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静一边捂着受伤的手,一边微蹙着眉头观察那拳印,目光一遍一遍地在拳印上移动,似乎在用目光丈量、勾画这拳印的模样。
霍宗棠则有时看看拳印,有时抬头望望天空,有时低头看看自己的拳头,面上尽是迷茫与疑惑。
不知不觉,天色便已昏暗下来。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就连有人给他们送来了食物,陷于苦思中的他们也几乎没有察觉。只是在饿到极点了,才抓起几只馒头塞进肚子里。
甚至在吃东西的过程中,几人也都是一副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表情。
清晨霍沅甲说要给他们三日时间悟道时,他们还觉得夸张。究竟要悟什么,才得花上三日三夜的时间?
可现在看来,他们却觉得霍沅甲给的时间太少。
三日之后,就要告诉霍沅甲自己悟出的道,这时间算来,实在是太紧迫!
因此,第一日夜里,三人也根本没有睡觉,纷纷盘膝坐在那块巨石附近,一动不动地冥思苦想。
月光清冷,清幽庭院里的三个少年,仿佛已经变成了三尊石像。
到第二日清晨,也许是上天为了考验他们的心志与精神,天空中竟纷纷扬扬地下起小雨来。
青砖地板上,大石上,以及周围的几盆盆栽上,都是一层油油的水光,幽幽的清亮。
这一日清晨,霍狼第一个结束打坐。他站起身来,伸手去摸石头上的那拳印。一连摸了九遍,他似有所悟,但又陷入了更深的迷惘,竟魂不守舍地在院子里踱起步来。
霍静第二个结束打坐。她用昨日受过伤的手,再去抚摸那深深的拳印。抚摸的过程中,她的脸色阴晴不定,打湿了的头发贴在额头上,令清秀的她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但她却完全不自知,只是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感觉中。
但手在拳印上放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忽然又被针刺般缩回了手。“嘶——好痛!”
不知为什么,昨日被拳芒刺伤的手,今日在抚摸拳印的时候,竟然似乎比昨日更痛了。深入骨髓。
霍狼蓦地抬起头看着她,眼内多了一丝清明,但仍有无穷的疑惑与迷茫。
最后一个伸手触摸拳印的是霍宗棠。
第一次摸到拳印,他的指尖分明感觉到一种在刀锋上游走的感觉,就像最强烈的锋芒,若有若无地抵在了皮肤上,稍不小心就要被割伤。
大宗师就是大宗师,实力实在太强!
整整一日前出的拳,经过一日一夜,又经过天雨的洗刷,遗留的拳芒竟然还有如此强大的威力!
霍宗棠闭上眼睛,手指一点一点地在拳印上摩挲着。他要用皮肤,亲自去触碰拳印的每一个角落。
他要摸出拳印的深浅,他要摸出拳印上留下的肌肉、骨骼作用的痕迹,他还要通过拳印,去反推霍沅甲出拳的姿势、动作、用劲、技巧……以及背后的无穷奥秘。
他心里一直有个问题:霍沅甲为什么要出两拳?为什么两拳要打在同一个地方,形成拳印重叠的拳印?这两拳究竟有没有分别?
他闭着眼睛,手指在拳印上无比留恋地抚摸着。就像……抚摸着情人的手。
直到过了不知多久,他忽然感觉到,指尖之下的拳芒触感……似乎出现了一些不同?这是……被后一拳的拳印掩盖的劲力与拳芒?
他的心里一动!
原来霍沅甲出的两拳,果然是有区别的!
有人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睁眼一看,原来是霍静。霍静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手帕,原来是霍宗棠此前给她止血的手帕。
霍静拿着手帕,指了指霍宗棠的手。霍宗棠扭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原来也已经被拳芒磨得血迹斑斑。
他对着霍静笑一笑,摇头示意无所谓。霍静哼的一声,微微嘟起了嘴巴。
院子里再次陷入了沉寂。
这一日黄昏,陷入半痴状态的霍宗棠,开始绕着巨石无意识地转圈。但当他一抬头,偶然瞥见巨石的背后,眼睛却蓦地瞪大!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声惊醒了同样在苦思的霍静与霍狼,两人都快步走来观看。
只见湿漉漉的巨石背后,这时竟然也出现了一个拳印!
这拳印的大小、模样与正面的拳印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正面的拳印深陷在石头里,而反面的拳印则好似水印一般浮在石头表面,如果不是因为下了雨,导致其颜色比周围的石头深,恐怕还真看不出来。
三人对视一眼,又陷入了沉默。
拳劲!
