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悔九二 (墨老黑)

“坐吧。”

还好，老头对吴小正还不算太过分。

他自己先在客厅的一张木制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让吴小正也坐。

至于跟在后面进来的梁振华和李翔翼两人，老头则正眼都没给一个。

看起来老头好像有点不近人情。

难怪那两人一到李伟家门口就怂，估计以前没少在这吃瘪。

“我问你一下，你们厂那些玻璃瓶的生意，能不能交给玻璃厂来做？”

吴小正刚坐下来，老头又急着开口了。

他感到很奇怪。

这老头明明是一个病退人员，玻璃厂效益的好坏，似乎跟他已经没了半毛钱的关系，为啥他还那么执着地管那么多闲事？

按理说，对待这种上了一定年纪的老人，又是长辈，吴小正理应客气点的，不过他想到这老头跟常人有点不一样，便不客气地回道：“那不行，我们跟地区那边宏发玻璃厂可是签了协议的，违约的事情我们不能做。”

老头愣了一下，有点不甘心地问：“我听说你们厂现在生意越做越大，玻璃瓶的需求也越来越大，你们就不能分一点订单出来给湘水玻璃厂吗？”

还真是难缠。

吴小正干脆很直接地问：“李伯，你都已经退休了，还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我能不管吗？我就算退休了，可我还是个党员，如果人人都不管，玻璃厂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快饿死了。”

老头说得很是义愤填膺。

吴小正敏感地意识到，他可能碰上了一种非常特别的人。

在这个年代，有一种人，他们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

这样的人，他们小时候吃过苦，对党、对国家有着深厚的感情，工作后，他们干的是最基础的活，但却很有责任感，他们凭自己的努力跟信念入党，并且对党和国家有深厚的感情。

因为信念，他们在工作上会兢兢业业、无私付出，会以厂为家，会有很强的责任感。

但同时，他们也会有很强的道德感，他们的眼里容不下沙子，会看不惯那些不正的事、不正的人。

而到了这个年代，因为很多人、很多事已经变得跟他们的价值观不同，他们会变得愤世嫉俗，很难打交道。

吴小正本能地觉得，眼前这老头很可能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越到后世，这样的人就会越来越少。

所以这样的人是值得尊敬的，但真的不好打交道。

因为他们的眼中真的容不下沙子。

吴小正算是猜对了。

老头叫李新国，现在刚过五十岁，确实是生长在新中国的人。

在早年，他吃过不少苦头，后来进了玻璃厂，当了一名技术工人。

在工作上，他确实兢兢业业，在玻璃厂的二十多年里，他身为一名普通工人，有过多次的技术创新，获得过三次地区劳动模范、八次县级劳动模范的光荣称号……并且还因此入了党。

可以说，因为长期的付出，李新国对玻璃厂有着深厚的感情。

因此哪怕他现在退休了，也还是对玻璃厂的现状放心不下，才会来多管闲事。

吴小正有点难办了。

说实在的，食品加工厂现在的玻璃瓶订单确实是越来越大，分出一部分来给湘水玻璃厂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对玻璃厂的前景真的不看好，而经过祝翔事件后，他对这家厂的印象更是糟糕。

眼前这老头值得尊敬是没错，但作为生意人，吴小正是会尽量避免去跟一家随时会倒闭的工厂去合作的，因为那样会影响自家厂子的正常运转。

他决定实话实说。

“李伯，这么说吧，你们厂那姓祝的厂长真不是东西，他儿子在学校也是垃圾，上次还带人去学校围堵我，要不是我还有点本事自保，估计人都被他们弄残了。”

“有这样的人在玻璃厂当厂长，这家厂迟早会被他弄倒闭，我们不可能跟一家随时会倒闭的工厂来做长期生意。”

李新国又惊讶地问道：“还有这事？”

李伟在一边听得很着急，生怕吴小正把他给供出来，赶紧给吴小正使眼色。

这事你儿子也知道！

看到李伟那着急的模样，吴小正又恶趣味发作，差点就想把这话说出来了。

“当然，祝翔他们那些人，还被公安局拘留了一个礼拜，这事很多人都知道。”

