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有心理疾病的人,想到什么都不应该奇怪,您说对吗?”大兵道。
“完美的理由。”王耀萱尴尬道。
叮声电梯到楼层,王耀萱请着大兵出电梯,前行带着他,几步之外,挂着一个中英文标识的心理诊所招牌,王耀萱开门后,进去才发现这个地方很宽敞,是个大平米的住户改造成了工作室,理疗房间、书屋、茶座,像一个小型的酒吧,处处透着异域的风情。
“我以前经常来这儿吗?”大兵问。
“三个月,七次。”王耀萱开了一间房门。
踱进来时,落地的大窗,窗明几净,一桌一躺椅,似乎是谈话的地方,王耀萱纤手一指,正在躺椅,大兵没有坐下,而是站在窗口,打开窗户透了透气,对这位突兀出现的心理医生说道:“治疗时有录像吗?”
“不可能有,除非病人自己要求,如果我偷录,会丢饭碗的……怎么了?顾总?”王耀萱好奇问。
“我是什么问题?”大兵问。
“抑郁,间歇性妄想,焦虑,以至于失眠……您按时服药了吗?”王耀萱翻着病历,整出来的一堆。
“我停药很久了。”大兵道,现在才发现失忆的好处,连旧疾也给忘了。
王耀萱一愣,不解地看着他,大兵笑道:“有一种情况,可以彻底根除我这些毛病,你猜是什么?”
“心理问题的根源在于,多思则多病,如果根治,除非你变成白痴,没有思维,所以也就无所谓心理问题了。”王耀萱道,直视着大兵,似乎期待他想起什么,不过她失望了,大兵像看陌生人一样,是很假很假的笑容。
“我受伤了,这次受伤,让我想不起以前的熟人,想不起以前我自己是个什么人,当然,也捎带把以前得过什么病都给忘了。”大兵道,微笑着看着王耀萱,像准备撩妹的帅哥,当他看到王耀萱若有所思时,他奇怪地问着:“您好像并不意外!?”
“我意外的是,你似乎不应该忘记……我。”王耀萱奇怪地,笑着,温情地看着大兵,像某种暗示一样,就听她声音几不可闻地道:“坦白说,我比你更失望。”
大兵斜斜地觑着,眼睛在转,可记忆却跟不上思维,似乎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莫非,我和她经常调情?
一念至此,他又马上否定了,这个女人明显是居高临下的姿态,绝对不会是那种送个小礼物就兴奋到尖叫的类型。两人默默地凝视了片刻,王耀萱看样是真失望了,她带着不置信地表情喃喃自己语着:“看来,是全盘失忆了。”
“对,但我没忘,您说要取什么东西的。”大兵问。
“病历,对于客户的隐私我们是一贯尊重的,这里不会留底……还有一个信封是您寄存在这儿的,既然您已经痊愈了,我们就不是医患关系了……有时间我们可约一下,你的经历很奇怪,或许可以给我提供一个很好的案例。”王耀萱道。
大兵轻轻地踱步上前,拿起了信封,却没有接受这位心理医生的好意,女医生起身相送时,他却一摆手道着:“不用送,别装了,你不是心理医生。”
“什么?”王耀萱一惊,惊讶问着:“你想起什么来了?”
“突然打电话,而且告诉我详细地址,接到电话我就觉得有问题,告诉我这么详细地址,那说明你知道我失忆,否则我根本找不到这儿。而知道我的失忆的人不多,一类是我身边的人,另一类是袭击我的人,顶多再加一类……”大兵道,双目如剑扫着,嘴里迸出来两个字:“警察!”
这时候,王耀萱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王耀萱没有承认,笑着问:“我听说是警察把你从河里救上来的。”
“没错,迟早要把我绳之以法。”大兵睥睨一眼,语带不屑,似乎对于警察,警惕和防范心理越来越甚。
看着大兵带着忿意地走了,咚声门响,是摔门走的,呆立着的王耀萱似乎这才省得事态的严重,她匆匆拿起手机拔通了电话,急促地说着:“我是白鸽……情况很糟糕,他识破了我的身份……不不,他不是回忆起来了,而是发现了我的疏漏……麻烦了,他现在已经不是大兵了,而是顾从军……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犯罪嫌疑人……啊!?”
