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谷地 (酒天)

一瓶偏方的药卖两百块，在城里不算什么，可是在农村，对于一些穷苦的农民来说，相当于一个月的开销了，即使如此，贾小浪故意将成本翻一倍，为的是和老板娘讨价还价。

常言道无商不奸、无奸不商，虽然这个面馆表面上的老板是王刀削，但明眼人一眼看得出来，背后没有老板娘精打细算，这个面馆早就关门大吉，因此贾小浪不得不提防她讲价，虽然成了合作伙伴，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谁知老板娘没有讲价，还提价，建议一瓶药水卖一千。

贾小浪瞬间不能冷静了，能卖一千肯定是好事，问题是卖得出去吗？农村里的人谁肯花一千买减肥药、壮阳药？他是土生土长的苞谷地人，相当了解本地方的情况。

老板娘摇着头说道，“我们不赚穷人的钱，我们赚富人的，虽然我们这是小镇，一穷二白的穷人多，但富人也不少，尤其是山城县里，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的山城县修了几条高速公路，很多省城的有钱人跑到县里买房子居住，理由很简单，我们这里环境好，污染少……”

老板娘真是让贾小浪刮目相看，一百个没想到一个开面馆、喜欢扣脚底板的妇道人家，竟然对县城如此了解，看得真是长远。

面对贾小浪惊讶的目光，老板娘脸蛋一红，骄傲道，“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么多？”

贾小浪没有否认。

“呵呵，不瞒你说，我有一个表妹在县城里的别墅区卖别墅，这些全是她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

“不说那么多，还是说正事，一瓶药卖一千，你分八百，我分两百怎么样？销量如果好，我们再涨价。”

贾小浪立即答应，但稍稍改了一个条件，就是分成，他只想拿七百，老板娘拿三百。

“贾医生真是痛快，既然你这样，我却之不恭。”

商定好了价格，王刀削出来了，手中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放到了贾小浪面前，含笑道，“贾医生，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这是……”袋子稍稍一打开，贾小浪的眼前又一亮，因为袋子中装了两叠红彤彤的钞票，不用数，至少有两万，“老板、老板娘……”

“贾医生，收下吧，当是我们预订减肥药，还有壮阳药的预付款。”老板娘说道。

二人出手大方、豪气，看来开个面馆也赚钱，贾小浪目前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看到眼睛都花了，没有再三推脱，直接收了，反正买药材、炼药需要钱，老板、老板娘送上大礼，恰到时候，他们真够相信人，不怕他拿着钱跑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再说贾小浪是本地人，又在卫生院上班，想跑能跑到哪里去？老板娘、老板挺信任他。

又聊了一会，贾小浪允诺将药尽快练好带过来，提着一袋子钱决定离开，热情的老板娘送他送到了门口。

“贾医生，有事电话联系。”

“好，对了，老板娘，还不知道你尊姓大名。”贾小浪问道。

老板娘微微一怔，看着贾小浪，眼里带着秋波似的说道，“怎么突然想起打听我的芳名了？你该不会是看到别人瘦了、美了，想要私底下约别人吧？”

贾小浪很无语，马上要成为合作伙伴，整天老板娘的叫，不知道其真名，于情于理都不适合，打听她的名字，为了更好的合作。

老板娘自知有点多情，转而说道，“既然你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可别把你吓着。”

贾小浪竖起了耳朵，听着老板娘的大名，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什么？你叫巩俐？女大明星啊。”

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就知道贾小浪会有这样的反应，其实不是这个“巩”，而是“龚”，龚丽。

老板娘龚丽真有点调皮，贾小浪算是服了她，又瞎聊了几句，时间真不早了，该离开了。

提着一袋子钱，回到卫生院的贾小浪，感觉像在做梦，几天前还在为几万块钱一筹莫展，现在竟然轻轻松松挣到了两万块，只因为一本破书中记载的一些玄而又玄的内容，人生真是说不定。

贾小浪没想那么多，拿着钱，想着给嫂子买点什么好东西，于是又去一趟街上……买完礼物回来，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他将钱装好，下班回家……

0072 对不起

下了楼，到了卫生院的大门，看到身影瘦小、模样青春的李小露，矗立在门口，贾小浪停下了脚步，已经熄灭的怒火，再次燃烧，可是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肿肿的，似大哭过一样，他的心瞬间软了，怒火渐渐灭了。

