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站着的三个人看着眼前这两人,他们是一句话都没听懂,唯一的一个疃春他们是听懂了,相声门还是保留了一点江湖气下来的,自己本门的一些春点行话他们还是懂的。
其实相声里面的春点是比较多的,单口相声叫单春,对口叫对春,逗哏叫使活儿的,捧哏的叫量活的,开杵门子啊,圆沾啊等等。
薛果看着何向东和那人对话,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有些担忧地看着何向东,他很清楚何向东身上的江湖气特别重,这跟他的经历有关系,从小就是跟着师父在江湖闯荡十几年,这江湖气怎么可能轻得了呢。
江湖气是一把双刃剑,面对同样江湖气重的艺人来说,可能会有惺惺相惜的感觉,也能聊到一块去,但是现在毕竟是现代社会了啊,江湖气已经不合时宜了。
连现在相声门内仅存的那么一点江湖气都被人诟病不已,连一个简单的拜师仪式也被痛骂是封建残余。更何况何向东身上那么重的江湖气呢,他是真怕何向东以后会吃大亏啊。
那中年男人听了何向东的话,目光微动,也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继续问道:“阁下报万儿?”
何向东眉头皱了皱,还是回答道:“九江八万,向倒。”
听到何向东的话,那中年男人目光当时就是一凝,用力地看着何向东的眼睛。
见到中年男人如此反应,何向东也是一愣,默了默,他拱手道:“甩万儿吧。”
中年男人收回了目光,却并不理会何向东的请求,只是一拱手,说道:“告辞。”
说罢,还不等何向东反应过来,便迅速离去。
何向东立刻转身看向门口,可是那人的动作太快了,一转身就出了门,他盯着门口久久不能回过神来,那人太怪了,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生意的,叫什么名字就立刻走了,一句话不肯多说,片刻不肯多待,这人太奇怪了。
他们最后的一段对话就是问姓名,那中年人让何向东报一下姓名,万儿就是姓名,何向东回答,九江八万,就是说自己姓何,向倒,倒就是东,向东,何向东。然后他问中年人,甩万儿,就是说互通姓名,但是那人不肯说话,便走了。
刚才这简短的几句话说的很快,只消片刻就已经结束了,那中年人亦是不见,这里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丁锦洋看看门口,又看看发愣的何向东,问道:“东子,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话啊,我怎么都没听懂啊?”
何向东看着门口,眉头紧皱,轻声吐字说道:“江湖话?江湖春点。”
“啊?”丁锦洋惊讶道:“江湖?是条子,打枪那种吗?”
薛果都快无语了,对着丁锦洋说道:“洋仔啊,你以后少看点港片行不行啊,这个江湖跟那个江湖是两回事,咱们曲艺行在旧社会就是江湖人,只不过现在归了国家了,就不是了,你好歹也是相声门里面,怎么一点都不懂啊?”
丁锦洋梗着脖子说道:“我要懂这些老掉牙的东西干嘛啊?”
薛果给他一个白眼,然后又见着紧皱眉头的何向东,他拍了拍何向东的肩膀,说道:“行了,你也别多想了,说不定人家就是好奇随便上来问了两句,好了,走吧,咱们今天的行程还是刚刚开始呢,走,我带你们去吃马峰家腊牛肉。”
何向东眉头紧皱,很是困惑,兴致不高地点了点头,便随着他们往外走去。
听到又有吃的了,丁锦洋倒是兴奋起来了:“这马峰家腊牛肉又是什么啊?”
薛果边走边说道:“就是一个做腊牛肉卤牛肉的地儿,他们用的水都是用他们家的那口老井的水,那做出来的牛肉别提多好吃了,你们离开西安回北京的时候也可以买一点带上。”
听到又有吃的了,丁锦洋口水都快要下来了,连声道:“行啊,咱快走吧,这腊牛肉谁请客啊。”
薛果理所当然道:“废话,当然是你了,不然还是我啊?”
