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斗小民 (如莲如玉)

王瞎子大怒，手里的竹竿一抡，结果正好扒拉到后面一个路人的腿上。那人摘下鼻梁子上的墨镜，嘴里骂了一句：“老不死的，你没长眼睛啊！”

“俺眼瞎了，看不见是人是狗！”王瞎子正没好气呢，所以说话也比较损。

那人登时恼了，抡拳头要往上冲，却被身后几个人拦住：“七哥，别跟瞎子一般见识，咱们掏宅子要紧。”

胖子一听，心里也不得不服气：果然是信息时代，这消息传得就是快。刚传出去要拆迁，就有人跟俺想到一块去了。

把这伙人挨个看了一遍，看样子都是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很快胖子发现中间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斜对襟小褂，神情很是傲慢，估计就是这帮混混请来掌眼的；而且在这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缩头缩脑的家伙，正是瘦猴，也额恶狠狠地瞪着胖子呢。

八斗哥也就明白了，这伙人都是坑蒙拐骗的事肯定都拿手，不能叫他们捡了便宜。

“二混，过来过来。”那位叫七哥的朝着李二混招招手，李二混有点不务正业，所以认识这位七哥，也算是老城区有名号的混混，于是连忙跑上来招呼。

嘀咕一阵，塞给李二混两包烟，这家伙就屁颠屁颠在前面领路，看样子是准备挨家走走。胖子也不吱声，就扛着豆豆跟在后边，一副看热闹的架势。另外还有几个闲人也都跟着，住平房区的大多如此，有点热闹就有人凑。

“张大爷，俺领人过来瞧瞧你们家有没有啥老物件——”李二混对这片儿都熟。

“是二混啊，没啥老东西，当年都被红卫兵抄家给抄走了。”张大爷从屋里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木头座钟，原来也归置破烂呢，不过他警惕的目光扫过众人，充满戒备，就跟防贼似的。

“俺们随便看看。赵先生，辛苦你了。”七哥朝那个中年人点点头，然后就在院子里面踅摸起来。

看了一圈，赵先生一指地上那口破钟：“就他了，三百。”

七哥虽然不懂行，可是钟面上“烟台钟表厂”那几个字还是认识的：“赵先生，这个好像不是老东西吧，小时候家家都有一个，不值钱啊——”

“是我掌眼还是你掌眼。”赵先生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对于这些小混混，他实在懒得搭理，要不是有人找到他头上，才不会来了。

七哥咬咬牙，从包里抽出三张票子递给张大爷，老头乐得都合不拢嘴了：还准备明个十块钱卖给收破烂的呢——

八斗哥在旁边瞧着，也莫名其妙：要是这样，没准街坊邻居还能发点小财——这哪找来的掌眼先生啊，根本就是二五眼，不把裤子赔光才怪呢！

从张大爷家出来，并没有急着去下一家，这伙人就站在街上抽烟，一个小混混还小心翼翼地抱着座钟；而张大爷很快也溜达出来，跟一帮街坊邻居说起刚才的事，还把那三张票子拿出来晃了晃。

很快，大伙就都聚拢到七哥面前，这个拉那个拽，都往自个家里让。赵先生面带得色望了七哥一眼，七哥也恍然大悟：三百块钱原来是买路钱啊，这回再去谁家，肯定都得把家底全亮出来！

八斗哥现在也明白了：这个二五眼看样子挺难斗啊——不行，俺也得准备点钱去，一会也好抢生意！

第三十七章联合军演

八斗哥现在的全部积蓄是一千六百块钱，临出门的时候，还把王瞎子兜里那三十块钱也掏走。气得王瞎子在后面直嚷：“还没捂热乎呢，那是准备给豆豆买驴肉火烧的——

等胖子再次找到那伙人，已经到了李奶奶家，只见赵先生正指着一张破桌子：“三百块——”

桌子刚从仓房里搭出来，旧得不成样子。不过当胖子用眼睛扫了一下之后，却是一愣，只见桌子里面紫气浓郁，而且在那只虚幻的第三只眼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紫色的气团，好像还缓缓流转。

胖子吓了一跳，以为是幻觉，不过很快他就发现紫色气团确实是真实的存在，透过它，甚至能观察到自个身体的内脏，那一颗拳头大小的心脏，正扑腾扑腾有力的搏动。

就在八斗哥发愣的工夫，李奶奶已经颤巍巍乐呵呵地伸手接钱：要不是这个桌子木质坚硬，老太太早就把它劈了烧火。

“这桌子不卖，明清黄花梨的家具，三百块钱，就是三万也不能卖！”胖子的声音忽然响起，并且伸出大巴掌，将李奶奶的胳膊拉回来。

“你看这颜色深暗，明明是红木嘛，三百块还是瞧着老太太怪可怜的——”赵先生对八斗哥的说法嗤之以鼻。

而七哥则向胖子一瞪眼：“小子，吃饱撑的，跟我们捣乱，也不打听打听去！”

