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估计是从来没有讲过的故事,这唐瑛和管千娇也一脸疑惑,肯定是不干好事,肯定是吃里扒外,但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这就是商谍之间的差异性所在了。
“仇笛,你知道吗?”谢纪锋道。
“纯粹靠窃密盈利太原始了,应该是在鞋厂的终端和供货等经营链上下手吧?那样更隐敝。”仇笛道。
谢纪锋仰头一笑指着仇笛道:“好,有眼光,我的领路人讲,这行不靠勤奋,全靠眼光啊……事实是,这位应聘到鞋厂市场部当经理的间谍,他不窃密,他捣乱,一知道有国外大的代工订单上手,他就开始动手,不是故意克扣工资奖金,就是无限制延长加班,最后甚至发展到造谣说,职工宿舍有乙肝等传染病,每每导致员工大批离职,而老板完不成订单要面对巨额赔偿,所以只能把订单委托给同行企业加工……两年,他损失了将近百分之四十的市场份额,成就了一家小工厂的崛起,直到我们告诉他问题出在哪里以前,他一直认为那位间谍是靠得住的好员工。”
“哇,这样也行?”这个故事突破耿宝磊的认知了,他愕然了句。
“这个行业意外总是无处不在,所有能用人类智慧想像到的阴暗方式,都会以现实的形态出现……我没有能力教给你们怎么做,我接手的生意结果是成败各半,有赢的、有输的,有当间谍的、有找间谍的,即便我干了很多年,也无法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式,原因在于,这是一个在道德底线之下,却又在法律准绳之上的灰色地带,想发挥可能有无数种方式,而想遏制它,却可能连一种有效的方式也没有。”谢纪锋如是道,他呷着水,审视着众人。
商场尔虞我诈的现实就是如此,奸商要奸到什么程度才会触犯法律,那真是值得商榷的问题,或者到那个层次,他恐怕已经富到可以从容地拿起法律这块遮羞布了。
放下了杯子,谢纪锋在众人的思忖着,慢悠悠地道着:
“……目前刚刚有了有关侵犯个人信息的刑法解释,事实上对于个人**的保护恐怕就资本主义先进国家也做不到很好,在我们国家,因此依刑法定罪的屈指可数,更多的时候,商业间谍的案件,都是以《反不正当竞争法》来量刑的,大多数结果是经济赔偿和民事处罚,可能仅仅是个道歉………门槛这么低,自然导致了从业市场的混乱,可以这么说吧,其实商业间谍在国内外公司都是普遍存在的,每家公司都会颇费心思地搜集竞争对手的情报,安插眼线、探听商业秘密等等,其实这已经成了整个行业的‘潜规则’,都心知肚明,都在小心地防范,但却很少公之于众……就像你们查到杨二丙通过这种方式窃取信息一样,作为代工厂家要出现这种事,它的iso认证将会被置疑,更严重一点,可能影响到上一层的厂家取消订单,不仅仅是经济利益损失,对于企业形象的打击,也是很大的……那,你们也看到了,肖凌雁处理的方式也不傻,即便她很想拿眼镜厂开刀,也未必敢在这种事上作文章,影响的是整体利益。”
这回,该着唐瑛郁闷了,她有一种被人牵到台前当猴耍了一圈的感觉,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大一件事,结果只是让肖凌雁籍此对下属分厂敲打了敲打,再无下文了。
“谢总,这些事您应该早告诉我们的。”管千娇提醒了一句,稍有微词。也许早知道这样,这种事就摁着等到时间结束再给肖凌雁私下里谈了,现在倒好,成了调查人员的不是了。
“呵呵,看来大家有点意见啊,对此,我深表歉意。不过最初的设想是,想看着你们栽个跟头的。”谢纪锋如是道,听得那几人瞪大眼了,他欠欠身子,笑着解释着:“这一行从教训里学到的东西,比从成功里要多得多,吃一蜇堑一智嘛,不过你们做得比我想像的要好很多,这一行最大的难点在于要钱,我们是靠出卖智商挣钱的,能卖一万也划算,能卖一百万也合理……在座的,可是有一位比我还会要钱啊,呵呵。”
一言皆笑,包小三直揽仇笛,肖凌雁被挤兑得不但付了一百万合同金额,又给了一张可能兑付的支票,眼看着这一切都触手可得了,简直像一场梦一样。
仇笛笑着问着:“谢总,您就别笑话我了,我们是误打误撞走到今天的,其实肖凌雁也在揣摩我们的心态,之前不付款一方面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另一方面,她想把我们拖上她的战船,实在拖不住了,她直接付了全款……这应该也是以退为进,我们只要敢收这个钱,这就不是个人行为,是要哈曼的商务行为,如果失利,那损失可能都不止一百万,毕竟他们这个家族和华鑫的私人关系非常不错。”
这可能是更深一个层次的想法了,唐瑛听得不由侧目,对仇笛另眼相看了,谢纪锋竖竖大拇指赞道:“说得好,她不怕我们拿钱,最怕的是我们拂袖而去,只要替她办不了事,以她的脾气,敢给我们贴上一个骗子的标签,想在富人这个圈子再接生意恐怕就要大受影响了。”
“哦,有道理。”耿宝磊心沉了点。
“****,这意思是,钱还不是咱们的?”包小三心疼了。
仇笛拍拍他安慰着:“大家不正在想,怎么装进兜里吗?谢总,您继续,您见多识广的,像他们公司这类情况,属于那一种?”