丁锦洋:“……”
下午的行程很满,这四个人去了老城墙上面散了散步,也去了大雁塔照了张相,还被坑了四十块钱,准确的说是丁锦洋被坑了四十块钱,然后他们还去了吃了马二酸汤水饺,盛家凉皮,也去马峰家买了腊牛肉和卤牛肉,最后带着丁锦洋一张哭脸回去了。
这一下午的行程,何向东都是一路跟着的,虽然都是陪着大家一起在玩,但是因为心里有事,所以总是玩的不痛快,也玩不起来。
薛果几个人也知道何向东的心思不在这里,想尽法子让他投入进来,可是总是不成功,最后也只能作罢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开始彩排了,何向东的状态才恢复过来,他这人倒真是奇怪,在台下是一个模样,只要一上台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上午彩排一遍,下午又彩排了一遍,晚上正式开始表演,他们今晚要说的还是传统的老段子,论捧逗,现在舞台也渐渐多了一些传统相声了,但都是要求要有积极意义的那种,别的就不好进来了。
薛果走在前面,何向东跟在他后面,上了台了,何向东可以说是容光焕发,潇洒上台,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几分大家的风采了,看来进文工团他还是得到了很大锻炼,毕竟是在大舞台上面,见得世面不是在小剧场能比的。
薛果站在捧哏位置上,何向东站在逗哏位置上,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人,他笑着说道:“人来的不少啊。”
薛果也捧道:“对,是不少。”
何向东又道:“天都黑了,你们怎么都不回家啊?是没有家吗?”
“您别胡说,人家这是看演出。”
观众笑。
迎门包袱响了,何向东笑眯眯往前排一看,目光当时就是一凝,笑容停滞在脸上。
第0265章 你来了
前排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在泡馍店里面遇到的那位中年男人,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年轻人,两人一直在盯着他,中年男人神色有些严肃,那个年轻人脸上却总是带着几分莞尔。
两人还时不时交谈上几句,看那个中年男人的神情似乎是对这个年轻人非常尊重,举止中带着恭谨。
何向东眉头大皱,心中疑惑更甚,这人怎么来看演出了?还坐在第一排,难道也是铁路职工吗?
那年轻人见何向东盯着他看,他脸上露出和煦的笑意,黑色的眸子就像深渊一般,他冲着何向东微微颔了颔首。
何向东紧紧盯着那年轻人如同黑色深渊般的眼睛。
一旁的薛果见何向东没有往下说,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也发现了昨日的那人,当时就是吃了一惊,不过他倒是没有何向东那么大反应。
他立马看着何向东,说道:“嘿,你看什么呢?”
不管怎么样,表演还是继续的,舞台上的事故可千万不能出。
何向东这才回过神来,把目光挪了开来,心中暗骂自己刚才出神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年轻人的一双眸子仿佛真有什么神奇的魔力,让他竟然不知不觉就陷入其中了。
现在惊醒过来了,心里头不禁有些后怕,这要是再迟上半分可就真成舞台事故了,那时候丢人就丢大了,他听见了薛果的话,本就擅长砸挂的他,就顺势往下接:“看什么?我就看了怎么着?”
薛果眉头挑了挑,也顺着何向东的话往下捧:“你不能干看着啊,我们是相声演员,上台要说相声才行啊。”
何向东脖子一横:“我不说,凭什么要我说啊?”
薛果反问道:“上了台来就得要说相声,你凭什么不说啊?”
何向东撸了撸袖子,说道:“凭什么,哼,你凭什么每个月工资跟我一样多啊?”
薛果问道:“咱们一起说相声,工资一样不是很正常啊?”
何向东怒道:“我是逗哏的,你就是一臭捧哏的,你怎么可以跟我一样多啊?”
薛果不满道:“捧哏的怎么了,三分逗七分捧,我们捧哏的占着七分呢,跟你一样工资我都没嫌吃亏呢。”
何向东道:“还七分捧,你们捧哏的在台上会什么,不就会个嗯,啊,哦,我去你的吧,你们就是跑到台上来听相声来了。”
“嘿,你这怎么说话的呢。”
……
一场小事故被何向东的机智给顺利带了过去,这场说的就是论捧逗,本来说的就是捧哏和逗哏两个人的争斗的事情,何向东就顺势把话题带着走了,直接就给入活儿了。
这跟原先的排练时候的词儿已经不一样了,薛果也早就习惯了何向东这种临场砸挂,他现在接的是越来越稳,一点都不慌了。
观众也没有瞧出事故来,看着台上两个人的配合,还以为他们之前早就配合好了要这样说呢,连何向东前面看着观众席发愣,都被他们理解成是事先安排好的步骤。
何向东瞬间便恢复了状态,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艺人,在台上十分潇洒地往下说去,眼神便再也没有往前排看上一眼。
两人这场相声说完,鞠躬下台,走之前,何向东往前排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和那个中年人的座位空空如也,人早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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