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海茉今天果然没有来公司。
估计一方面是确实在忙自己的创业规划——昨夜冯见雄和她聊了很多,田海茉也像海绵吸水一样吸收到了很多干货,因此连夜加班加点做笔记、调整思路、整理方案
另一方面,估计也是昨夜田海茉听冯见雄说他会来公司找蔡重信喝茶,所以为了降低穿帮几率,故意避开了。
冯见雄打了好几响,田海茉才接起来。
冯见雄劈头就问,不过语气却不是严厉的,而是温柔关切:
“茉茉姐!你到底拿没拿我当哥们儿!你是因为帮妮可背处分、才被阿狸因为‘诚信问题’劝退的,你居然都瞒着不告诉我!我冯某人是这么不仗义的人么。你因为我的女人遭了罪,我跟你一起扛啊!”
“你……你怎么知道的?”田海茉下意识呢喃了一句。
冯见雄觉得好气又好笑:“你好算计啊……本来差点儿就被你糊弄过去了。最后还是我从蔡重信那里出来的时候,恰巧遇到了马风,他顺口提了一句。我才想到主动去找彭颖问清楚。”
田海茉的声音忽地有些黯然,讷讷地说:“我不是有意瞒你。我是想……我当初只是想稍微背个小处分,没什么大碍的,卖美琴和妮可一个人情,也是让小团队利益最大化、损失最小化。
最后闹成这样,说到底是我对马总的‘核心价值观’严肃程度了解不够。要是真知道会导致劝退,当初我就不背了。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好意思让你就‘因为我无知而白白扩大的这部分损失’,也内疚、觉得欠我人情……”
冯见雄听着这许多弯弯绕,觉得简直要无语了。
这个小姐姐怎么心思能这么细腻敏感?
貌似他身边的女生,过从甚密的,就没几个单纯到底的。
虞美琴是傲娇,加上林黛玉式的多心。
史妮可是自怨,加上史湘云式的多心。
田海茉是闷骚,加上薛宝钗式的多心。
冯见雄突然觉得心有些累,有一股疏离的无力感:“你是怕主动向我提起这事儿,就会比较像‘邀功请赏’?会让我误会你是‘为了让我欠个大人情所以才用苦肉计’?茉茉姐,你这么想我会很伤心的。
我们好歹也是一起闭关集训了两个月,而且合作了那么多事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么?”
听了冯见雄这句话,电话里田海茉的情绪也微微有些失控,似乎带了几分颓废的哭腔:“可是我不得不谨慎啊!你太优秀了,任何女生如果对你好,为你牺牲,都会被戴着有色眼镜的旁观者,用先入为主的恶意揣测成不怀好意、揣测为苦肉婊的啊!
我在师大三年半,当初追我男生不少,我一个都没谈,我不想被人说成‘攀高枝的心机’,你能不能为我的名声想一想?”
电话两头,忽然陷入了持久的沉默,谁都有些尴尬。
良久,冯见雄觉得自己作为男人,还是应该承担起保护妹子面子的责任。有些厚颜的话,只能是他来说。
“你今天在家?晚上我来你这儿,我们好好谈谈可以么?”
田海茉的心脏倏然剧烈收缩了几下,随即想到孤男寡女夜访这种情境并不是第一次,冯见雄是正人君子,没什么可担心的。
田海茉:“行,你认得我的出租房的吧,来吃晚饭么?吃的话我多做一个人。”
冯见雄:“等我。”
第
冯见雄挂断和田海茉的电话,转眼就给姐姐冯义姬又发了个短信:通知她晚饭别做他的份儿,今晚不回家吃饭。
别的事情,冯见雄也都放下了,径自开车去买了些安慰妹子的小礼物,然后早早地就按照田海茉当初留给他的地址,找到了她的住处。
虽然知道地址,但冯见雄还是第一次上门。
毕竟这只是一处女生的单身公寓,又小,造访又不太方便,总会觉得一丝尴尬。
田海茉为了上班近一些,租的房子就在城西,距离阿狸巴巴公司不远。是一处只有20几平米的单身公寓,一室一厅一厨一卫。
其中那个兼了客厅和餐厅的“厅”,小到只能放下一张窄长条的餐桌和一个冰箱,还不如说是一个拉长版的玄关而已。
冯见雄到的时候,大约是晚上6点多。四月天的日子,天色还未全黑。
田海茉来开门的时候,看得出神色微微有些尴尬和憔悴,不过举止还是很得体很亲切,腼腆而又歉意地对冯见雄微笑了一下。让人有一种闹不明白这层层的误会和人情中,到底是谁亏欠了谁的错觉。
冯见雄是个不太会给女生买礼物的人,也不太会安慰人。
他买了一束花,只知道不能买玫瑰,于是当时就被花店老板忽悠着配了一束百合和郁金香的组合。
除了花,他还带了些精致的小饰品,材质不一定俗贵俗贵的,但设计感一定要体现匠心。
田海茉穿着居家的裙装,不过似乎刚才在下厨,所以外面套了件带点和风的女仆围裙,像日漫里哥特萝女仆COS的款式。她接过礼物,就把冯见雄往里让。
桌上只有四个清爽的菜,响油鳝丝、樱桃肉、香菇菜心、水芹百合,还有个银鱼豆腐的汤,在锅里还没盛出来。
虽然简单,但至少看上去都是她亲自做的,没有外卖。
厨房里的垃圾还没倒掉,尽管垃圾袋扎得很紧,但因为房间太小,在餐厅里还是可以闻到三四步之外传来的黄鳝内脏腥气——看起来,她是亲自杀了两条黄鳝、做的那道响油鳝丝。
冯见雄本来想好了先客套些别的话题,看了餐桌上摆好的美食,倒是不由感慨了一句:“没想到你下厨的本事也不错,看起来比妮可做的都好,平时都自己做的?”
