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恩恩怨怨该算总账了,九哥,什么时候北上?”黄金貂突然一句话,引得玉麒麟,小人猫同时抬头,看向陈余生。
陈余生双目紧闭,十指平铺于膝盖,这才缓缓道,“最快一年,迟则两年,等青帝坐上那个位置。”
“唰!”黄金貂猛然抬头,瞳孔震惊如第一次认识陈余生,“确定了?”
“他出生那天就确定好了。”
“草。”黄金貂一拍大腿,咋咋呼呼道,“九哥不带你这样玩的,害的老子这些年担惊受怕,生怕青帝吃亏。”
“是你太笨,看不清。”小人猫嘲讽道。
“三哥,你也早知道了?”黄金貂扫向容颜俊朗的小人猫,继而再看向闭眼哼曲的玉麒麟,后知后觉,不由龇牙大怒道,“有你们这样的吗?感情就我一个人最后知道?”
最好嫌张嘴喝骂不解气,一脚踢开椅子,要找小人猫开练。
“坐下。”玉麒麟蓦然开眼,呵斥道,“一天到晚没个正行。”
“别啊二哥,我就闹着玩玩。”黄金貂抓抓头,乖乖的扶正椅子,坐回原地。
“其实也幸亏你这几年配合,不但给青帝造了大势,也顺带试探出了陈朝不少元老的态度。”小人猫拍拍黄金貂的肩膀,表示搅屎棍也有搅屎棍的用处。
黄金貂给了他一个无比哀怨的眼神,想发怒,奈何玉麒麟轻飘飘的一个眼神,终究不敢造次。
“回头找你算账。”黄金貂拍拍手,丢下这样一句话。
陈余生笑,神色感慨,曾经的四兄弟经历二十年的风风雨雨,还在一起,这种感觉真好。随即他目光一凝,淡淡道,“陈朝有反骨,回头老四你去揪出来。”
“露马脚了?”
“还在查。”小人猫揉揉脸。
黄金貂也不追究,暗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随后又猛然抬头,看向陈余生,“我现在最好奇的不是陈朝的内奸究竟是谁,我就问一句九哥,狼崽子陈青郎到底站哪边?”
陈余生嘴角挂起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态度模糊。
黄金貂使劲挠头,奈何智商有限,实在头疼。
老怪物恰如其时的半眯着眼,似在自言自语道,“龙王过海,翻云覆雨,沉寂了二十年,这片天又要乱咯。”
“言重了。”陈余生谦虚道。
“那件事逼|的你在江都一待就是二十年,以你的性格迟早会杀回去的,江都前的那条沿海,当年能救你四人一命,同样也能看到你东山再起。”
陈余生眯眼,回忆起往事,当年四人狼狈出逃,最后一狠心,跳进沿海,顺着汪洋连续飘流了四天四夜才混入江都,而后从头发展势力。
现如今二十年稳扎稳打,再次积攒起雄厚的家业,甚至比昔年更强盛。他一生大起大落,沉沉浮浮,历经跌宕坎坷,辉煌荣辱。
但生来称王称霸的枭雄,即使昔年惨败到一无所有,终究还能席卷重来。
“北有八面佛,南有六扇门,真要报仇,有的打了。”老怪物收起二胡,神色凝重的叮嘱道,“九门提督中,就数这两边最难对付,你如果决定好了,小心行事。”
陈余生点点头,郑重道,“我走后,照顾好青帝。”
虽然距离离开还早,但陈余生觉得还是有必要交代一番。
老怪物看了眼道观里守岁的师姐弟三人,笑呵呵道,“有惊柔和元霸,一般人动不了他。再说这孩子自己,强的狠哩……”
陈余生摸摸下巴,自豪道,“老子养的种,又能弱到哪里去?”
玉麒麟,小人猫,黄金貂,老怪物四人相视一笑,同样颇为自豪。
第二天,大雪依旧。
陈青帝,陈余生等数人,在茫茫白雪中,前往西凉后山。
那里,有一座坟墓,静静的伫立着。
第0170章 敬苏生!
长风起,飞雪吹,孤坟静立。
陈青帝居前,陈余生在后,其他人随行第三梯队。
“小时候,每次练功练完,就抽空来这里陪她说说话,但从来不敢在自己最累的时候,靠近她息眠之地。”陈青帝叹气,自嘲道,“怕她心疼我。”
陈余生沉默,神色不变。
陈青帝耸耸肩,绕着坟墓开始拔草,虽然时值隆冬,草木凋零,但凌乱的枯草尚在。他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惊醒了墓中人。
其实谁都清楚,这只不过是陈青帝找的心理慰藉。
人死如灯灭,哪能再醒?
