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者无心,听着有意,方文岐脸当时就黑了下来,自己徒弟自己最清楚,怕是又是何向东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搞的鬼。
台上,郭庆也在暗自责怪自己,他不是接不住刚才那个包袱,而是被何向东的口技惊到走神了,当下咬咬舌尖来集中精神,可不能演砸了。
何向东继续说道:“其实要说道有钱啊,还是您家里。”
郭庆挥挥手道:“嗨,别提钱。”
何向东道:“您家里吃的好,讲究。”
郭庆点头笑道:“是还可以。”
何向东道:“早上您家里吃的那卤煮,卤的那小肠。”
郭庆应承道:“对,北京的名小吃。”
何向东道:“那小肠陈的卤煮,他们家顿顿都吃这个,离不了。”
郭庆也道:“那好吃啊。”
何向东继续介绍道:“中午吃的那炖吊子。”
郭庆瞪大眼惊愕道:“大肠啊?”
台下观众这时候就有绷不住了。
何向东介绍道:“什么叫吊子呢,这是北京话,杀猪师傅杀猪后会把那大肠子拉出来,弄干净,找根绳子吊起来沥沥水,这叫吊子,他们家中午就吃这个。”
郭庆一脸嫌弃:“我们家就吃这个啊。”
何向东点头道:“这好吃啊,到晚上要换花样了。”
“什么?”郭庆问了一句。
何向东大声道:“大肠脍。”
“生吃啊。”
观众都乐了,包袱响了。
脍其实也就是生吃,鱼脍、肉脍啊,这种切片生吃的方法在我国几千年前就有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说的就是这个。后来传到日本去,日本人再把店开到中国,就改名叫刺身,结果大家都知道日本的刺身却不知道中国的脍了。84年这会还是有人知道脍的,刺身在中国可不流行,这时候大部分饭店都还是国营的呢,外国人开的店普通人谁吃的起啊。
何向东拿起桌子的折扇,说了一句:“他们家晚餐都是到屠宰场去的,那里的杀猪师傅现杀现吃,新鲜。”
说完,何向东把折扇当做杀猪刀往嘴里一咬,身段也是极为利落的,扮作那杀猪师傅把一头猪弄到,一脚踩上去,取下嘴上的折扇,当做杀猪刀往猪脖子上一捅,然后往下一拉,用手捻出那大肠来。
何向东身子都没起,就赶紧说:“来,师兄快来用嘴接着。”
“啊?我嘬那粪呐?”
何向东又喊了:“你快点吃,你爸爸还在后头等着呢,还有你妈,别着急,别抢,别抢。”
见何向东越说越不像话,郭庆一推何向东,道:“我都没听说过,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观众倒是很捧场,自从说这一段来,底下的笑就没听过。何向东说屎尿可是一绝,要不然方文岐干嘛封他为屎尿大王啊。
郭庆也瞪起眼珠子瞪何向东,意思很明显,就是质问对方是不是故意的。
何向东也笑笑,用很轻的声音说了一句:“艺术,艺术,都是为了艺术。”
郭庆脸顿时黑成锅底。
表演还得继续啊,何向东道:“说到钱还是得说你们家啊,这真的是贵族般的生活啊,提前实现现代化了。”
郭庆反问道:“一天吃三顿猪肠就是现代化了啊。”
何向东摇头道:“还有那粪你没说呢。”
“去。”郭庆当时就急了。
何向东笑笑,观众也笑得很热烈,差不多了,该入活了,他说道:“师哥,你家里这么有钱,还是要提携提携我一把啊,我家里穷啊。”
郭庆道:“这当然没问题了。”
何向东道:“那咱们合伙做生意吧。”
郭庆一愣,然后笑道:“做生意,你有钱吗?”
何向东道:“师哥,你这就没劲了,你不是说要提携我一把嘛,我要是有钱还求你干嘛啊。”
闻言,郭庆笑着摇摇头道:“提携你一把不假,但我们也不能白搭钱进去啊。”
何向东一拍手,微怒道:“瞧不起谁啊,我现钱是没有,但是我家里有宝贝。”
“哦,什么宝贝?”
