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卑鄙!下流!表面上在说孝道,其实骨子里就是想男尊女卑,玩弄女性!”
“还是冯同学仗义执言懂女生,真想做他的红颜知己啊。”
无数妹子群雌粥粥地开始压低声音辱骂社科院代表队,虽然每个人都知道不能说得太响,但礼堂里几百人的声音被异口同声汇聚起来,那就很可怕了。
刘明和陈新乃至社科院另外俩队员,见状纷纷傻了眼。
说好的“无评委、不辩论”呢?说好的只在乎专业评委的意见、不管无知群氓的比赛策略呢?
怎么一言不合轻飘飘地就扇动起群众来了!
如果此刻在私下场合,刘明妥妥地会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喂你要不要这么无耻!明明是个辩士,怎么自甘堕落成元首和小黄那种路数上去了!”
冯见雄无奈地耸耸肩,也没有把群众压回去的意思,似乎在说:“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哥啥都略懂,略懂呢。”
他耸肩以示“略懂”的动作,不由自主便有大片《赤壁》中,金成武演的诸葛亮的风骨。
第57章 不言自明
二十分钟后,比赛结束。
主持人苏勤在评审团短暂的讨论后,宣布了这个毫无悬念的结果——法学院代表队胜,冯见雄独享本场最佳辩手,没有之一。
社科院常年四强,最终也没能掀起任何风浪。只是让比赛的打法变得更加没有观赏性、更加谨慎小心而已——相比于冯见雄此前遇到的任何一组对手,社科院队好歹不会在低级错误的分论点上做无谓的抵抗。
不过这场比赛结束后遗留的讨论,却是前所未有的激烈。
毕竟,这是一道非常紧抓时事热点的题目。而且相比于两轮之前法学院和新传院那场比赛,本场的热点关注者更多——
正版盗版问题,大学生其实不太关心,因为眼下能够产生版权收益的大学生寥寥无几。哪怕在这个问题上口号喊得非常政治正确的人,说实话背地里也都是清一色用盗版的。
但人口问题每个人都能说上一嘴,就业问题更是每一个大学生都会去关心的——只有家里有钱有权的二代们,在这事儿上能够免俗。
几个被法学院队最后阶段的猛攻说得心服口服的女生,在那儿窃窃私语:“唉,刚才我还以为讨论‘不用法律控制会不会导致人口爆炸’这个小点的时候,冯见雄的表现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没想到后来说到‘人口老龄化是否会必然带来劳动力和消费短缺’,冯见雄那脑洞才真叫天马行空、又严丝合缝。太帅了,这种人应该去写硬科幻小说嘛,拿个米国人的‘雨果奖’也好啊,咱中国小说家还没拿过‘雨果奖’吧。”
不过正所谓脑残粉招十黑,或许是他们为冯见雄吹得太狠了,也招来了一些“有限反驳”的声音——也就是反驳的点仅限于“冯见雄不可能写小说拿雨果奖”,而不敢波及“冯见雄口才见识不够牛逼”。
冯见雄口才的牛逼程度,用一句诉讼法上的属于来说,如今在这座校园里已经属于“公知常识”了。
所谓“公知常识”,就是不证自明的真理。比如法庭审案的时候,一方说“因为地球绕着太阳转,所以如何如何”,那对方律师和法官是绝对不会要求他“证明地球确实绕着太阳转”。
用米国人的惯用句式表述,那就是《独立宣言》第二段的开头:……
“好的小说不光要脑洞和硬核推演能力好吧!还要文学性艺术性,剧情的对抗!我承认冯见雄的推演确实扎实,很硬科幻,但是拿小说奖就免了吧。”其中一类典型的反驳者如是发酸。
酸过之后,无论是脑残粉还是黑粉,统统沉浸进了戏肉问题的讨论中:
“不过他刚才最后说的那段推演,还真是以古见今,非常有道理啊。人类为什么会因为老龄化而出现劳动力短缺?古代有这种问题么?明显没有,所以老龄化导致人口不适合工作,是第二次工业革命以来的历史阶段性产物,不一定未来也永远会这样。
我刚才百度了资料,退休这种制度,确实是19世纪后半叶,和全面义务教育差不多时候出现的。最开始的退休制度,是俾斯麦时期的德国,是为了为国征战的退伍将士们准备的,只有荣誉军人立过功,国家才养他一辈子。后来到1880年代末,各国慢慢把退休制度推到工人群体,花了好几十年。
而义务教育的普及,在英美德基本上也是这时候开始的。在义务教育普及之前,人类学习工作所需技能的时间分界并不明显,很多人学手艺或者读书都是一辈子不断学习的事情。二次工业革命后为了进一步增加人的‘跨行兼容性’,把‘工匠’培养成‘通用化工人’,才搞了义务教育,从此人类才是先读10几年书、然后干一辈子、最后退休。”
“但是刚才冯见雄提到的这个‘多伦多大学的杰夫辛顿教授’今年刚弄出来的‘深度学习型人工智能’,如果真有他说的那么神,未来的技能型从业者只工作十年八年、就发现自己一身本事废了,需要不断重新学习。那不就又返璞归真地回到二次工业革命之前、所有工匠都要终生学习的阶段了么?