就连李奶奶也不大满意：“八斗啊，一张破桌子卖三百块就不错了——”

胖子其实也叫不准，这张桌子很长时间不用了，颜色倒是有点像红木，不过八斗哥的紫眼还是分辨出木纹中有一处木疖，不裂不张，和木质一般平整光滑，应该就是黄花梨特有的“鬼脸儿”。于是摇着李奶奶的胳膊：“这是好东西，该值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咱们娘们不赚昧心钱，但是也不能当冤大头！”

李奶奶也连连点头称是，那个赵先生瞥了胖子一眼，然后道：“给你个面子，加二百。”

八斗哥先把小木桌抢在手里：“两万都不卖，跑这捡便宜来了，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俺八斗哥的地盘。”

这时候，瘦猴凑到七哥身边，跟他咬了一阵耳朵。七哥连声冷笑：“原来是个摆地摊的小虾米，信不信现在就送你去医院疗养——”

“真以为俺是吓大的，要是在俺们这打人，街坊邻居老少爷们齐上阵，先打折你们的狗腿。”八斗哥是主场作战，当然没啥可害怕的。

“算了算了，和气生财，一千块。”赵先生又跑出来装好人。

李奶奶摇摇头：“这桌子俺们不卖了，一会好好擦擦，然后叫八斗拿着去古董店问问。”

老太太一点也不糊涂，这价格一个劲涨，没准真是像八斗说的那样，千万别卖亏喽。

赵先生微微摇头，以他掏古董的经验，就算是继续涨价，这件桌子肯定也买不到手了，而且你越涨价人家越不卖。

于是丢了个眼色，示意走人。七哥他们也不敢真动手，骂骂咧咧走出院子。八斗哥照旧跟着，嘴里哼哼呀呀的，别提多讨人嫌——当然，只是七哥他们这些小混混瞧着不顺眼罢了。

又走了几家，有八斗哥捣乱，这伙人当然一无所获，看看天也快黑了，只能空手而去，不过临走的时候，七哥还是放下狠话：“死胖子，你就等着割肉放血吧——”

“嘿嘿，俺还正想减肥呢。”八斗哥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还是小心点好，那个七哥手挺黑。”等那伙人走没影了，李二混提醒胖子。

胖子点点头：“没事，对这帮家伙就不能怕他们，越怕他们就越欺负你！”

“对，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老革命充分发扬大无畏的革命豪情，而且他的斗争经验很丰富：“没准这帮家伙半夜还得来，买不到就下手抢——”

这一句话倒是给胖子提醒了，回到家跟豆豆一说，派出黑猫警长的手下蹲坑。睡到半夜，还真有情况了，外面好几只野猫挠窗户，黑猫警长嗖一下就跳到胖子身上，大尾巴在胖子脸上扫了两下，八斗哥一个喷嚏就醒了。

穿上衣服，抱着豆豆悄悄溜出院子，小黑和白狗当然也跟身后。贴着墙根蹲下，黑猫警长的小弟在前面领路，一直就把八斗哥带到李奶奶住的那条胡同。

“呵呵，这个就当是军事演习了，先看看野猫别动队的威力如何。”八斗哥惊喜地发现，他的紫眼在夜晚看东西跟白天一样，丝毫不受黑暗的影响。他已经瞧见，胡同里面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晃动。

猫狗联合军演正式拉开序幕，拉布拉多小黑和小白狗埋伏在胡同口，黑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野猫从四面八方向那伙人包围过去。

“瘦猴和马脸留着望风，其他人翻墙进去，抢了桌子就走，就一个老太太，大伙不用怕。”七哥干这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从上中学时候起，就没少干砸玻璃扔大粪之类的坏事。

有两个人踩着肩膀头翻上院墙，刚要往下跳，就觉得身边嗖嗖窜过去几条黑影，吓得那俩人差点直接大头朝下摔下去。

“妈的，闹猫，没事——”七哥低声咒骂一句，然后就听到墙头上边传来两声惨叫，那两个手下噗通噗通掉下来，一个掉进院里，一个砸到瘦猴身上，一起滚倒在地。

七哥有点生气了，笨手笨脚的，怎么出来混，刚要上去踹两脚，就看到墙头上几双绿莹莹的眼睛一闪，然后脸上一阵刺痛——他也被猫给挠了。

遮住脸，七哥也觉得今个这事有点蹊跷，没听说过野猫主动攻击人的。就在这功夫，手上又被抓了几下，七哥也只能低吼一声“撤”。

他的手下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攻击，黑咕隆咚的，有的都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袭击，所以早就吓破胆，没等七哥喊撤呢，就已经开始有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