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宗芬叹气道:“二娃还要读大学,把钱花光了怎么办。”
走在母亲身后的王桥接口道:“我读大学不用家里负担,自己能想办法。”
王永德斥道:“在大学里就要好好读书,学到真本事,一辈子受益。你自己负担,怎么负担,出去打工浪费大学时光,只是短暂得益,最终来看反而是吃了大亏。”
王桥没有与父亲争论,他决心已定,无论如何不能再从家里拿钱。前往山南的路上,他透过车窗观望着一掠而过的风光,脑子里想着如何赚钱。以前在广南的积蓄还剩下六百多块钱,这六百块钱应该能撑住最初三个多月,三个月以后必须要有收入来源,否则不再从家里拿钱就成为一句空话。
下午5点,亲家李仁德在山南客车站接到王永德一家三口。
孙子李安健出生以后,儿子李银湘跳楼早逝带给李仁德的无尽伤痛才稍有减弱,他特别感激能为儿子留下血脉的媳妇王晓,爱屋及乌,对亲家一家格外热情,亲自开车接站。
与亲家见面后,李仁德开车直奔省政府家属院附近的省交通厅宾馆。省交通厅宾馆经过全面改造,由招待所跃升成高档餐厅,装修豪华,服务周到,菜价自然不便宜。李家为了显示热情,将接待安排在这家新餐厅。
吴学莲、王晓等人提前到餐馆等候,两个大人逗弄着牙牙学语的李安健,倒不觉得等待的时间难过。与亲家见面后,吴学莲见到杜宗芬看着李安健灼热的眼光,将孙子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叮嘱道:“丑丑才睡醒,人还不太新鲜,要轻点。”
杜宗芬将外孙抱在怀里,逗了一会儿,她将外孙递给围在身边看稀奇的王桥,道:“二娃,抱一抱你的侄儿。”
吴学莲紧张起来,盯着王桥的手,道:“王桥会不会抱小孩?”她的潜台词是“不会抱小孩就别抱”,配合着她的紧张表情,大家都听得很明白。
在姐姐目光鼓励下,王桥如捧着和氏璧一般用力抱着侄儿。李安健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乱转,用小胖手去摸舅舅下巴,他随即感到被抱得太紧,身体不舒服,手脚一阵乱动。王桥是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婴儿,总是担心摔着明眸皓齿的小侄儿,不一会儿就觉得肌肉僵硬,手臂酸麻。当吴学莲伸出双手时,他顺势将小侄儿递了过去。
吴学莲将孩子抱在怀里,闻着奶香味,就如夏天喝了冰镇水,每个毛孔舒畅起来,她看着王桥眉开眼笑,道:“王桥好好学习,舅舅要给丑丑娃当榜样。”
晚餐在温情脉脉的气氛中进行,两家人小心地回避着“李银湘”三个字,把话题集中到王桥身上。
王桥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总是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渐渐感到疲惫和麻木,不如当初那么兴奋。他最先放下筷子,独自来到阳台,点燃一支烟,欣赏山南远胜于静州的夜景。不经意间回头朝餐厅里看了看,灯光下,母亲神情略为紧张,暗自担心被省城亲家瞧不起,越是如此,越是让她在应酬时显得不自然。
细细地看着日渐苍老的母亲,王桥脑里不由得浮现起父亲数着钞票的画面,作为家中唯一的儿子,他为不能支撑家庭、减轻父母负担而羞愧。
(第七十九章)
第八十章大学的变化
晚餐过后,李仁德热情地邀请王家人都住在李家。王永德不愿意过多麻烦亲家,婉言谢绝。
王永德、王桥和杜宗芬三人回到王晓在华荣小区的家。
李仁德、吴学莲、王晓、李安健回到省政府家属院。
14日,王晓开车接父母前往省人民医院。
省人民医院设施先进,医生水平高,吸引了全省疑难重症病人,很多人为了挂有限的专家号,凌晨就来到医院等候。行走在医院走道上,消毒水和病人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医院味道。从一楼走到五楼,能看到无数形态各异的病人,有男有女,有年轻人有老年人,有富人有穷人,人的脆弱与无助在此一览无余。
挂号以后,一家人耐心地在专家门诊外面等待,足足两个多小时才与医生见面。医生略为询问后,开出一系列检查单子。拿着检查单子去交费,杜宗芬被检查费吓傻了,道:“还没有看病,就要花这么多钱!”王晓打断道:“医生当然要依据检查结果开处方,不检查就开药是小医院的毛病。别老是想着钱,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抽血、尿检后,母亲去做B超,王桥和姐姐在走道外聊天。
“大学四年,我不会从家里拿钱,一定要想办法赚钱养活自己。”王桥是第一次在姐姐面前说出自己的决定。
