吗?”
  “我不敢去见你妈的亲戚。”
  “我要去见。”
  “好,没问题,我陪你去见。”
  ……
  “小任,你是哪里人啊?”
  “你别叫他小任,也别叫小强,就叫任强。”
  ……
  三人不顾体面,坐在铁栅栏聊天。老谭神智渐渐恢复,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为什么在这里与我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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