“王耀萱”吓得扣了手机,不经意转身时,大兵根本没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门口,这个变化可真让“王耀萱”失态了,她惶恐地站着,生怕被袭击一样。
没有被袭击,大兵一步一步走进来,王耀萱一步一步往后退,却不料,大兵走到了他刚才的站位,伸手拿走了他放在窗台盆景边的手机,不用说,手机是开着录像的,这个眼皮下的疏漏,气得女医生直拿磕自己前额。
“大兵,不是你想的那样。”王耀萱出声道。
“但也不是你想的那样。邓燕穿白裙子一定是你教的吧?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讨厌欺骗的方式。”大兵道。
“等等,我们是自己人……你,你其实给我们提供过很有价值的情报。”女医生奔上前,伸手拦着,生怕大兵误会似的。
可误会早已根深蒂固了,邓燕的反常,一品相府小区的乱战,被铐在刑警队,这里盯着的尾巴,还有刚刚知道的鑫众那些足以让他牢底坐穿的事,大兵的脸色冷了,慢慢地拔拉开女医生道:“你连名字都告诉我假的,我能信你吗?即便以前是,现在也不是了。”
确实不是了,袭击的凶手杳无音讯,而自己却成了被监视的目标,那股子愤懑,早让对警察不多的好感荡然无存,他头也不回地一扔信封,大摇大摆出了房间,嘭声关上门。
这次,是真的走了,王耀萱像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一样,委顿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她都觉得自己像力气被抽干了一样,半晌都没有接。
“我是白鸽……情况不妙,他识破了我的身份……”
“麻烦了,他现在已经不是大兵了,而是顾从军……”
“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犯罪嫌疑人……”
电梯里,大兵看着刚才用小伎俩拍到了视频,“王耀萱”表情焦虑,完全不似见面装的那个淡定,一听到“彻头彻尾的犯罪嫌疑人”这个定义,让大兵莫名地暴躁。
对的,这是真相,警察早盯上这拔搞非法集资的,只是在找机会一网打尽而已。
那么我是……自己人?莫非……我这么明目张胆地胡来,是因为,我是给警察提供消息的二五仔?
他使劲地,用手机磕着脑袋,突然间停了,他回想起了脑子里一直挥之不去的那个噩梦,被关在小黑屋里,总被人喝出来,然后虐一顿,被揍了多少回他记不清了,不过能让他失忆都没有忘记,肯定次数不少。
一面支离破碎的恐惧回忆,一面是刚刚感受到温情,泪涔涔的嫣红,是那么依恋地看着他,把他带回来,把他送医院,总是那么揪心的看着他。那怕就有点冷漠的地方,大兵知道,也是因为自己以前太放浪不羁的原因。
“他妈的,老子以前就是个王八蛋。”
他暗暗地骂着自己,患难才见真情,而真正关心他的,显而易见,肯定不包括警察,就有,恐怕也是别有用心。
他的脸色在慢慢狰狞,那是因为,他心的天平正在慢慢失衡,当他踱出御景湾门楼时,莫名地涌起了一股子恶从胆边生的冲动。
对了,尾巴还在。
他没有往那个方向看,直接步行着,越来越快,仿佛是惊惶失措,仿佛是慌不择路……
……
……
“这家伙不是吃错药了吧?”范承和奇怪地道,大兵失魂落魄得像个精神病患者,傻了吧叽横穿马路就过去了。
“停了,这是……想干什么?”高铭愣了,那货站到了临湖的路边,面前就是波几平方公里的人工湖,彭州市标志性景色。
不过肯定不是赏景,两人仔细观察着,不一会儿,这家伙像是失心疯一样,腿跨过了半人高的围湖观景栏,站在湖沿上了,几次倾身,又堪堪回来,像是下不了决心似的。
“哇,不是要寻短见吧?”范承和吓了一跳。
“不至于吧?没受什么打击啊!?”高铭道。
不过俩人不敢怠慢,赶紧地向上汇报,这个重要目标的一举一动都要被记载到监视日记里,能得到这种殊荣,本身就不一般。果不其然,回传的命令是:务必保证他的安全,如若异常,可以强制控制。
控制……自然是可以拘回去,可这不同于抓捕,大多数时候拘回去,还得送走,那是谁也不愿意用的麻烦方式,范承和又一次看到大兵作势想跳时,终于按捺不住了,直接道着:“高队,拘回去得了,省得他出洋相。”
“抓个屁,这么大的老总,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啊,你以为是抓个毛贼……我去,你和他照过面。”高铭下车了,躲躲闪闪慢慢靠近了大兵站位的地方,那家伙看样果真像个寻短见的。
“嗨,干什么呢,跳湖呢?”高铭问。
不屑地看了一眼,大兵又望着湖面,像在思索什么。
“多不值啊,瞧谁搭理你呢?这个时间跳湖有人救你,要真想寻短见,你晚上或者早上没人时候来。”高铭贫着,不知不觉时靠近了大兵,不到100公分了,快到可以捕捉的距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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