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公安局，凌青锋被单独带到了一间审讯室内。
这间审讯室里的陈设非常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其中一把在桌对面，另外三把排一边。
桌上有支银灰色的金属台灯，毫无修饰，除了灯泡大，完全没有任何的美感。
“你坐过去！”带他进来的是一个圆脸警察，胖胖的，面相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的样子。
凌青锋左看看，右瞅瞅，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居然还有点小兴奋。
“姓名？年龄？职业？犯的什么事儿？”圆脸警察皱起眉头，极力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
“我叫凌青锋，今年19岁，职业是学生，没犯事！我在火车站帮着警察抓人贩子呢！”凌青锋的嘴皮子向来溜得很，有问有答，半点也不含糊，自己又没做亏心事，才不会怯场呢！
“少给我油腔滑调！”圆脸胖警察猛一拍桌子，将桌上的大台灯罩掰向了凌青锋，刺眼的强烈光源直射向对方眼睛。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刚刚那位便衣军人高天明，另一位是个身材干瘦的中年警察，警服穿在他身上就像贴在竹竿上的似的，实在没气质得很。
圆脸胖警察一见高天明，立刻就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满脸激动，好像遇到了自己亲爹一样。
“高，高少，您怎么来了？”圆脸胖警察毕恭毕敬的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要有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也难怪这圆脸小胖警察这么老实，连案都不办了也要主动站起来跟人打招呼。因为他也是大院里长大的，所以知道高天明在京城里纨绔圈里绝对算得上一号光鲜人物，虽然后来人家去当大头兵了，可就凭他家里的份量，也绝对不是小胖警察这点料能惹得起的。
当年高天明以嚣张之姿名震京城的时候，他连跟着人家屁股后面的资格都不够，如今偶像来到了面前，当然要无限膜拜了。
高天明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谁啊？审你的犯人吧！我就是没事过来看看，刚刚这些人贩子居然把主意打到我姐头上了，哈！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我说，你们警方得秉公办理啊！”
偶像把秉公办理这四个字咬得极重，小胖警察一听这话，哪里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高少你放心，我们是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尤其是人贩子，太可恶了！”小胖警察侧过身子，对着凌青锋狠狠一瞪眼，“小子，别装了，你还是认罪吧！你的同伙已经招了，他们都说是受你主使的！”
没等凌青锋分辩，坐在高天明身旁的那个中年瘦警察冷冰冰的说道：“我们已经找到了证人证明，这一路上你都跟着那对母女，犯罪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放屁！全都是放狗屁！”凌青锋急了，一下子被人恶意栽成了主犯，激得他心血上涌，胸口剧烈起伏，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
“怎么？你还想袭警？给我老实点！”中年瘦警察大吼一声，震得整间办公室嗡嗡作响。
圆脸小胖警察先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一眼高天明，发现对方并没有阻止的意图，这才放下心来，慢悠悠的说道：“你先别激动！我们又没说你一定就是主使人，只是目前的证据都指向你而已。小子，你的情况不太妙啊！不如这样吧，你跟我们合作，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我们会想办法帮你！我们既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想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凌青锋听这胖子说得在理，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耐着性子讲述这一路上发生的故事。
他讲了一开始和华蝶的小矛盾，也讲了在火车上对那位银发老太太的怀疑，然后讲到下车出站时，自己留意华蝶身边的情况，一直讲到自己被那个皮肤黝黑的家伙堵在原地时，才在这个细节上撒了个小谎，说是自己眼尖，正好看到了他们把小女孩带到杂物间去的。至于驭蜂术这种神乎其神的能力，还是不要随便说出来的好！
听完了凌青锋的陈述，圆脸胖警察和中年瘦警察对使了个眼色。