田海茉把汤盛好端上桌,把和风围裙一脱,洒脱地说:“比妮可好估计是有的,我也不跟你谦虚。不过平时不太下厨,烦。一个人吃饭,谁耐心做菜,公司里吃完了回来省事儿。”
“那你的手艺怎么练出来的?”冯见雄有些好奇,就歪楼了。
“我家不是在周庄开民宿客栈的么,我妈原先还请厨子专门做苏派特色菜。我中学里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跟在旁边看着学的。”
田海茉一边解释,一边盛饭,“有时候年前寒假、厨子请假回家过年。偏偏又赶上旅游旺季,客人多,我就顶上、帮忙做菜——先吃吧,吃完再聊。”
冯见雄笑着接过碗,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黄鳝,眼前一亮,下意识夸了一句:“嗯,厨艺很不错,以后谁要……”
他本来是想说“以后谁要是娶了你,倒是算他命好”,不过旋即意识到有些太唐突,赶紧把下半句憋了回去。
田海茉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假装没听见。
两人都很好地遵守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看起来很有风度,冯见雄除了礼节性地每道菜都赞一句厨艺不错之外,基本上没有再提别的话。
一顿饭细嚼慢咽吃了20分钟,田海茉沏了一壶消食清口的乌龙茶,本想让冯见雄去里间喝茶坐一会儿。
冯见雄却趁着田海茉沏茶的时间,抢先戴上手套洗碗。
其实他在家里都是不洗碗的,原先都是姐姐洗,如今有了女仆,姐弟俩更是谁都不用洗了。不过在别人家里做客,还是稍微客气一些地好。
“你干嘛呢,快放下。晚上你走了我会洗的。”田海茉把茶放下,不卑不亢地劝了一句。
这句话虽然只有几个字,但信息量却不少,足见她待人接物之成熟:一来是不让客人干活,二来是暗示了对方绝对不要暧昧,因为晚上会赶他走,别想歪了。
“总共就三四个碗,都快洗完了。我有要紧事儿和你说,早好早说正事儿。”冯见雄并不听小姐姐的,刷刷刷几下把最后两个碗洗了。
黄鳝和樱桃肉并没有吃完,所以要洗的碗都不是太油腻。田海茉叹了口气,从碗橱里拿出保鲜膜,把吃剩的荤菜蒙了,放进冰箱里,准备明天早上用鳝丝给自己煮面。
……
厅里只有一张餐桌,又有食物的气味,实在不方便聊天。
田海茉只能把冯见雄引到卧室里——刚才她沏完茶,也就直接放在书桌上。
卧室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加上衣橱和一套书桌椅。20几平的单身公寓,也只能这样了。
田海茉把书桌前那张椅子让给了冯见雄,自己就只能坐在床上。
“茉茉姐,我们是什么交情,我也不想多说,你也一直很帮我。刚才电话里,我也明白你的担心。名人身边是非多么,被人背后碎嘴很正常的。
但是,我不希望因为这种担心影响我们的友谊,或者话都不敢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瞒的?你把真相告诉我,我是有分寸的,又不会再往外传。”
冯见雄抿着茶水,斟酌了一下话题的切入点,从双方都最有共同感受的角度开始。
其实,在没有和冯见雄发生交集之前,田海茉本人也已经是一个很注重个人公众形象、以及流言碎语的人。
毕竟,她当时已经是校辩论队的队员,还是校学生会的副会长,也是校学生会那一小撮女生里的头号美女。一个不注意就被人背后说闲话,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