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青铜之王。
青铜之王在那段时间里一直与自己保持着密切的肢体接触,一直到自己说出了“还能是因为什么呢”这样的话来之后,才将手挪开了——
在自己重生之后,他就身怀戒心了吧。
倘若当时自己对应不慎,无法令他暂时地放下戒心,也许下一刻,头颅当中就会多出一根铜刺来。
只是……为什么他一直谨慎地使用着自己的能力,并且令一干执行官们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但李真很快就停止思索这件事,并且透过车窗了公交车前面的后视镜。
有一辆农用三轮车跟在后面。此时行程已经过半,途经了两个村镇,路上的车也渐渐多了起来,但那车仍令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这才是保卫局长的风格吧。
毕竟自己除了与亚当共鸣这件事情之外没有再提供其他信息,而戴炳成也必定认为自己还有所保留。他无奈地微笑起来。
的确不能说而已。但又不是不想说。
所以他才得出来这么一趟。
不过……自己还真是个异类啊。他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微微皱起眉头。
一个多小时之后,外线公交抵达平阳。
李真要司机在一家大型超市门口停了车,走了进去。
尽管离过年还有十天,但周围已经满是喜气洋洋的氛围。超市里人山人海,处处都是挨挨挤挤的笑脸。这与冷清的基地形成鲜明对比,就仿佛自己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他在人群当中艰难地穿行,刻意放缓脚步,好让某个或者某几个人能够清楚地锁定自己。
当执行官还没有一个月,工资没领,出任务的补助却发下来了。眼下他算得上是个小财主,银行卡里的一串数字令他相当有底气,于是出手便阔绰了些。
一个人拿不了太多东西,他就挑着贵的买。但即便如此,在满身大汗地赶去收银台结账的时候他提着的购物筐里也都被填满了。采购花了一个小时,排队花了将近一个小时,他终于突出重围。
掀开了门帘,寒意扑面而来。他提着两大包礼品在街头等了好久才拦到一辆出租车。但司机一听到他要去的地方,立即把头摇成拨浪鼓,一踩油门开溜了。李真想了想,走到超市门口的atm机里又取了几张现金票子,等下一辆来的时候先把一摞钱一亮,然后拉开车门坐进去:“去三棵树,70块,走不走?”
司机被他吓了一跳,半晌才道:“三棵树啊……我回来都得下午了,还得跑空车……”
李真叹了口气:“这是70块,可不是7块,够你这一天的活儿了吧?还省得你市里来回跑。”
司机又摇头:“太远了……你再找别的车吧。”
“真不走?”
“真没法走。”司机笑起来,“您赶紧下吧,再找一个。”
于是李真沉默了一会儿,把手伸进内兜里掏出两张卡片,在司机面前一扬:“好吧。那么我现在通知你,执行公务。我要征用你的这辆车。”
然后将自己的军官证也递了过去:“自己吧。”
司机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狐疑地接过那个小本子,两张卡片。先打开小本子了……的确是中尉军官。那部队的名字他没听说过,然而之下的钢印是不会错的。
又仔细端详手里的两张卡片——紫电绕蟠龙的徽章。一张上面写着“执行公务证甲”,另一张上写着“执行公务证乙”。还特别注明了两证合用才有效力。
他又了李真的面孔,意识到这应该的确是真的。
没人会为了坐车拿这东西来诓人吧……
司机抽了抽嘴角,苦咧咧地笑起来:“哎……长官,我错了,我起先没出来啊。我这就走……咱赶上过年也不容易,要不就按70算吧……”
李真冷着脸把证件收起来,在后视镜当中一扬头:“我心情吧。”
于是总算上路了。
三棵树,就是那个开小卖部的大叔所在的村子。平时出租车打表跑到那里得40元,眼下赶上过年70元也不算少。只是拒载这事儿着实令人恼火,他就来了这么一出。说起来倒是有公权私用的嫌疑,但李真也只是在心里笑了笑而已。
在从前自己还真就会傻乎乎地下车等下一辆吧。可惜那个自己正在慢慢消失——从洞窟里复生的那一天开始。
却不知道究竟是从前的那个自己好一些,还是现在的这个自己好一些。
他靠在后座闭上了眼,想起应决然那天晚上在天台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话可以在很多时候让人觉得安心、觉得理所当然。但也在很多时候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真的“身不由己”,还仅仅为了妥协而给自己的找来的心理安慰。
路上司机试着跟李真搭话,但李真一直没有开口。后来他也觉得无趣,便沉默下来——心里做好了走霉运、白跑一天的打算。
