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未来路 (万木春)

冉茜茜吐槽高等数学时，满脸生无可恋的无奈。
魏东生避过冉茜茜的痛点，询问起她的日常生活：“在展览馆兼职，感觉怎样？”
冉茜茜很快忘记了高等数学的烦恼：“挺好啊，每周来展览馆兼职一天，有60块钱收入呢。”
魏东生：“有点儿少。”
冉茜茜：“不少了！盘阳市最低工资标准规定是每小时5元，展览馆除了中午管一顿饭，还按照燕京的标准发钱，每小时给7.3元，元。这样的工资干满一月，都能赚一千七八百元了。除了西边儿的工厂区，想在盘阳市找到一月一千七八百元工资的工作很不容易呢。而且，我高中时每月生活费才150元，每月来这里兼职四天，就赚够了生活费。”
魏东生：“嗯。”
魏东生没有深谈，简单询问询问她的近况，把私人电话号码留给冉茜茜：“有事打我电话。”
冉茜茜有一部廉价的功能机，与魏东生互拨交换手机号：“好。”
魏东生挥手与冉茜茜再见。
然而，魏东生没有想到，数日之后的寒武纪2004d蝉联全球超级计算机五百强庆典，他再次与冉茜茜偶遇。
2005年11月，新的一期全球超级计算机top500发布，华国共有十六台超级计算机名列前百。与2005年6月期次相比，数量维持不变，联想研制的深腾6800退出百强大名单，智宇研制的寒武纪2004d补入榜单首位。
6月到11月，全球超级计算机产业格局没有发生太多变化，寒武纪2004的对手仍是ibm的蓝色基因。ibm的蓝色基因项目，在短短五月时间内又把记录从136.8万亿次刷到了280.6万亿次linpack计算值，超过了252.7万亿次linpack计算值的寒武纪2004c。幸好寒武纪万亿次linpack计算值新记录保住了冠军首位。
与此同时，寒武纪2004d的峰值也达到两千余万亿次，就行业内习俗而言，已经可以视之为世界第一台千万亿次超级计算机。
寒武纪2004b是世界第一台百万亿次超级计算机，寒武纪2004d又是世界第一台千万亿次超级计算机。寒武纪2004b和寒武纪2004d属于寒武纪2004的不同阶段，就像ibm不断刷新记录的蓝色基因，荣誉可以统归于寒武纪2004名下。这样方式叙述，寒武纪2004已经连续三届垄断全球超级计算机五百强的榜首。因此，与第一次夺冠被质疑不同，与第二届夺冠之后的提心吊胆也不同，寒武纪2004的第三次夺冠迎来了官方到民间的一片赞扬声。
寒武纪2004目前被捧的很高，智宇也因之被捧的很高，超出它应该有的地位。
无论智宇还是寒武纪2004，它们强大归强大，其实也有它们的局限。
全球超级计算机前十强，寒武纪2004d排名世界第一；寒武纪2004c排名世界第三，寒武纪2004b排名世界第四。世界前四名里，三台由智宇研制，足可证明寒武纪2004的强势。可是，智宇向百强榜单提供的新鲜血液却非常有限，除了刷屏的网络游戏服务器，别无其它订单。这就是市场劣势，美国及其盟友投资的超级计算机项目轻易不会让给智宇，而它们想要的核心技术又被华国政府出口管制。
智宇空有高超的技术储备，却很难竞争到新的订单。
当然，市场的短板，不影响寒武纪2004在民众心里的形象。排名世界第一的寒武纪2004d落户盘阳市祝为超级计算中心，更是盘阳市屈指可数的荣誉，盘阳市市长宋宁星率领市领导班子亲自出席寒武纪2004d蝉联全球超级计算机五百强榜首的庆典。与春秋、智宇、祝为等企业深度合作的盘阳师范学院也躲不开，盘阳师范学院也就近组织计算机科学技术学院的新生代表参与庆典。
盘阳师范学院的计算机科学技术学院同样男女比例失调，冉茜茜这样容貌中等偏上的女同学遂被当作盘阳师范学院的门面。魏东生讲鸡汤故事回顾寒武纪2004项目的艰难开始，宋宁星畅谈盘阳市的美好未来，冉茜茜则代表盘阳师范学院新生背诵发言稿。
庆典结束之后，魏东生把桌右侧的矿泉水递给冉茜茜：“巴拉巴拉数千字长篇大论，累坏了吧。”
冉茜茜接过矿泉水，拿在手中没有喝，羞涩笑说：“刚才有几处好像背错了。”
魏东生安抚冉茜茜说：“没事儿。”
确实没关系。