黄金貂看的心酸,蓦然转头,顶天立地的一个男人,渐渐被风雪吹湿了眼。
“我来吧。”陈余生脱掉外衣,蹲在陈青帝面前,低着头,沉默的摘除每一根于风雪中凌乱的枯草。
陈青帝靠在墓碑边,手里抚弄一根苦草,眼神哀伤。
“小时候听到一首歌,里面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陈青帝喃喃自语,“有一段时间,我也以为自己是被遗弃的草,随风而去,自生自灭。”
“青帝,别说了。”黄金貂转回身,看向陈青帝,缓缓摇头。
玉麒麟伸伸手,拉走就要上前的黄金貂,叹气道,“让他说吧,说完心里就好受多了。”
陈青帝靠在墓碑前,时而沉寂时而大笑,疯疯癫癫,而陈余生全程静默,听着自己唯一儿子在耳边倾诉。
“陈余生,我长这么大,什么都可以不怪你,什么都可以不追究,但你为什么留不住她?”陈青帝忽然起身,声嘶力竭道。
陈余生五指青白,神色微凝。
随后继续数落了几句,陈青帝长吸一口气,沉声道,“埋在这里后,她从来没有看到我们同时过来看望她,一起上香吧。”
“好。”陈余生起身,接过陈青帝递上的香,抬头三拜。
“母亲,快十年了,你儿子长大了,也知道如何做一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陈青帝不同陈余生,毕竟是儿子,他抬头举香,双膝跪地,这才一字一句道,“再过不久,青帝就要离开西凉山,以后也没机会经常来看你,我给你磕头赔罪。”
陈青帝插上香,目光坚毅,随后连磕九个大头,声声震地,直到头皮渗血。
“我要下山帮陈余生,他毕竟老了……”陈青帝盯着墓碑,喃喃自语。
陈余生宽大的手掌按在陈青帝的肩膀上,父与子,一站一跪。
“你想好了?”陈余生忽然问道。
陈青帝笑,起身道,“你不是一开始就选的我吗?”
“再考虑考虑吧。”陈余生少有的柔声道,“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你以后的生活,注定无法平静。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如影随形。”
陈青帝撇头,眼神明亮,“生在这样的家庭,注定大风大浪过一生,再说我陈家的基业,除了我陈青帝,谁敢继承谁有资格继承?”
陈余生嘴角上扬,喜上眉梢。
黄金貂,玉麒麟,小人猫则咯咯浅声,其中一人道,“这小子,有九哥当年的样子,张狂的时候既欠揍又那么豪情万丈。”
“我看呐,比不上九哥,九哥十四岁就砍人了,青帝十四岁还在尿炕吧?”黄金貂喜滋滋的咧嘴一笑,也不顾忌。
“黄金貂。”陈青帝一听这话,也不喊四叔,瞪眼反呛道,“老子十四岁的时候已经抱着姑娘睡炕了,谁尿床了?”
“抱着姑娘?”小人猫摸摸下巴,下意识看向不远处恬淡如水的苏惊柔。
玉麒麟,黄金貂心有所感,也是看去,笑而不语。
苏惊柔眉眼下扬,抱着胳膊,转身侧对几人,面上却羞如桃花,粉中带嫩。
李元霸毕竟还小,一看这怪异的场景,脑袋很模糊,他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苏惊柔的衣角,怯生生道,“师姐,他们为什么都看着你?”
苏惊柔,“……”
陈青帝也是脸红,吞吞口水,慌里慌张的匆忙解释道,“我只是搂着睡,什么也没做。”
“我们又没问,你慌张什么?”玉麒麟罕见的哈哈笑,指了指陈青帝,意有所指道,“好好珍惜,别犯浑,你要是欺负她,二叔揍不死你。”
“我……”陈青帝还想说什么,被陈余生一巴掌拍拍脑袋,“你先走,我还有点事,多待会。”
陈青帝嗯了声,左手牵起苏惊柔,右手拉着李元霸,渐行渐远。
陈余生双手合十,沉默很长一段时间,开口道,“上酒。”
“明白。”黄金貂深吸一口气,迅速蹲下身,拿出四个酒杯,杯杯斟满,然后陈余生,玉麒麟,小人猫一人递上一杯。
风雪乱,寒风卷!
四人举杯于胸前,面朝北方,齐平一线站立。四道身影同生共死几十年,依然不改当年气势,个个身影巍峨如高山。
“金四。”陈余生两目微闭,举杯静听风雪恭送不归人。
金四神色瞬息凝重,开始一字一句道,“距今二十一年零四个月又七天,血仇一日不报,一日不敢忘。”
“老三。”陈余生再张嘴。
“苏家一门上下三十六人无辜冤死,仅留一女童,余者皆代我兄弟四人而死,此生有愧,不敢忘。”
陈余生第三次吱声,“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