霍沅甲的拳劲太强!一拳之后,劲力竟然透过石头,从另一侧迸射出去!这原理就跟写字时力透纸背一样,实在是神奇!
想象一下,这样一拳如果不是落在一块石头上,而是落在一个人身上,那么这个人内在的骨骼、脏腑将会如何?
三人凝视着背面那个拳头水印,不时伸出手去揣摩,似乎又有了新的明悟。
第250章一拳磅礴红日升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第二日黄昏的时候,雨势更大了。
到了半夜的时候,天空中甚至闪过了道道雪白的电光,浓黑如墨的乌云深处,有电蛇舞动,也有滚滚而来的沉闷雷鸣。
风雨大作,雷电交加。
已经连续两天不眠不休的三个少年,就坐在雷暴风雨中,继续苦苦地思索。
从幽深无垠的苍穹深处倾泻下来的雨线,在空中交织成无数箭雨暴射的轨迹。浓墨般的黑夜笼罩大地,将三人打坐的背影,以及那块巨大的石头,整个古朴的院子,全都深深地隐藏在黑暗背后。
只有苍天深处的雷霆偶尔撕裂乌云的一瞬间,冷冷的电光才飞快地在黑暗中勾勒出他们枯寂、孤独而僵硬的身影。
也许是到了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雨势更大,豆大的雨滴疯狂地从空中砸下来,在青石地板上撞开无数雪白的水花,也劈头劈脸地落在他们的头上,脸上,颈背上。
冰冷的水流过眼眉,流过紧闭的眼,流过倔强抿起的嘴角,最后顺着颈窝、颈背,往胸膛和背心流去,那感觉越来越冰冷。
三个人都面色苍白,甚至连眼睫毛都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陷入了深度的冥思中。
一道雪白的雷霆忽然如天龙下凡,张牙舞爪地在霍家村上空炸开,强烈的电光刹那照亮了整个山村,同时也映亮了村背那座幽深的大山。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同时在天空中炸响,似是令整片大地都震动了一下。
啪
雷鸣过后,院子里忽然出现了一声奇异的声响
三人似是心有灵犀一般,同时睁开了眼睛,黑暗中顿时多了几道明亮的目光。
发出一声脆响的,竟然是眼前的那块拳印巨石
三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反应中,他们知道自己刚才听到的并不是错觉,而是真真切切的声音
三人拖着几乎麻木的身躯,有些艰难地走到了巨石的前方。
借着微弱的电光,他们分明看到,那个深陷的拳印上,已经多了一道极深、极长的裂痕
这裂痕从拳印上蔓延开去,一头裂到了石头的顶端,另一头,则到了石头的底部
三人又再互相对视一眼,眼里都充满了莫名的震惊与疑惑。
就在这时,头顶忽然又一道白光撕裂天宇
轰隆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从九天开外打下来,再次震动了整个霍家村
啪啪啪啪啪啪
眼前的巨石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自行开裂,忽然出现了第二道长长的裂痕紧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在阵阵细微的脆响中,不过转眼间,整块巨石之上,便布满了蜘蛛网一般密集的裂缝
轰轰轰
不久之后,第三道雷霆伴随着惊天巨响,再次狠狠劈开了空中的乌云
在那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整块巨石陡然粉碎崩塌而且在崩塌的过程中,大石碎为小石,小石碎为石屑,石屑碎为粉尘,不过转眼间,整块数百斤重的大石便如流水般倾泻坍塌,完全化为了一堆烟尘
这一大块巨石,竟在转瞬之间,化为了千千万万极其细小的沙粒然后,在他们面前如沙城般迅速崩溃湮灭
三人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情景,脸上的惊愕简直是难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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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但是,最令他们惊愕震骇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遗留在空中的一团烟尘。
一团灰白色的烟尘,似乎笼罩着无数极其细小的尘埃,在巨石破碎崩塌之后,还凝留在了半空。
这些极其细小的灰白尘埃,竟像被静电吸附的毛发一样,在空中形成了
两只前后叠合的拳头。
片刻之后,狂风夹着大雨倾泻过来,蒙蒙灰尘刹那被雨水沾湿湮灭,那灰白色的虚空拳印被风雨打散,终于完全消失不见。
三个少年站立雨中,任风雨雷光落在身上,却也久久不动。
他们,好像亲眼目睹了一幕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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