中年瘦警察一拍桌子，“不要再狡辩了！你和他们分明是一伙的，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你是看到被警察堵住了，才主动跳出来出卖同伙的是不是？当时你根本不可能找到被拐卖的小女孩，除非你跟他们是一路的！不用狡辩了，我看你就是主使人！像你这种主犯，判个十年算轻的了！”
第八章公门
凌青锋脸色一变，刚要分辨，圆脸小胖警察伸出手臂，挡住了同事的咆哮。
“老张，你这样说也太武断了，他年纪这么小，怎么可能是主谋，我看他最多就是被胁迫的从犯而已。也许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要他坦白错误，指认那些人，还是可以转作污点证人的嘛！”
那位被称作老张的中年瘦警察将桌上的大灯亮度调到最高，面无表情的将光源直投在凌青锋的脸上。
炽热而强烈的灯光晃得凌青锋几乎睁不开眼睛，黄豆大的汗珠一下子就淌了下来。
“我跟他们没有关系，你们搞错了！”凌青锋感觉很不舒服，说实话，他没想到这些警察一上来就用上了逼供的手段。
自己明明是见义勇为，最多只是藏匿了救人的方法而已，难道就要不分清红皂白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对待！警察使出的手段全都是这么卑劣的么？
难怪同学们一听说自己要当警察，全都是那样一副不理解的表情，莫非这才是背后真相？
我，我要把成为这样的人当作榜样和目标么？凌青锋的心志动摇了。他并不是受不了灯光的照射，而是从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甘和耻辱感，他不甘心自己选择的职业道路原来是这样的未来，更不希望自己将来的同伴是眼前这种人！
“把他铐在这照一晚上，看他招不招！不行就多铐几晚！我就不信了，这些龟孙子敢做不敢认，有得他好受的！”老张的声音干哑而冰冷，令人丝毫不怀疑他有这样的决心。
凌青锋闭上了眼睛，可是脸上仍旧能感觉到高强度灯光的炙热，以前还和同学讨论过谍战小说里的情节，说特工审讯的时候，就用不让犯人睡觉和不间断的强光照射来摧毁对方意志，没想到自己先尝到了这般滋味。
灯光突然又黯淡了下来，凌青锋睁开眼睛，看到那个圆脸胖警察将大头灯偏向了一边，先冲着自己很和蔼的笑了一笑，然后用格外诚挚的语气，很温柔的说道：“我很愿意相信你是无辜的，但是现在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对你很不利。但是很抱歉，我们是警察，要的是迅速破案，我们不是法官，不能判断你有罪还有无罪。这样吧！我给你个中肯的建议，别扛着，在这里受皮肉之苦实在没必要。我给你指条明路，你不如先录个口供吧，我会在笔录里写你是从犯，而且是最轻的那种。等我们一起把手续走完，案情清楚了，落到你身上的证据不足，你不就没事了！相信我，好吗？”
胖警察说话的时候，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其它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而他的声音也听上去很磁性，很浑厚，很让人容易相信。
凌青锋怔怔的望着他，过了半晌才抬起头。
“你说的是真的么？我真的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你们为什么要冤枉我？”
“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你放心，我们就是找你帮忙，一起走个结案流程而已，你既然没有做过坏事，又何必担心呢？来，在这里签个字，我们的流程就办完了，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你只管放心！”胖警察望着凌青锋，眼神平静又详和，充满着信任感。
凌青锋的眼神更惘然了，而中年瘦警察在一旁将他的状态看在眼里，暗暗点了点头。
“来吧！签个名，早点回家睡觉！大家都别在这耗着了！”胖警察的眼睛已经笑得眯成了一道缝。
凌青锋机械的点点头，从胖警察手中接过钢笔，在纸面上先戳了戳，好像没墨水了，然后很自然的挥臂一甩。
唰！胖警察脸上多了一道深蓝色的墨水渍，从脑门一直流淌到嘴角，原本自信的笑容定格当场，顿时变得滑稽可笑极了。
“哦？不好意思！用劲大了！要不，我在这再呆一阵子？过两天咱们再签这个？”凌青锋也笑了，只不过他的笑容里却多了一份明显的嘲讽之意。这两个警察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他妈的想坑谁呢？
刚才凌青锋是有那么一丝迷惘，因为这两个警察给自己的印象真的很不好！
但是他随即就想到了在火车站遇上的那位瘦骨峥峥的钟队长，那老头应该不会是这种无良警察！对，肯定不会！只要世上还有一个像钟老头那样的好警察，老百姓就不会失望！
“**的！”圆脸小胖警察暴怒了，一把揪住凌青锋的衣领，当胸一拳砸了过去。
咚！凌青锋整个人和椅子人仰马翻，重重的磕在地板上。
圆脸小胖警察直接三两步绕过桌子，作势狠狠一脚朝凌青锋脸上踩去。
凌青锋夷然不惧，神色平静，因为他已经悄悄将父亲给的那支保命物件紧紧捏在手中，准备拼个鱼死网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