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为民伸出一根中指,在桌面上轻轻抹了一下,一条干净清晰的划痕呈现在桌面上,显得很刺眼。
一把木椅同样是褪去了光泽的暗红色,看样子倒是很结实,牢固,一张单人木板床静静地躺在桌子旁边,即陌生又熟悉,像极了自己在部队宿舍里的那张木板床,连床架上的那个插蚊帐的窟窿眼都是十分的相似。
郑为民笑了,瞬间对这间宿舍产生了好感,亲近了许多,想着玉岭镇政府也有自己熟悉的味道,他在心里开着自己的玩笑,看样子自己跟玉岭镇政府还是有缘份,在这里安营扎寨是老天爷早就安排好的。
他朝四周看了一下,见一只红色塑料桶和一把断了柄的塑料扫把无声的立在角落里,这才想起要把房间打扫一下。
他走过去,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阳光呼的一下瞬间照亮了房间,他眯了一下眼,定了定神,站在窗口放眼望去,远处的清水江静静的流淌在自己的眼前。
江上不时有过往船只来回穿梭着,江边大片杨树林旁边,是大块农民开垦种植出来的绿油油的菜地,看起来认人赏心悦目。
郑为民自言自语安慰道:“只要留心去看,人生处处是风景,繁华有繁华的热闹,僻静有僻静的韵味,荒凉有荒凉的沧桑之美,谁他妈说乡镇不是人呆的地方,我看很好,空气新鲜,水质清沏,长期在这里干下去,肯定要多活几年。”
看了一会儿风景,郑为民拿起角落里的那把断柄的扫把,把房间里的破烂玩意,扫了个干净,然后,从被划破的肩包里,拿出了那条从部队带回来的白毛巾,提上红桶到隔壁厕所提水,擦桌子抹板凳,除异味。
等一切收拾完毕,再看房间,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颓废炎凉之感。郑为民看着自己的劳动果实,感到很欣慰,一高兴,从包里拿出了那盒使终拿不出手的云烟,站在房间后窗口,点燃一支烟,边吸边欣赏清水江的美景,瞬间仿佛置身在世外桃源,有些自我掏醉。
抽完烟,他看了看表,已近中午下班的时间,想着中午镇长操鹏海请自己吃饭,他赶紧到厕所的水龙头底下,把脸洗了洗,弄干净后,坐在那把暗红的木椅上,只等有人通知自己吃饭了。
他不知道,镇长操鹏海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热情,难道仅仅是回为军转办唐主任给他打了招呼,想想又觉得哪儿不对劲,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清楚的很,问题怕没这么简单。
自己刚来,两眼一抹黑,才办完报到手序,镇里水深水浅还没摸清,领导关系怎么样,这些自己还没弄明白,就傻头傻脑的跟着人家镇长去吃饭了,也不知道推辞一下,这要是让他娘田腊梅知道了,还不得骂自己没长脑袋。
想到这儿,郑为民有些后悔,暗骂自己太实在,真不该吃操镇长这顿饭,可人在社会生存,有些事情还真是身不由己。
人家操镇长请自己吃饭,已经给了自己多大的脸,自己哪好意思拒绝,再说人家是领导,是上级,驳了领导的面子,以后还得在人家手底下混。
就算不想个人前途和发展,感觉也无所谓,但至少要过的舒心吧。否则,你老时刻防备着领导给你小鞋穿,难受不难受,自己当过领导,虽然不是什么官,但领导的这种心态,自己还是体会的很深刻,与其这样,还不如顺势而为,别刻意拗着自己。
即便这样,郑为民想着还是保持低调为好,自己初来,尽量不要在镇领导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给人第一次造成坏印象,以后很难改变,他看了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正是中午下班的时候,还是从家属院子后门出去。
想到这儿,他赶紧从肩包里拿出了钱夹子,捅进了裤袋里,把破包扔到床板上,匆匆地下楼去了。
正当他从后门出去之时,一个身影悄悄地尾随着,跟了过去。郑为民反侦察能力很强,他感觉后面好像有人尾随自己,走了几步,突然转头,那人好像早有防备,身影一闪不见了。
郑为民好生奇怪,这大白天的,谁跟踪自己干什么,莫不是镇上混混们被自己收拾了,找人来报复,想到混混们见自己恐惧的眼神,应该不会这么大胆,再说,自己进入了宿舍楼打扫房间,混混们是不可能知道的。
那会是谁的呢?郑为民越想越觉得奇怪。
38跟踪的人原来是他
郑为民正在镇家属院院墙外不紧不慢的走着,此时,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起,郑为民看号码不熟悉,点开绿键,开口礼貌的给对方打了个招呼:“你好!”
