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神 (沁纸花青)

小女孩吃得很快，然后搁下碗筷照顾瞎眼的男人。但他摸索着轻轻拍拍小女孩的后背，低声说：“清清，去屋里会电视吧。爸爸吃完了。”

于是她的眼光在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哎”了一声，跑进里屋去了。

瞎眼的男人就搁下了碗筷，安静地坐在那里。

叶知行与荣树对视了一眼，也把碗筷放下了。

听到这声音，瞎眼的男人……于左键，沉闷地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用一双浑浊的眸子向他们的位置。

“你们，我家清清也知道咱们有话说。我家这闺女……从小就懂事儿。”

叶知行“嗯”了一声。

那男人继续说道：“两位在这住了几天了，身上都好得差不多了吧？”

没人接话。于是他又道：“我是个瘫子，瞎子。就指望身边这么个女儿了。但是吧，我也知道，两位的身份未必就是你们说的那样。”

“可是我也没声张。我知道人要是被逼急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再说了……你们还给了清清不少钱。所以我就知道，两位也不是什么坏人，可能是没路走了，才碰巧躲到咱家来。”

“所以说……”于左键轻轻锤了锤腿，“两位如果这两天想走……就走吧。我和清清，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出过，什么人都没遇见过。别人要是问起……我一个瞎眼的能知道什么？要是问清清了……一个小孩子乱说更没人信——”

叶知行轻声打断了他：“您放心。清清这孩子我也很喜欢。我这位兄弟身子好了，我们就走。事儿了的话，我还会再回来她。”

于左键没说话，而是将脸转向荣树的一边。

夜鸢也拿胳膊肘撞了撞他。于是荣树点了点头：“话都挑明了就好。你也是个明白人，小姑娘也不错。我听鸢姐的。你放心吧，保准你们什么事儿都没有。”

于左键这才从脸上露出个笑容来，轻轻点点头：“那谢谢两位。”

但叶知行坐在那里想了想……却又抬起了头：“你们家，还有别的亲人吗？”

“……嗯？”于左键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浮现出不安的神色来。

于是叶知行继续说道：“样子……也就你们父女俩了。我问一句，你觉得清清以后该怎么过？”

第三十章再也不见

听了这句话，男人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然后叹了口气：“怎么过……还能怎么过。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原先我想，自己也死了得了，就不拖累这孩子了。可是后来听她一声声‘爸爸’‘爸爸’地叫我，我就想，好歹我活着，孩子还有个亲爹。要是我也死了……她给送去孤儿院——我跟人打听过，她这么大的孩子……人家都不爱要了——”

荣树皱起眉了夜鸢：“鸢姐……”

但叶知行没理他。而是打断了于左键：“你想得有道理。孤儿院里面孩子不一定待得惯——被收养了，人家也不一定对她好。”

她顿了顿，又道：“不瞒你说，我和我这兄弟，是开公司的。那种放债收债的公司。前些天，是惹上了人，被人追，才跑到这边。不过昨天接了个电话，这事儿可能快了了，我们也快走了。”

于左键沉默着，嘴唇颤抖着，过了好一会，才说：“……不行。这次你们都这样了。万一哪一天……”

叶知行笑了起来：“你们家不也遇上地震了么？你以为是像电影那样，天天一群人拿着刀满街追人？现在可是文明社会，我们也不是什么黑帮。这次这事儿……谁这一辈子还不遇见几次车碰人擦？”

她又说：“我也结过婚，想要小孩。可是我不能生——”

说道这里的时候，荣树先是惊愕地着她，然后深深埋下头、耸着肩膀，不让自己笑出声。叶知行一边继续说着话，一边在他大腿上狠掐了一下，疼得他赶紧捂住了嘴。

“可是我不能生。我就一直想要个小女孩……你家清清，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

于左键晃了晃手：“行了别说了。”他转着轮椅、离开桌子，过了一会又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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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

于左键坐在轮椅上，摸索着为清清扣好扣子，理理头发。然后又用一双粗糙的大手在女儿脸上抚摸着，从眼睛摸到鼻尖，从鼻尖摸到嘴巴，又从嘴巴摸到肩膀。接着手紧了紧了，深深陷进她那件红色的小棉袄里。

“清清啊，去了听姐姐的话，好好念书，别想爸爸。”他颤抖着嘴唇，说道，“等你考上大学了，爸爸好跟着你沾光儿。”

