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被惊醒过来的段十九郎急着要站起来行礼,被老人苍老却有力地手掌按回了座位,“无须多礼,你坐下。”
老人眼睛眯缝着看着油灯,良久,他拿起桌上放着的小刀在灯芯上轻轻挑了挑,开口说道:“这人呐,就如这油灯,总会有油尽灯枯的一天。”
段十九郎看着被灯光打在眼角上,显露出的眼角皱纹,心中略微带着几分感伤,师父也老了,和当年完全不一样了,如果还是当年,雄心万丈、一心想要壮大门派的师父哪里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放下小刀,茅山掌门微笑着看着段十九郎,说道:“我这盏油灯如今已经是要燃烧殆尽了,原本以为就将这样浑浑噩噩地死去,可是没想到临终了之前,还能够有机会看见三清妙应符法重现人世的一天,老天实在待我不薄。”
段十九郎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但是我心中还有怀疑,那个杀害你师弟的凶手手里真的会三清妙应符法么?”茅山掌门犹疑地问道,这也不是他多疑,实在是千年来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太多次,每次门派的先辈们得到三清妙应符法重现人间的都会狂喜若癫,可结果都只是空欢喜一场。
“是的,弟子亲眼所见。”段十九郎回忆着宋秋在秋林山上使用出的符法,无比肯定这就是和他同出一门的三清妙应符法。
“嗯,我相信你的眼力。”茅山掌门点点头,说道:“你当时没有立刻把他抓回来,这一点我很满意。”
“兹事体大,弟子担心抓他回来,他可能会悍然自杀,到时候修复三清妙应符法的事情就又没了着落。”段十九郎毕恭毕敬答道。
“没错,你为了稳住他,而和他约期半年的事情,做得很好。””茅山掌门俯首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段十九郎,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咱们未必真的就要再等半年。”
段十九郎闻言一怔,仰头问道:“师父,此话何解?”
闪烁的灯光打在老人的脸上,堆积如山的皱纹透着冰冷的光芒:“你想遵守半年之约,可是他若跑了怎么办?夜长梦多,这件事情咱们得速速解决。”
看着段十九郎欲言又止地表情,茅山掌门淡淡一笑说道:“你当初是怕他自杀,可是老夫我却没有这种顾虑,我会带着几名长老亲自前去江城,只要找到他,他就是想死都不可能,我有一百种一万种方法管保教他老老实实地吐出三清妙应符法来。”
段十九郎心中对这个毁约的做法并不赞同,而且在和宋秋接触后,对于师弟和自己哥哥的命案,他也生出了怀疑,但师命如山,他不好反驳,只好说道:“师父,那我呢?”
“你就不用去了,蓬莱那边最近好像有些不安宁,据说的蓬莱仙山又出现了,你去走一趟。”茅山掌门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小刀刀身上,那柄刀正闪着和他眼睛一样的寒光:“既然敢杀我的弟子,就要做好神魂覆灭的准备。”
……
……
武当。
“掌门,您找我?”
“嗯,据传蓬莱仙山又重现人世了,我本不想参与,但是最近洗象天池生出七彩炫光,这说明是有和祖师爷相关的仙宝出世了,我掐指一算,这炫光应该就是应在这蓬莱仙山上。所以,我准备派你下山,去把那件仙宝取回来,至少不能够让它落在奸邪手里面。”
“是,掌门。”
……
……
在江城的大雨里,载着宋秋的火车轰鸣远去。
有人去,就有人来。
八名穿着同样款式青衣的年轻人出现在江城火车站出站口外,引起周围人的纷纷瞩目。
江风寒一脸无奈地撑着一把雨伞走了过来,对着八人说道:“让你们换身衣服出门,至少别穿的这么整齐,惹人注意,你们怎么就不听呢。”
一名落着络腮胡子、长相粗犷的年轻人哈哈大笑,指着人群中那名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年轻人说道:“大师兄,这可不能怨我们啊,都是小师弟起的主意,说是这样出场才会有气势,还说什么像我们这种出场,换到电视剧里,一般都会配有很雄壮的背景乐。”
江风寒瞪他一眼,没好气说道:“我也没说这是你的主意,难道我还不知道这馊主意除了小师弟外,没人会想得出了么?”