加上未来一切简单重复的脑力劳动都可以被人工智能消灭,人类的工作本来就是偏向于创意和跨圈联想,强度大大降低,上了年纪的人阅历丰富的话,说不定还真能继续工作。而那些需要身强力壮才能做的事情,交给机器就好了嘛!”
毫无疑问,这些讨论者,都是被冯见雄在辩论赛的最后阶段、动用他领先15年的远见卓识,给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他也正是靠着这些话,把社科院坚守的“老龄化必然带来劳动力和需求萎缩”这个最后的理论据点,连根拔起。
……
“咔嚓,咔嚓”两声,校报的记者学长给法学院代表队队员们照了两张正装的合照。
进入半决赛后,例行每一场都是要被采访的。
虞美琴和史妮可一左一右站在冯见雄身侧,史妮可还是那样的活泼跳脱,乐天开朗。似乎只要做好自己,每天进步一点,史妮可就很开心了。
而虞美琴则是眉头微蹙,有一股无力感。
刚才的自由辩论阶段,虞美琴也算是抓住了比赛的关键,在就业和劳动力这个问题点上反复攻诘,颇是废掉了社科院好几轮反驳。总结陈词也是字字珠玑,把本场的优势全部总结了出来,滴水不漏
然而,她自忖本场表现和冯见雄还是已经明显有了差距。
她不是输在思辨和洞察能力,只是因为她对未来的展望想象能力不如冯见雄,让她颇为不甘。
似乎,和新传院的复赛之后,她已经没有再次在表现上反超冯见雄的机会了。
“小雄,例行公事问你两个问题,别怪姐多嘴。”萌音女王丁理慧在同事拍完照之后,恰到好处地闪了过来,拿着话筒采访。
今天丁理慧没有全程在现场观战,比赛结束后才来,为的就是减少学生的骚动。
“听说你比赛之前几天,因为此前比赛的观点立场问题,被人质疑了你的三观和人品。那我想请问你:今天比赛场上你说的那些话,还能代表你个人在现实生活中的真实观点么?还是仅仅是一种比赛策略、为了获胜而窃辞逢迎?”
很尖锐的问题。
不过考虑到赛前三天冯见雄刚刚把新传院的一个大四学长羞辱成精神分裂症、校方又不能追究他,这样质问一下已经是必须走的过场了。
冯见雄也知道,丁理慧是拥有采访问题决定权的。她具体想怎么问,校台领导不一定能干涉。所以这个问题背后,未必没有保护冯见雄的意思。
“她这是打算让我在公开采访中表个态、再强调一下‘如有听众因为自行代入、以至于觉得受到羞辱而出现不良反应,后果自负’这个‘免责声明’?”
冯见雄心念电转之间,已经体察到了丁理慧的好意。
那就配合一下吧。
他道貌岸然地对着话筒说:“是的,只是为了比赛说的。我再强调一遍,这些不是我本人在现实生活中的观点,纯粹为了锻炼辩才。也请各位不了解辩论赛的同学,能够先关注一下比赛规则,扫盲一下基本常识。
如果我的存在,能让那些持有和我比赛中所持观点相反的外行人难受了,然后让他们开始关注优雅的辩论,我觉得这也算是我参赛带来的一项重要价值,也是这种赛事本身的举办价值,谢谢。”
“啪啪啪……”随着丁理慧收回话筒,场边几个学长、学姐冷漠而均速地鼓了几次掌。
冯见雄往掌声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正是苏勤为首的本场评审团成员们,他也就报以善意的微笑和点头,
“所得很好,不但比赛表现好,也很会保护自己,有一个职业辩手的生活素养。”作为校队主力的苏勤,挤出几丝笑意,勉励了冯见雄两句,
“上次我主持你们的小组赛最后一场时,我还想过破例拉你进校队,慢慢培训。不过看来现在已经没有这种必要了——以你现在的表现,已经可以堂而皇之地进校队了。如果最后一场还拿最佳辩手,你就可以连替补都跳过,直接打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