到了下午一点多钟,出租车终于开上颠簸的土路,最终停在灰蒙蒙的站牌下:三棵树站。
李真提着两大包东西下了车,走出一段路之后回头到司机那张愤愤不平的苦脸,于是快意地笑起来,扬声道:“钱在你后座上。以后注意着点儿。”
然后踏着路边未消融的积雪,慢慢往村口走去。(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三章故人来
其实一切都没怎么变,只是时间从秋天变成了冬天。村里的土路上积雪未消融,化了又冻,变成黑白混杂的冰渣。
路上没有人,似乎都躲在家里猫冬。两边院墙头生长的杂草都枯了,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上头还挂着鞭炮的碎屑,也许是谁家嫁出了新娘子。
几只灰褐色的麻雀在不远处的路面上蹦蹦跶跶,见李真走过去便齐齐飞走,落到电线杆上好奇地着他。
他沿着村间土路前行,花半个小时穿过村落,又经过一眼上了冻的青石井、三座草垛,来到那家小卖部门前。
两扇木门上的玻璃依旧是灰扑扑的,但里面却似乎很热闹。几个男人凑了一桌在打扑克,还有几个人坐在一边的土炕上抻着脖子。屋里子烟雾缭绕,嘈杂的人声隔老远就能听得见。
于是李真走到门口,推开了门。
屋子里的人了他几眼,声音稍低了些,但并不如何惊讶。
就连店主人也只是抬了抬眼,招呼道:“买点儿什么?”
也许在他来李真只是村里某家人从城市里回来过年的亲戚。但李真却把他认出来了。
他还穿着秋天的那件羊毛衫,只是在外面披了件军大衣。小店柜台上的货色不多也不少,他曾经吃过的那种面包还摆在柜台上面。
其实时间不过几个月而已,他却觉得眼前的情景恍若前世。
他笑了笑,从人群当中走过去,将手里的两大包东西放在柜台上,说道:“王叔,你不记得我了?”
那男人愣了愣,然后仔细打量眼前人。是个起来极英俊挺拔的青年,干净整洁,从容不迫,脸上还有和善的笑容。这样的相貌和气质,倘若在别处见过一次没理由记不得,然而对方知道自己姓名,语气又那么熟……
他一时间真有些迷茫了。
坐在一边土炕上的几个男人也端详着李真,低声猜测他到底是谁家亲戚。李真不想为难眼前的“恩人”,就低声提醒道:“秋天的时候,我来过这。您给了我40块钱,还有两位——”
店主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哦,你是那个……那个……”
李真笑着点头。
却没想店主赶紧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拍着他的胳膊:“来来来,里面太挤了,咱出去说。”
他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就拎了两包东西跟着走出去了。一出门,店主就低声问:“你现在没事儿吧?”
李真倒是被他弄愣了,疑惑地皱皱眉:“……什么事儿?”
“你当时身上那血——”店主带着谨慎的神情着他,放低声音,“事儿了了?”
李真想了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一时间百感交集,险些愣在原地。
原来这位王叔当初是觉得……自己弄出了人命?他回想起当时另外两个男人对他说的话——王叔的儿子也像自己这般大,因为地震受了伤,送到县医院去了。
所以当时那个忧心忡忡地男人才那样慷慨大方地给了自己40块,又没有追问其他的事情吗?不过这种事……
他愣了一会儿,摇摇头:“本来也没什么事儿。那血真是我的,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找着家里人了,一直没忘记您那40块——要不然当时我都不知道怎么熬过去。”
店主出了口气,露出笑容来:“哦……那就好,好就好。”
随后忙摆手:“走,去我家坐会儿。唉,就为那40块钱大老远又回来一趟……”
他带着北方乡下人那种特有的礼节引李真往家里走,一路上客气地说着话,李真也就温和地应着。但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店主人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真的没事儿了啊?”
李真在心里无奈地笑笑,将右手的袋子交到左手上,从内兜里摸出自己的军官证递给他:“您。”
店主狐疑地接过去,翻开一,当即变了脸色。他将证件上的头像与眼前的年轻人对照了一会,忙双手递过去:“哎呀……这怎么说的!你是军官哪!我都没出来……先前我还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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