不知道怎么面对，也不清楚该说些什么的贾小浪，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门口，看了李小露一眼，也只是一眼，没有说一个字，打算离开，谁知她伸出了凉冰冰的小手，拉住他的胳膊，说道，“小浪哥，别急着走，知……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我也不想解释什么，我来是……”

李小露说着说着已经哽咽，将一个塑料袋递到了贾小浪手中，转身跑了，没跑多远，停了下来，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有做过对不起我自己的事……作为一个女学生，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去那种地方赚钱，但没有办法，不期望你能够理解，同样，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我生闷气，对不起，谢谢你。”

话闭，李小露跑了，自己抹着眼角的眼泪跑了，跑得犹如一阵风，一阵来自深冬的寒风，不禁让人的后脊梁胡凉飕飕。

不知为何，贾小浪的鼻子酸溜溜，心仿佛在冰尖上跳动，极其难受，打开了李小露留下的袋子，里面装着一些专治跌打扭伤的外敷药膏，从本质子来讲，她还是不坏，但她为什么说话不算话，明明答应不再去那种地方赚外块，有什么事可以给他说，承诺了还办不到，为啥？

贾小浪无法理解，根本不想再原谅李小露，更不愿再搭理她。

或许犹如甘火旺说的那样，李小露只是长得清纯，内心以及灵魂肮脏不已，就是一个实至名归的心机婊，送药到门口，又是在玩什么美人计，想要骗取同情心，贾小浪这样想的，不想再犯贱，把心一横，将她买的外敷药膏统统扔在了地上，走了，一点不顾念的走了。

贾小浪没走多远，背后传来了呼唤，一看，原来是二楼外科的郑医生。

“有什么事吗？郑医生。”

郑医生，全名郑德华，在卫生院工作有些年份，算是贾小浪的前辈，说来也巧，二人读的大学为同一大学，是校友师兄弟，彼此的关系非常好。

郑德华扶了扶眼眶，憨厚的笑了，问道，“没有别的事，刚刚看到你和一个女孩子站在门口聊天，是谁啊？你女朋友吗？”

“不是，一位以前的病人而已。”贾小浪微微皱眉，忍不住问道，“怎么？郑医生认识她？”

郑德华习惯性的扶了扶眼眶，望了望李小露消失的方向，说道，“看背影有点熟悉，好像是李小露，对吗？”

郑德华竟然认识李小露？贾小浪来了兴趣，想要知道更多。

郑德华长叹了一口气，同情说道，“妈跑了，爸死了，没爹没娘的小露与六十多岁的奶奶，还有一个四五岁的脑瘫弟弟三人相依为命，命苦的孩子既要读书，还要照顾脑瘫弟弟与年迈的奶奶，是个很孝顺、很懂事的女孩子，可是……”

“可是什么？”

“小露的奶奶是我的病人，常年在我这里看病，但老人家身体太虚，已经病入膏肓，无法彻底根治，两天又病发，送到我们卫生院，你知道我们这里条件有限，被迫送到了县医院，哎，这对于贫穷的她们家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嘿，贾医生，去哪里？”

郑德华的话未说完，贾小浪跑了，跑向了李小露消失的方向，看似跑得很快，可他的脚步很沉重，心中满满的负罪感。

郑德华不可能欺骗人，也没必要骗贾小浪，听到他说李小露的奶奶病重，住了医院，明白了，明白她为何食言，又为何会再去地下ktv做那种事情。

老天爷真是带人不公，也真是瞎了它的狗眼，为什么让悲剧的人，更加悲剧，为什么？

一边跑着的贾小浪，一边怒问着，但是老天爷不仅眼瞎，还装聋作哑，根本不予回答，他其实也知道，不管怎么问，它就是这么混蛋，不会搭理。

因为贾小浪经常问苍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让他一出生，就没有了爸妈，不仅如此，还“害死”了养父养母，以及大哥贾建国？与他命运相仿的李小露可能也这样问过，但相信结果都一样，它没有回一声。

拼命奔跑着的贾小浪，未能追上李小露，追到她的学校，未能看到她的身影，他想进去，可门卫并不让，没有办法之下，他只有立在校门口看着，希望能看到她……

希望常常让人失望，贾小浪并未见到李小露，嫂子文玫再三打来电话，问怎么还不回家，万般无奈之下，他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

回家的路上，贾小浪心中怎是郁闷，同时也害怕，害怕李小露瘦弱的肩膀承受不了，再次想不开，以至于做出让他悔恨终身的事，那……那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