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瞳 (半魂0)

看着白忆贞淡淡的微笑，罗林犹豫了一下，将杯中的酒喝下。酒没有任何味道，但不知为什么，后劲特别厉害。罗林感到喉中发热，微微晃了一下头。周围的场景快速改变，罗林置身于一间禅房中。房中有一个带发修行的和尚在敲木鱼，声音有点急促，看来心中颇不宁静。罗林走到他身边，心中有一阵熟悉的感觉，很亲切，就像是，另一个自己。

罗林伸出手，刚触碰到和尚的肩膀，场景便切换了，换成西湖的堤岸。西湖还是西湖，只不过，一切现代化的建筑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古色古香的房宅。一个穿白色长裙的女人跪在堤岸边哭泣，手中抱着一个已经死去的婴儿。看着她的装扮，罗林脑中闪现白素贞的影子。那个女人哭得很凄厉，连湖边的柳条也为之动容，越发垂得低了。

那个女人停止哭泣，一字一句说道：“许仙，你好无情。竟然狠心抛下我们母子，终日枯灯烛火。你无情，休怪我无义。我白素贞对天起咒，让许仙相伴孤灯，终老一生，生生世世，无休无止。”罗林看着白素贞的背影，感受到的已不再是千年等一回的爱了。这一刻，她剩下的只有怨，只有恨·······

罗林睁开眼睛，用手抹去眼角的一滴眼泪，看着柜台上的酒杯，问道：“你在酒里放了什么？味道很独特。”

“落寞，无助，悲凉。”白忆贞苦笑说道：“你看到了什么？伤心往事么？”

罗林回忆刚才的画面，摇头说道：“没有，我看到了白蛇的传说，只不过，与电视里的不太一样。”

白忆贞身体颤动一下，惊讶的看着罗林，眼中不知道有什么。是闺妇见到久别家门的归人的喜悦？还是历经沧桑之后回忆最初自己的苦涩？还是什么都没有？

“传说，”白忆贞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看着罗林面前的酒杯，说道：“他们猜中了一切，却改变了结局。这就是传说。”

真是悲哀，痛苦竟被人作为美好的传说，流传了几千年，还有比这个更可笑的事吗？人类，真的很讽刺啊！

“白蛇恨许仙吗？”罗林默然问道。

白忆贞看着罗林，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喝下，久久没有回答罗林的问题。罗林看着周围的环境，酒吧里只有自己和白忆贞两个人，他摇摇头，转身离开。走出酒吧，罗林看着天空中微微闪烁的电光，回头看了一眼‘无泪酒吧’。罗林眼中精光闪过，投身没入街市之中。

***

罗林站在湖堤边，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个女人的背影。哭声依旧，怨恨依旧。罗林没有靠近她，白素贞慢慢站起，转过身来。罗林震惊地看着白素贞，那个面容，竟是酒吧老板------白忆贞。

罗林猛然从床上惊醒，口中轻声嘟囔：“白蛇，白蛇，她是白蛇，那········。”罗林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

第二天，依旧微雨。

罗林站在白蛇跪着的地方，看着她凝望的地方------金山寺。罗林催动真气，紫瞳显现。当年的一幕幕，如电影一样，再次出现在罗林的脑中。

夜晚，

交错的霓虹灯显示着这座城市的繁华；灯红酒绿，撩拨着每一颗轻浮的心。

在这沉溺的地方，“无泪酒吧”，犹如一个跟不上时代节奏的文盲一样，傻呆呆地坐落在幽静的街道。

罗林走近酒吧，看见门上挂着“今晚停止营业”的标识。罗林凌空画了一个“穿墙咒”，走进酒吧。酒吧内没有开灯，室内一片黑暗。

突然，灯光被打开，罗林下意识闭上眼睛。白忆贞走到柜台边，对于罗林的黑夜造访，没有任何惊讶。白忆贞笑着说道：“今晚不营业。”

罗林在柜台边坐下，缓缓说道：“我是来听故事的，那个被世人颠覆的传说，我想知道另一个版本。”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会留下什么？又会带走什么？

第七十三章 千年诅咒

白忆贞为罗林倒上一杯马丁尼，为自己倒了一杯鸡尾酒，看着罗林的脸，说道：“白蛇怀孕八个月时，小镇发生莫名的瘟疫，许仙毫无头绪，对此束手无策，心中很是着急。白蛇不忍见许仙伤心失落，不顾小青反对，强行施法抑制瘟疫。　白蛇功力有限，半月之后，她因法力消耗过度，动了胎气，晕倒在地。白蛇晕倒之后，单靠小青一人，根本无法抑制瘟疫的扩散。每天，都会有人离开；每天，都有人在痛苦中挣扎。许仙看着昏迷不醒的白蛇，看着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开，无助，心痛，自责。”白忆贞眼中闪动着泪光，忧伤说道。