“二娃别想着去打工,认真读书的收获比打工强得多,这是我的经验。我还有点积蓄,虽然不多,供你上大学足够。”王晓其实也不宽裕,除了李银湘留下的房产以及基本停业的装修公司外,现金只余下八万多,这还是赵海所资助,但是她不想把困难告诉父母和兄弟。
“姐,你想错了。第一,我不是才从学校毕业的学习,早就不习惯让家人来养活,在复读班没有办法做生意,但是在大学肯定能想到办法;第二,我从来没有想过去打工,打工辛苦,赚钱也不多。我说的赚钱是做小生意,比如餐馆、书店、花店、文具店等,具体哪一行还没有做决定,但是肯定要做一个生意。”
王桥与其他同龄大学生最大的不同是闯荡过广南,经历非常丰富。经历决定思维,尽管没有一点启动资金,他还是选择做生意而不是打工。
“如果真要做生意,那一定要选准项目,启动资金我可以提供,但是不能太多。”
“姐,我们事先说好,我有可能要借启动资金,这笔钱必须要还的。”
“你别分得太清楚,分得太清楚就见外了,我只有一个弟弟,我不帮你谁帮你。”
几项检查结果在下午两点以后才能拿到。一家人在医院外面吃了便餐,两点后去拿了结果,再找医生诊断。下午四点治疗结束。王桥手中提了一大包药片、药剂,杜宗芬一脸沮丧,唉声叹气地道:“我怎么会得这种病,要花好多钱。二娃马上要读大学,大妹公司不景气,我以后不在省城治病,贵得咬人!”
王永德安慰道:“大医院水平高,打针拿药就行了。如果在昌东县医院治病,十有八九就要让你住院,真要住院,这点费用打不过来。所以在大医院看起来贵,实际上算起来还比小医院便宜。”
王桥道:“关键是要能治病,不能治病,再便宜有什么用。”
杜宗芬道:“现在企业不景气,效益不好,说破产就破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要家要多存点钱。”
王晓挽着母亲胳膊,道:“妈,别担心钱的事情,人比钱重要,只要治好了病,比什么都强。”
王桥走在最后面,暂时没有把“在大学自己养活自己”的想法告诉父母,免得增加母亲杜宗芬的心理负担。
15日,王永德原本准备返回昌东,李仁德坚持要带亲家到山南城里玩一天。王永德不忍拒绝张家的好意,同意玩一天,16日再回家。
上午9点,李仁德驾车来到华荣小区楼下,带着亲家夫妻到山南公园游玩。王桥不愿意跟着几个中年人游公园,寻了身体不舒服的借口留在家里。他在窗边看着小车走远,正准备出门,接到姐姐王晓的电话。
“下午五点,你到家里来找我,我们一起出去和赵海吃饭。”
“你出去吃饭的自由都没有?”
“这事一句话说不清楚,记得五点钟来找我。中午提前打个电话过来,让家里人有个准备。”
放下电话,王桥想着姐姐剪不断理还乱的状况,暗自摇头。他出门后,沿着东城区的街道漫无目的胡乱闲逛,寻找赚钱灵感。
九十年代以后,山南城区如气球一般迅速膨胀,西部城区由菜地稻田变成了宽阔公路、厂区和楼房,地下被挖开,安放了密如蛛网的市政管网,重要机关大多搬迁于此,一座现代化新城拔地而起。东部城区作为传统老区,城市建设明显落后于新区,街道狭窄,房屋破旧,但是在商业、文化、教育上仍占据明显优势,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王桥走到育才中学附近,发现年轻人明显多了起来,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暗自纳闷:“现在是暑假,怎么会有这么多学生?这些年轻人明显比高中生成熟,难道是大学生?”
有人在人群中散发宣传单。
宣传单主要内容是《关于进一步改革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和毕业生就业制度的试点意见》,其中一段话引起王桥高度注意:“从招生开始,通过建立收费制度,改变学生上大学由国家包下来、毕业时国家包安排职业的做法。同时,建立相应的奖学金、贷学金制度,鼓励学生努力学习,引导学生毕业后参与劳动力市场的竞争,国家不再以行政分配而是以方针政策指导、奖学金制度和社会就业需求信息来引导毕业生自主择业。这样,逐步建立起学生上学自己缴纳部分培养费用、毕业后多数人自主择业的机制。”
另一条是“高等教育不属于义务教育,高等学校可以向学生收取部分培养费用,但要建立科学的收费制度,制定合理的收费标准。收费标准可因地因校因专业而异,既要考虑到实际培养费用,又要考虑到学生家庭的承受能力,由学校提出意见后报学校主管部门实事求是地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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