何向东道:“我家里有祖传的五件宝贝,随便拿一件出来卖了都能买下半个天津城。”
郭庆倒是吓一跳:“嚯,这么值钱啊。”
何向东得意道:“那是。”
郭庆道:“什么宝贝,说来听听啊。”
第0048章 卖五器
何向东道:“要说我家这宝贝啊,首先一件他得是一铜器。”
郭庆捧道:“哦。”
“这铜器的来历可小不了,要说到大清朝。”何向东双眼一凝神,张嘴便是一段贯口:“自大清国定鼎以来,万国来朝,都是年年进贡,岁岁称臣。在咸丰年间,高丽国王进到大清国,两桌铜器。这两桌铜器进到北京,先要送到礼王府。当时是礼王爷权朝,礼王爷一瞧这两桌铜器,是天珍贵宝,万国难选,上等的东西,自己府里就留了一桌,那一桌进到皇上驾前。那时侯我曾祖父在礼王府里当差,礼王爷爱惜我曾祖父老成练达,忠实可靠,就在这桌铜器里头,拣了两样不要紧的东西,赏给我曾祖父。你说怎么办?王爷赏了,有心要吧,这是皇上家的东西;有心不要吧,又怕王爷怪罪。赶紧谢过王家千岁,把这两样东西拿回家去,可没敢摆着。”
卖五器其实一个贯口活的相声,五样宝贝五个大贯口,有讲历史的、讲地理的,讲人物的,可不是个简单的活,要不是何向东的基本功扎实他还真不敢来这个。
活好不好,一试便知,这何向东一通趟子背下来,郭庆心里头顿时就是一惊,这师弟的贯口活可是了不得啊,也幸好这时候他没走神,赶紧接下:“怎么没敢摆啊?”
何向东也是应道:“这可是皇家的东西,谁敢用啊,我曾祖父就把这件瓷器埋在了后花园实指望后辈儿孙就吃这个就吃不了哇,到了光绪十二年,也不怎么走漏了风声,被御史言官知道了,御史言官在皇上驾前参奏了一本,说我家私藏贡宝,有欺君之罪,皇上龙颜大怒,派官兵到我们家查这东西。合算到了我们家,直接就奔后院,把这东西刨出来了。把东西刨出来,把我曾祖父五花大绑,绑到三法司审问。大礼寺正卿、刑部尚书、督察院总宪。九堂会审,打了二年半的官司,要没有礼王府的人情托到了,早就死在里头了。就为这铜器呦!”
“好……”观众掌声起,这两段大贯口背的太利索了。
何向东累得也够呛,脖子上的青筋都隐隐出来了。
郭庆赶紧问道:“这铜器到底是个什么?”
何向东一脸得意道:“就是两根茶壶梁。”
郭庆张大嘴:“啊?就两破茶壶梁啊?”
何向东脸色一正,喝道:“我要是心疼两茶壶梁,我是个韭菜。”
郭庆再问道:“那还有什么啊?”
何向东道:“上面还有两个螺丝钉呢。”
观众都笑。
郭庆一捂脸,鄙夷道:“这管什么啊?”
何向东这才回头道:“不管用啊?”
郭庆道:“那可不是,这不值钱啊。”
何向东又道:“不值钱啊,这没关系,我家还有一件宝贝。”
郭庆来了兴趣,问道:“嗬,什么宝贝啊。”
何向东道:“这是一件铁器啊,我一想起我家这宝贝啊,我就……我就……”
何向东掩面哭泣。
郭庆赶紧拦他,道:“行了别哭了,赶紧给我们说说你家这铁器。”
何向东道:“这就要说的我的二曾祖了。”
郭庆搭了一茬:“还有一二曾祖。”
何向东来了一小贯口道:“我们家这铁器那是大清国造办处造出来的官铁呀,造办处出来官铁送到北京上驷院。上驷院就是皇上的御马圈。那时候我二曾祖在上驷院里充当马夫,半夜三更越墙而出,盗出两样儿铁器,要教皇上知道了,就有掉头之罪,就为这铁器!”
郭庆眼睛都放光了,问道:“这什么宝贝啊?”
何向东一拍胸脯道:“就是那半拉铁马掌。”
“啊?就一马掌,还是破的啊?”
何向东却道:“我要是心疼马掌,我是个茄子。”
郭庆问道:“那宝贝的是什么啊?”
何向东道:“那马掌上面还有个钉子呢。”
郭庆嫌弃道:“嗬,一个破钉子顶什么啊?”
何向东问道:“这不值钱啊?”
郭庆道:“破玩意当然不值钱啊。”
何向东再道:“没关系,我家还有一宝贝,这是一件瓷器。”
“哦?这是个什么宝贝。”
何向东道:“这就要说到我三曾祖了。”
郭庆一笑:“又来一位。”
何向东继续说道:“三曾祖作过官,作过一任九江道。在九江官窑定烧出来的硬五彩,掉在地下是当当当当山响,摔不碎的好瓷器!”
郭庆吃一惊:“摔不碎的瓷器啊,这是什么宝贝。”
何向东一本正经道:“半拉调羹脑袋。”
“啊?调羹?还是摔坏的啊。”
何向东却道:“我要是心疼这调羹,我是个黄瓜。”
郭庆都被逗乐了,说了一句:“你就跟蔬菜较劲是吧,那你说调羹有什么宝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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