于清清一瘪嘴，眼泪儿扑簌扑簌地掉下来：“可是我走了谁给你洗衣服、做饭啊？”

于左键咧了咧嘴巴：“不是还有隔壁你婶和王大爷么？等你大学毕业了，再雇人给爸爸洗衣服做饭。”

荣树了他们一会儿，扭头走到院门口点了根烟，忽亮忽灭地抽着。

叶知行则走到于清清身边儿，半蹲下来：“姐姐会每个月给你爸爸寄钱，找个人来照顾他，好不好？”

于清清转过来，边抹眼泪边一噎一噎地说：“那、那能有我给爸爸做的饭好吃吗？”

于左键听到这句话，一下子笑出了声……可是又带着哭腔。他放开手，把于清清推进叶知行怀里：“好了，快走吧。隔三差五回来爸爸就好。”说完之后，他赶紧转着轮椅转身进了屋，赶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关上了门。

于清清想要追过去，但是被叶知行拉住了。于是小姑娘也就站在那里，一边哭，一边使劲儿擦着眼睛，最后对家门大喊了一声：“爸爸你等我回来你啊！”

最后她一步三回头地拉着叶知行的手，走出了这个北方农村的小院。

于左键在屋子里，听清清的声音渐渐地远了，狠狠抹了把脸。

然后摸索着来到碗橱前面，费劲地俯下身子，从橱底摸出一个小纸包来。又来到里屋，从炕头的被子底下拿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打开，把里面的金元一张一张数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炕沿上。

做完了这些，他爬上炕、推开窗户，对着西北边王老头家喊了一嗓子：“王大爷，你晌午的时候过来我家一趟啊！”

隔着高高的院墙，过了一会儿，老王头应了一声：“行啊。刚才屋里有动静——你家来亲戚了啊？”

于左键笑了笑：“城里的亲戚，把清清接去念书了。”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别忘了来啊！”

“欸！”

于是他关上了窗户，躺到炕上。

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事情，抓起手边的小纸包，把里面的耗子药统统倒进嘴里。

是有点儿苦。

他就起身，摸索着拿到炕梢的茶缸，灌了几口水。然后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

叶知行领着于清清，慢慢从村子后面的一条小路，上了山。清清还在哭，一边哭一边回头。她们两个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荣树从后面赶上来。

叶知行拿眼神问他。荣树就叹了口气，点点头。

于是她停下了脚步，将于清清抱起来。小姑娘的身子轻飘飘的，隔着小棉袄都能摸到骨头，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卷走。叶知行贴了贴她湿湿的脸蛋儿，无言地将她搂到胸口。

荣树了她们俩，欲言又止。

直到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于清清在叶知行的怀里睡着了，荣树才低声问：“鸢姐，你这事儿办得……你还真想要孩子啊？你岁数比我还小吧？”

叶知行低头了怀里的小女孩，轻声道：“喜欢她是一方面。孩子在我们手里，他不会往外说是另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这是个好苗子。胆大、心细、懂事。才六岁的小姑娘——你找个来给我？咱中国有句古话，叫武学奇才。什么叫武学奇才？这就是。”

荣树笑了一声：“还成了万里无一了？”

叶知行停下脚步，认真地了他一眼：“你应该知道我是哪一行出身的。所以，她就是、万里无一的武学奇才。”

荣树的脸色变得认真起来，想了想，又道：“可是她又没能力……”

叶知行只问了他一句话：“冰王是怎么死的？”

于是荣树的脸色变了变，不说话了。

两个人又走了起来。然而谁都没注意到，于清清闭着的眼睛翕动了几下，然后小手在自己怀里轻轻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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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素人の初登场

在假期的最后一天，也是星期天，李真带着张可松来到了“北川冰点屋”。

他们两个推门而入的时候，马心语和北川正趴在桌子前面盯着一个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听到风铃的声音，两个女孩同时抬起头来，直愣愣地了李真，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李真和可松几乎同时打量了一下自己——似乎没什么异常吧？

然后北川一边笑一边站起来：“恭喜两位啊，久别重逢。”于是李涩涩地笑着，帮可松向两个人做了介绍。等他们重新落座之后，李真才问：“你们俩刚才笑什么呢？”

马心语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用鼠标一点，然后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向他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