罗林心里也感到沉重，这些画面他通过紫瞳也看见了。罗林看着酒杯，问道：“法海呢，他在哪里？”

白忆贞自嘲道：“法海被白蛇和小青设计引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当法海回来时，小镇上人已经死去一半以上了。法海很快控制了瘟疫，并且救了剩下的人。所有人都很感谢他，包括许仙。但他们没有想过，白蛇和小青耗费了多少真元帮他们续命。许仙对瘟疫那件事久久不能释怀，他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错。渐渐地，他的心慢慢枯萎。法海趁此机会，对许仙百般迷惑，将他引入空门。许仙决定出家为僧，普度众生。”罗林看到白忆贞眼中的无奈，没有说什么，安静地听着。

白忆贞继续说道：“白蛇知道许仙要出家的消息后，与小青一同来到金山寺找法海要人。但许仙心意已决，不顾往日夫妻情分，狠心出家。白蛇气急攻心，晕了过去。小青心有不甘，与法海决斗，但她之前真气受损，还未恢复。结果，小青被法海打回原形。”

罗林将杯中的马丁尼喝下，看着身体微微颤抖的白忆贞。

白忆贞嘴唇颤动，痛苦说道：“白蛇生下孩子，希望许仙看在孩子的份上，能够回心转意。白蛇在金山寺上跪了三天三夜，许仙都不曾出来见她和孩子一面。白蛇带着孩子绝望地离开。之前白蛇过多地消耗法力，胎中的孩子没有得到足够的能量，出生不到一个月就夭折了。白蛇跪在湖边哭诉，她怨许仙太无情，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漠然视之。白蛇诅咒许仙，让他生生世世，孤老一生。“

白忆贞说完这个不太长的故事，两行清泪滴落到柜台上。罗林端着高脚杯，慢慢摇晃。

“你说，白蛇应不应该恨许仙呢？”白忆贞轻轻擦拭脸上的眼泪，幽幽说道。

罗林没有回答，一阵沉默之后，他开口说道：“七年前，一个结束恋情两年的男人，遇到一个怀着音乐梦想的艺术生。不久之后，两人开始交往。在与这个女孩相处的日子里，这个男人渐渐淡忘两年前的伤痛。女孩为了这个男人，愿意陪着他看着自己一直反感的动画片。而这个男人为了与女孩有共同的语言，他很认真地学习音乐，不过一直都没有学会。两个人都会为对方考虑，不断朝着对方心中的完美形象发展。”罗林深邃的眼神中出现异样的色彩。

白忆贞为罗林到了一杯酒，看着罗林脸上复杂的表情，问道：“后来呢，两人分手了？”

罗林摇摇头，接着说道：“两个人的快乐时光一直延续到女孩毕业。女孩毕业之后，学校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参加了”彩虹之梦“歌唱比赛，女孩很重视这次比赛。只要能赢得冠军，便可直接进入一线明星行列，她的梦想将会有一个更好舞台来展示。这个男人陪着女孩参加每一场比赛，尽管他对娱乐圈的浮华感到反感。比赛没有女孩想得那么简单，那里充斥着一条条暗藏的规则。因为这些暗藏的规则，女孩由第二逐渐滑落到第六名。女孩凭着高超的技术，勉强进入前三，但她很累了。女孩走到一个三叉路口，一条是路通往梦想的彼岸，一条路是卑微的爱情。”

白忆贞脸上闪过忧伤的神色，将杯中的鸡尾酒一饮而尽，表情变得有一丝期待，过了一会儿，问道：“她选择了第二条路？”

罗林看着白忆贞，眼中闪过无奈的神色，缓缓说道：“这个男人劝说女孩放弃这个比赛，女孩没有答应。两人因为这个问题吵了一架，两人交往以来第一次吵架，女孩提出了分手。之后，这个男人没有再关注‘彩虹之梦’的比赛，也没有打电话给女孩，女孩也没有打电话给这个男人。再后来，这个男人换了手机号，两人便彻底失去了联系。“罗林喝下一杯马丁尼，说道：“再来一杯。”

白忆贞帮罗林倒酒，说道：“你，恨她吗？”

罗林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很又能怎么样？每个人都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我无法接受她的选择，但我尊重她的选择。”罗林稍稍平复心情之后，说道：“你不也是一样吗？你根本就不恨他，那个诅咒，是用来让你自己痛苦的。你害怕，害怕在千年之后，自己会忘了他。”

白忆贞身体无助地颤抖，就像是被人刺中软肋一样。一个清晰的身影出现在白忆贞的脑中。千年前的回忆，就这样被撩开。

罗林站起身，走到门口，说道：“千年的时光，你一直在等他，等他向你忏悔。殊不知，他在千年之前，就已然忏悔。“罗林推开门，大步走出去，留下白蛇一个人酒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