原来这小老板跟祝家父子有仇！

李新国不好再勉强了，他愤怒地说了一句：“姓祝的那狗东西，我就知道，这厂子迟早会被他弄垮。”

接下来，老头还继续骂骂咧咧地说了不少，都是关于祝厂长的。

吴小正又一次见到了老头的愤青特质。

按照原本的计划，吴小正是打算不按常理出牌，想办法忽悠一下老头，把刘志军和李华的事说合成的。

可对老头有所了解后，他又觉得之前的思路好像有点行不通了。

还得继续试探。

并且，吴小正还敏感地意识到，这老头确实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也许真诚点会有效！

“李伯，玻璃厂只要还是那姓祝的当家，基本就没救了，我建议你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吧，比如说李伟的前途。”

吴小正说的是李伟想辞职到吴大厨的事。

此时的吴小正还不知道，他接下来和李新国的一席谈话，又会掀起另一场波澜。

正文 第371章 机会就这么来了（3/5)

在这世上，就算是再无私的人，也稀有不为家人考虑的人。

吴小正的话算是触动了李新国。

这段时间以来，李伟一直闹着要辞职去吴大厨，可李新国一方面对民企的前景没信心，另一方面又不信一直发展得好好的玻璃厂会倒闭，因此一直没有松口。

现在的李新国还是有点不甘心。

沉默了一会后，他问道：“你说国家真的会丢下我们这些工人不管，任由国企倒闭？”

愿意交流就是好事！

“不是不管，而是换一种方式管。按照中央现在的政策，应该是以下岗分流、帮企业减轻负担，尽力挽救为主，但碰上实在没救了的企业，任其倒闭也是一种选择。当然，工人还是会管一管的，但还是以下岗安置为主。”

李新国的文化程度不算太高，平时虽然也会关心国家政策，会跟工友们讨论，但这个时代变化太快，讨论来讨论去，他们对政策还是摸不准。

现在听了吴小正的话，他觉得眼前这人在这方面是个明白人，就立即把姿态放低了一点：“那你能不能跟我讲讲，像玻璃厂这种情况，国家会怎么处理？”

这个问题不是很好回答。

想了想，吴小正说道：“据我了解，咱们湘水县正在针对国有企业进行改革，第一个试点是供销公司。按照县政府现在的思路，还是先将职工下岗分流，给供销公司减轻包袱，再进行挽救。”

“我估计下一波改革就会轮到玻璃厂，不过到底是下岗分流还是直接让其破产倒闭，我不好说。”

李新国惊讶地问道：“我听说供销公司的总经理被抓了，是不是因为改革？”

吴小正点了点头。

李新国还是不死心，追问道：“那依你看，是倒闭的可能性大，还是改革挽救的可能性大？”

吴小正：“……”

喜欢多管闲事的老头真难打发！

不过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不得不耐心地解答：“这得看玻璃厂值不值得挽救，而这个值不值得挽救的标准，就是看下岗分流减轻包袱之后，玻璃厂本身的业务能不能支撑它起死回生。”

因为对祝翔父子不爽，吴小正又多嘴地加了一句：“不过依我看，只要姓祝的这样不作为的厂长在位，玻璃厂迟早还是得倒闭。”

这是一句注定会掀起波澜的话，吴小正太小看李新国这种太喜欢多管闲事的愤青的能耐了。

不过这是以后才会发生的事。

李新国稍稍想了片刻，又追问道：“县里为啥会先选供销公司进行改革呢？明明玻璃厂的日子更难过，职工人数更多啊！”

因为关心玻璃厂，李新国想多打探一点供销公司的事，以作参考。

“这事得由我们厂购买供销公司的仓库说起……”

吴小正又费了一番口舌，把供销公司和吴大厨之间的纠葛大致说了一遍。

他的这番话又引起了李新国的惊讶。

李新国惊讶的地方在于，供销公司职工分流的去处，竟然是他看不起的吴大厨这家民企。

“你们公司现在真的这么牛？连国企职工都愿意去你们那？”

机会就这么来了！

吴小正终于逮到了机会，将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上引。

“那是当然，供销公司的第一批分流职工一共20人，现在正在办理交接手续，而且大部分都是有文化的大中专生，第二批40人的分流马上也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