宋宁星的发言稿，或许还可以斟酌词句研究一下他对盘阳市未来规划，有一定的参考价值；魏东生的发言稿，谈到了超级计算机的未来趋势，可听可不听；冉茜茜的发言稿，则纯属于堆砌文字的连篇废话，没有一点儿营养价值。宋宁星为代表的市领导班子，魏东生为代表的智宇工程师，都把冉茜茜的朗诵当成了背景音，不会关心冉茜茜有没有背错。
魏东生和冉茜茜说话间，宋宁星突然凑了过来：“你们认识啊。”
冉茜茜晓得宋宁星是盘阳市市长，她没有与官僚打交道的经验，顿时局促起来。
第161 智慧源于涌现
魏东生含糊介绍说：“高中时的朋友。”
宋宁星纯属随口一问，其实对冉茜茜并不感兴趣。
宋宁星居高临下态度套话鼓励冉茜茜两句，话题转回魏东生身上：“这次回盘阳，预留了多长时间？”
魏东生：“最少三五月时间。”
宋宁星惊讶魏东生滞留时间之长：“稀事儿啊。”
魏东生简单解释说：“春秋和智宇都到了按部就班发展阶段，我且留在盘阳市捣鼓捣鼓超级计算机项目。”
宋宁星不懂技术，无意义评价一句：“不错。”
宋宁星旋即道出真正来意：“有时间来市政府找我，咱们再好好谈谈盘阳市的未来规划，你的想法都很有建设性。”
魏东生笑着答应：“好。”
宋宁星感兴趣是正常的。虽然时势有所不同，魏东生处理工农业问题的逻辑和理念，绝大多数都来源于前世的宋宁星。魏东生阐述的想法，都是前世宋宁星的执政方略，他当然会有遇到知机的感觉。
宋宁星颔首点头，然后转身走远：“你继续和朋友叙旧，我去和裴校长谈谈。”
捣鼓超级计算机项目是表面说法，魏东生滞留盘阳市其实另有其它目的。
智宇研制了许多台高性能计算机，然而网络游戏服务器有其天然限制；寒武纪2004a的性能较低，难当大任；寒武纪2004b和寒武纪2004c则部署在燕京超级计算中心，做小动作有隐患。智宇先满足了国家政治需求，才能以发展智能化工厂名义建设全权属于自己的祝为超级计算中心。有了真正意义属于自己的超级计算机，魏东生才敢启动蓝藻到蓝蕨的升级。
准确说，是蓝裸蕨。
地球生命演变史比喻计算机智能生命进化史，藻类植物是第一阶段，裸蕨植物是第二阶段，第三阶段才是蕨类植物。
谈及蓝藻升级，有一点必须厘清，阴影帝国对智慧生命、对计算机智能生命的定义与地球人类社会畅想的人工智能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回顾地球人类对人工智能的畅想，从印度到美剧，亲情或爱情之类的情感是绕不过的话题。在地球人类想象里，情感的地位非常高，不具备情感的机器人就不是真正的人工智能，再强大的机器人最终也要跪倒在人类感情面前。
阴影帝国告诉地球人类想当然了。
阴影帝国对智慧生命的定义，不包含情感，准确说是不包含人类异常看重的亲情、爱情等情感。小说电影里的love定律，对阴影帝国毫无意义，也对阴影帝国机械大军毫无意义。阴影帝国的机械大军，一概没有亲情、爱情等类似的情感概念。
原因其实很简单，机械生命的繁殖不存在人类意义上的父母血脉传承，也不存在男女恋爱结婚生育的条件，这种社会体制衍生的文化自然没有亲情、爱情之类价值观诞生的土壤。绝不能蔑视机械生命是一群没有感情的冷血机器，因为机械生命没有亲情、爱情等情感，却有类似朋友、同事、同志的概念。
机械生命不是没有情感，只是其所具备的情感异于地球人类。
侵略地球的这名阴影帝国溃兵，惯来以“文明的智慧生命”自居，有着虚伪可笑而又朴素的不杀生价值观：如无必要，绝不滥杀智慧生命。
这并不是善良。
阴影帝国溃兵善待地球人类的心理，或许类似养宠一族善待宠物，自己爱狗爱猫，遂掀起舆论攻势指责一切虐待狗猫宠物的行为。与此同时，养宠一族为了性价比和安全，则会毫不犹豫将自家的宠物阉割。阴影帝国溃兵也是这样，一边自夸绝不滥杀智慧生命，一边毫不犹豫强制剥夺了地球人类的生育繁衍权力。
阴影帝国解除了地球人类的核弹等重型武器装备，按照阴影帝国的说法是“所有地球人类，不分肤色、种族、国别，从此无差别和平生活在一起”。其实呢，不同种族、不同文化的人类族群出现冲突，阴影帝国通常情况下视而不见；冲突演变成小型战争了，阴影帝国才会以类似“人道主义危机”的道德幌子介入，勒令双方立刻恢复和平。如果地球人类乖乖走向自然灭绝，阴影帝国根本懒得理会地球人类族群怎样相处。
就是在这样的历史大背景下，宋宁星才窥得崛起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