不是简单的泄密,不是普通的商谍,是那一种?谢纪锋撇撇嘴,稍显为难地道:“这正是我说的第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但你很难知道,究竟是什么。”
很深奥,仇笛思忖着问:“您是指,形式问题?”
“对,泄密有无数种方式,要准确地抓到隐藏很深的商业间谍,这一百万不是多了,而是少了。”谢纪锋摇头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无解的问题。
“那为什么不拦着我,还要接?”仇笛问。
谢纪锋笑了,直道着:“奇迹不也是人创造的吗?华鑫的事在京城已经传神了,瞳明科技这么大个公司要认可我们,别说挣一百万,倒贴一百万我都愿意。”
此言听得众人皆笑,说来说去,终究还是忍不住诱惑,也许肖凌雁的目的也在于此,用两百万赌哈曼的荣辱,是个很划算的生意。
“那究竟是哪一种啊?这种家族企业,还真不好查啊。”耿宝磊问。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一种,卧底。”谢纪锋道。
“卧底?”包小三好奇了,想起警匪片来了估计。
“对,卧底……能曝光的手段都不是高明的手段,能查到的间谍都不是高明的间谍,事实上,大企业的竞争对手都是相对固定的,在竞争中如果企业要向竞争对手内部安插自己的眼线,一般不会临时就某个项目出击,而是会在适当的时机派出人员进入对方公司长期潜伏,只在需要的时候获取重要的技术以及市场情报……对于公司而言,控制这种人并不难,这种事本身就是违法行为,个人和公司的‘共同违法’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约束,如果出事,企业也许负担得起经济赔偿,但卧底的人可就身名俱毁赔上一辈子了……这种关系,把他们天然的捆绑到一起了,即便你知道谁,恐怕也很难找到真相。”谢纪锋道,最难的一种,恐怕他也讲不出实例来。
“证据?找到他们泄密的证据,有可能吗?”耿宝磊问,一看众人的脸色,他知道可不能了。
“这种人的特点是:宁不出手,绝不失手,因为失手就意味着毁了一辈子,所以他们忍耐力可能超乎想像。”谢纪锋抚着下巴,思忖道。
“还有一个特点是,代价高昂,像瞳明科技这样的公司,要是有潜伏商谍的话,那两宗泄密事件得到的回报,应该是以百万为单位计算的。”谢纪锋又道,口气凛然,恐怕连他也不敢想像这种事有多难。
“至于证据嘛。”谢纪锋看了耿宝磊一眼,缓缓道着:“几乎没有可能,等别人知道时,已经是结果了,怎么可能有证据留下。”
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最起码从谢纪锋的叙述里能听出这层意思,他说话的时候,眼神里郁闷浓浓的愁意,说完这些,他默然地起身,像是用脑过度一样拍拍自己的额头,仇笛适时地问着:“那谢总,你们当年找那个捣乱的‘商谍’,是如何开始的。”
“无限接近,只有身处其中你才能感觉到那只无形的手,这个方面技术的力量是次要的,再精密的设备也要依赖于使用它的人,再高端的技术,也不可能比人的大脑更精密,所以才有间谍这种最古老却最有效的刺探方式存在。”谢纪锋踱步道着,他走到了仇笛的身侧,拍拍他的肩膀道着:“我教不了你更多,也不会教你更多,刺探情报的方式,本身就是法无定则,你想用一个思路一个方案来圈住目标,那你注定是要失败的。”
好像他言尽于此,好像他也无计可施,背着手,像想起了什么,踱步往房间外去了,仇笛在背后问着:“那我应该怎么开始?”
“我说了,法无定则。”谢纪锋头也不回地道:“难题留给你们了,需要支援尽管开口,这种人拳脚抓不到,只能靠思维找……我会留下来,听你们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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