“郑为民,我是许琳,你在哪里?到你房间没看见你人。”电话那头一个女人如脆梨般的甜美声音传进了郑为民的耳朵中。
郑为民笑道:“不好意,刚才到街上有点事。”郑为民知道许琳叫自己吃饭,他不好意思明说,故意把话留了一半,只等许琳开口,说话间,郑为民故意用眼角余光看着自己的身后。
“操镇长让我叫你到汪姐家吃饭。”许琳说道:“操镇长已经和代镇长,孔镇长,农经站吴站长还有综治办张主任,他们几个已经坐车过去了,你在政府门口等着我,我俩一块过去。”
听见许琳的话,郑为民心里一惊,操鹏海这是什么意思,请自己吃顿饭,还叫上几个领导作陪,自己有这么大面子吗?莫不是真的有事,看操鹏海这架式,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这要是让书记张茂松知道了,真不知道怎么想。
想到这儿,郑为民又想到后面跟随自己的身影,心里感觉吃了只苍蝇,浑身不舒服。此时郑为民突然想出了一条妙计,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冷笑,他只管往前走,并没有往后看,他装着一点不知道这事,倒是后面跟踪的身影怕被郑为民发现,反而躲躲闪闪起来。
此时,郑为民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偷偷地伸到自己眼前,把黑亮的屏幕稍稍向后探了出来,后面的人影在手机屏幕上看的清清楚楚。
见到屏幕上的人,郑为民一下愣住了,后面的人虽然只见了一面,但他突出的脑门给自己的印象很深,怎么是他?他怎么会跟踪自己,太不可思议了。
后面跟踪郑为民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组织人事办干事毛根木,郑为民抬头眯眼,沉思了一下,毛根森跟踪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想着上午报到,感觉他很客气,自己没哪个地方得罪他呀,自己跟他素昧平生,干嘛鬼鬼祟祟盯自己的梢,真是不可思议。
郑为民想着玉岭镇的领导,总感觉有些怪怪的,镇长操鹏海太热情,搞的自己心里没底,书记张茂松连面都没见到,也不知是咋样的人,想着这栋镇政府办公大楼压抑的气氛,估计书记张茂松不是什么好鸟。
到一个陌生的单位,从工作人员的精神状态和行为举止就可以看出这个单位的内部关系怎么样,领导水平如何,大凡领导作风正派,心胸开阔,意识浓的单位,工作人员脸上就多些活泼轻松之气,人与人之间关系和谐融洽。
反之,单位人与人之间关系紧张,个个脸上呈现防备之色,见面不想多说一句话,都保持沉默,害怕别人抓把柄和小辫子,这个单位领导就不咋的,要么很霸道,要么拉帮结派,心术不正。
玉岭镇明显给郑为民的感觉是后者,处在这种环境中,如何与领导和同事相处考验着郑为民的智慧。
想到这儿,郑为民突然意识到,毛根木跟踪自己,显然不大可能不是个人行为,很有可能,是受谁支使,那么,谁会支使他跟踪自己,怀的是什么目的。
为了解开自己的疑惑,郑为民很想突然转身抓住毛根木问个明白,可想着这样,也没必要,既然现在已经知道是他在跟踪自己,那就好办多了,依自己的能力可以随时反跟踪他。现在,他在明处,自己在暗处。
郑为民把手机放进了口袋,头也不回的向前面走去,暗笑道:“他想跟就跟吧,自己只要坐的直,行的正,还怕他毛根木什么事。”
当郑为民到了政府门口,和许琳一道向汪姐家的馆子走去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退已经不可能了。
郑为民索性拿出在部队当连长的勇气,暗道:去他妈的,不就是吃顿饭吗?前怕狼后怕虎,多大个事,能和操鹏海在一起吃饭的都不是外人,说白了都是他圈子里的人,能让自己进入他们的圈子,是看的起自己。
人在官场就是站队,不敢得罪这个,不能得罪那个,虽然平时看起来谁都不会整你,但关键时刻谁都不会帮你,与其这样,还不如跟着镇长操鹏海混,人家已经向自己抛来了橄榄枝,还他妈的犹豫什么,吃完了这顿时饭,自己不站队也得站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包括身后那个跟踪自己的毛根木。
许琳和郑为民进了汪姐私房菜馆,一个风韵十足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赶紧扭着水蛇腰迎了上来,这女人咧嘴一笑,风韵百出,珍珠般雪白整齐的牙齿,配上性感十足的红唇,你不得不佩服上帝造女人的精妙。
郑为民心道:想必这女人就是汪姐了,难怪镇长操鹏海要到这家馆子吃饭,光这女人的姿色,就够男人们饱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