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桥不愿意第一天报到就与老师发生冲突,将吸了半截的香烟丢在地上,踩熄。
赵波猜到来人是中文系老师,作为法学系学生根本不怕外系老师,他眼珠转了几转,道:“学生守则有不准抽烟的条款吗?就算有,只能管山南大学的学生,我是学生亲戚,难道还需要遵守学生守则,不知这位老师是否有同意我来读大学的权利,如果有,我马上就不抽烟了。”
黄永贵见此人油腔滑调,皱眉问道:“你不是学生?”
赵波理直气壮地道:“我送表弟来读书。”
房间只铺好一张床,黄永贵信了三分,对王桥道:“你是不是姓王?”
王桥道:“我叫王桥。”
黄永贵打开文件夹,在报名表上找到“王桥”的名字,拿出笔在上面画了个圈,语重心长地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来读大学,要结交有档次的朋友,那些素质不高的亲朋好友,最好不要多接触,否则你也没有档次,入不了流。”他将夹板猛地一扣,转然离开。
赵波跑到门口,伸出脑袋观察一会儿,回头笑道:“这个鸡仙应该是中文系老师,装模作样,真是肚鸡眼吹火——一股妖风。我看见他在夹板上写了点东西,王桥你娃被打入另册,惨了。今天连累了你,改天请你撮一顿。”
王桥不想与老师作对,但也不会因为此事被吓得惴惴不安,问道:“刚才那个老师是我们的辅导员,什么叫鸡仙?”
赵波笑嘻嘻地道:“两条腿又细又长,就叫做鸡仙。我纠正刚才说过的话,不是改天请你吃饭,是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不知附近有没有正宗的川菜馆子,想起川菜我就流口水。”
这时,又有人走到门口。
一位中年妇女指着门牌道:“就是这里,509。”她伸在空中的右手有两个金黄色戒指,耳朵上是金灿灿的耳环。耳环既圆又大,如体操的吊环。
王桥瞅着戒指,暗道:“戴一个戒指还算家境小康,一只手戴两个大戒指就叫做暴发户。”
矮胖的中年男蓄着小胡子,腰上挂着摩托罗拉手机,他趾高气扬地走进寝室,没有与坐在床边的两位同学打招呼,查看寝室情况后,指着王桥对面的铺位道:“选窗边的下铺,空气好。”
最后进门的是脸色稍白、头发中分、身体单薄的小伙子,他将手提袋放在课桌上,眼光从王桥身上掠过以后便迅速移开。
中年首饰女单手能提起宽厚的皮箱子,为儿子铺床时动作麻利,不失劳动人民本色。胡须男在旁边指挥,指手画脚。夫妻俩间或争吵两句,小伙子如局外人一般站在窗边,听凭父母争论和忙碌,没有帮忙的意思。首饰女和胡须男为了先用哪个颜色的被单又争论起来,小伙子不耐烦地道:“你们两人别争了,只要不用白色的,其他颜色都行。”
三人进门以后就没有打算和王桥、赵波打招呼,自顾自行动,房间内气氛尴尬起来。赵波起身告辞,低声道:“中午我来找你,请你吃饭。”
王桥“嗯”了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书,随意浏览。
门外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一位身材肥硕的胖子出现在门口,提着行李,肩上挂着一个大包,衣服全部被汗水打湿,他站在门口声如洪钟:“呵,我还以为来得早,没有想到还有比我更早的,幸好还有一个下铺,否则我这个胖子爬上铺就费力了。”
一家三口人瞅了来人一眼,仍然自顾自忙着。
王桥看不惯对面一家三口人冷冰冰的态度,主动上前接过肥胖同学手中的行李,询问道:“你一个人。”
胖子抹着头上的汗水,道:“爸妈都要上课,我只能自己来。我家在山南,从小就在这一带玩,不需要有人送。我叫杜建国,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桥,有杯子没有,我这里有开水。”
杜建国拉开网兜,取过一个大碗。这个大碗和他的体形一样硕大,他将开水放在桌前凉着,大大咧咧地道:“我这人心肠好,急急忙忙过来占下铺,如果我睡上铺,下铺的兄弟估计会担心床被压垮,经常睡不着觉。”
(第八十五)
第八十六打平伙
看着杜建国肚子上波浪起伏的肥肉,王桥道:“你说的还真是实话,我就不敢睡在你的下铺。你父母都是老师吗?”