被唤作“小师弟”的年轻人笑嘻嘻地摸摸脑袋,对着江风寒说道:“大师兄啊,我这不是像彰显出咱们昆仑天宫的团结么,这叫有集体荣誉感,什么馊主意不馊主意的,听起来好难听啊。”
“得了,你就别贫嘴了。”江风寒向八人一一扫视过一眼,说道:“踏灭了北邙山,又去青城把那群罪人押送回宫里,这次辛苦你们了。”
“师兄客气了。”看江风寒说的郑重,八人忙正色答道。
“这次还要辛苦你们一下,传说蓬莱仙山重新又出现了,我本不欲参与其中,但仔细想了想,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现在波涛暗涌,我这边要盯着那个狡猾的老人,也不敢轻易走开,所以要麻烦你们去看看了。”江风寒说道。
“蓬莱仙山啊,听起来就挺有意思的,是得去看看,可不能让宝贝旁落了别家。”“小师弟”笑吟吟地说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外蓬莱
宋秋揉了揉因为睡了一夜而有些蓬松的头发,走出并不算拥挤的蓬莱市火车站,清晨的朝阳打在脸上,微微暖暖的,舒服极了。
趁着没人注意,宋秋将那把备用的雨伞不露声色地塞入乾坤戒里,随意招手拦了一辆黄色出租车,坐着出租车到了出海的海港。
甫一下车,海风卷着海潮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宋秋仰头轻轻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朝阳、大海和微风,这样的场景只可让宋秋用“心旷神怡”四个字来形容。
东山省的冬天很冷,好在蓬莱市的海面不像有些地方一样,被浮冰冻结,不能出航,否则宋秋真的要抓破头皮,想尽办法了。
坐上去往蓬莱岛的海船,船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其中一名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的长发男子吸引了宋秋的注意力。
不是因为他的长相或是身材,而是他淡泊的气质。
他坐在船头,眼睛微斜,望着远处海天交接的地方。
天和海都很蓝,蓝的就像一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泛着光的海面又像是绽放着天蓝色光芒的迷人眼眸。
长发男子坐在天和海的中间,不是天,不是海,却仿佛变成了天,化作了海。
船上的人都很安静地看着一幕,或许都和宋秋一样,不忍打扰了这样一副绝美的画面。
长发男子忽地转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迈步走进船舱的宋秋,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宋秋打招呼。
开船时间到了,海船长鸣一声,晃晃荡荡地出发。
海水的腥味从被海船破开的水面下涌了上来,加上一股子汽油味道,乘客们纷纷皱眉,捂住鼻子。
宋秋静静地坐在船舱里,望着窗边飞速倒退而去的海面,没有反应。
坐在船头的长发男子忽地站起身,走到装有扶栏的船舷边。
正在开船的船长看见了,也没曾在意,以为他是想要看风景,只是有些惊诧他居然很难得的没有晕船。
“到了。”长发男子朝船舱里看了一眼,轻声说道。
宋秋的表情变得异样。
只见长发男子手扶在栏杆上,猛地向船外纵跳下去,呼呼地风声和船客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
“跳海了!”
“快救人啊!”
“停船!”
早在长发男子跳出船外的第一时间,船长就停下了海船。
海面上波涛不定,船长不敢轻易离开操作室,只能够大声地在操作室里向船员喊道:“快下去救人啊。”
宋秋叹了一口气,原来是同道中人。
在太白金星的描述中,长发男子跳出海船的地方就是外蓬莱的结界所在之处,也许在数千年前,外蓬莱的结界曾经和蓬莱岛连接在一起,但是沧海桑田,千年以后,这处入口已经飘荡到了海上。
宋秋一直都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从岛上来到结界处,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一个稳妥的办法,没想到这名来历未知的长发男子倒是替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趁着众人集中在船头救人,宋秋悄悄地走到船尾,做贼一般,悄无声息地顺着扶栏潜入水里,还好这艘船上空了不少座位,待会儿重新开船,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消失。
冬季的海水寒浸刺骨,宋秋在水中如鱼般自在游荡。
他在锦官城的时候奇妙地领悟了水的大道,这时候正好用在此处。
蓬莱仙山的外结界位于水下数米处,宋秋手指上的乾坤戒散发着刺眼的亮光,这是太白金星设置在乾坤戒上的寻标道术,专用来为宋秋指明蓬莱仙山外结界的所在之处。
结界处的海水蔚蓝明澈,带着不真实的迷幻色彩。
宋秋手指在结界出轻轻划动,运转体内灵气,海水朝两面分割开来,露出一面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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