杜建国道:“爸妈都是老师,开学最忙,他们走不开。”
得知杜建国母亲是小学教师,王桥对其好感增加不少。他见杜建国热得张大嘴巴直喘气,到门口扭开吊扇开关。
头顶吊扇“忽、忽”地转动起来,站在窗前的长发小伙子正在喝水,看了一眼头顶吊扇,用手捂住水杯。首饰女用手扇着鼻子,走到门口,“啪”地将电扇关掉,道:“吊扇没有擦,灰多得很,现在别开。”
这是中年首饰女第一次对寝室内同学说话,说话的态度是冷冰冰的。王桥无法理解这一家人的行为,按理说,他们家的儿子将在这个寝室住四年,与室友搞好关系很重要,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室友,作为家长应该主动与同学们打招呼,而不是这种略带轻视和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他暗道:“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又评价道:“这家人素质低,眼界不开,是土财主。”
电扇转动时,杜建国只觉得一股股清风将积蓄在身上的热量带走,比猪八戒吃了人参果还要舒坦。电扇被关掉后,汗水立刻从皮肤上的毛孔里冒了出来,他性格好,没有与中年首饰女计较。对比之下,他觉得高个子王桥实在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床铺收拾利索以后,胡须男拿出摩托罗拉手机,拨通电话,站在寝室中间大声道:“喂,我是老秦,带着娃儿来报到,等会出去吃饭,一定要把人约上。餐馆你来定,要有点档次,不要在意钱,钱就是用来花的。”
十来分钟后,一家三口离开寝室。满头大汗的杜建国赶紧将电扇打开,气鼓鼓地道:“那一家人有点拽,明明要在一起住四年,不同我们打声招呼就把电扇关了,完全是目中无人。”
王桥对那一家三口人印象同样不佳,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不足为怪。”
杜建国是第一次离开家出来生活,生活自理能力明显不如王桥,辅床时笨手笨脚,虽然有王桥在一旁指点,还是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将床铺基本弄好。
杜建国出了身臭汗,拿着毛巾到卫生间洗脸,回来时在门口猛地摇动身体,头上的水珠四散飞溅,像极了一条落水之狗。
赵波走在杜建国身后,不提防他会突然晃动,脸上落了不少水珠,道:“嘿嘿,轻点轻点,弄我一身。”
王桥听到赵波独有韵味的川话,招呼道:“杜建国,给你介绍一个朋友,法学系的赵波,住在隔壁,我的朋友。”
虽然他是在今天第一次与赵波和杜建国见面,但是此句介绍一出,赵波立刻就觉得与王桥成了朋友,杜建国也有相似感受。
杜建国裸着上半身,腰上如绑了个大号游泳圈,稍有动作,肥肉便晃悠悠颤抖,他乐呵呵地笑道:“你这人走路没声音,活该被洒一身水。”
赵波抹掉脸上水珠,上下打量眼前的胖汉,道:“到晌午了,我要请王桥吃饭,算你一个。”
杜建国是一个大吃货,立刻响应道:“忙了一上午,嘴里淡出鸟来。第一天就让你出钱,不太好,我建议打平伙。”
打平伙就是AA制的川话表达方式,川话在山南畅行无阻,谁都听得懂,多数人还能说上两句。依着王桥的爽直性格,他原本想“请一次客”,可是想着即将要开始的生意以及窘迫的钱包,他也同意打平伙。
赵波接受了杜建国的意见,道:“我还要叫一个人,四个人打平伙,我出双份,得不得行?”
王桥故意打趣道:“叫女的可以,男的不行。”
赵波道:“当然是女的,而且是美女。”
王桥和杜建国在男生公寓门口等了一会儿,赵波带着小个子女生说说笑笑过来了。小个子女生苏丽是美术系新生,体形娇小,表情柔媚,快语如珠,活脱脱一个机灵泼辣的川妹子形象。
四人朝校外走。
经过篮球场时,恰好场内在打比赛。王桥读复读班时,为了考大学强压着打篮球的欲望,进入大学后,打球欲望被释放出来。他站在球场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球场。这应该是体育系的训练比赛,两队各有一位女生。其中10号女生球感颇佳,虽然力量比不上男队员,可是动作灵巧,经常用快捷逼真的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将球带入中场附近。
“吕一帆,传给我。”
“吕一帆,我在这边。”
在外围捕捉战机的男生总会心急地大叫着,提醒带球的女生。
王桥参加过无数篮球队,在他见过的篮球女将中,10号是球技最出众相貌最漂亮的一个,他记住了“吕一帆”这个名字。
“王桥,回来再看,肚子饿得打鼓了。”赵波催促道。
王桥依依不舍地跟着众人前行,道:“场上有个女孩球技出众,长得亦不错。”
杜建国身材肥胖,运动能力不行,向来看不上运动健将,道:“这些体育专业的学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除了蹦蹦跳跳,啥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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