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卖古董?”他问。
“嗯,好几个人,听说我们正收,就赶到她家了……”小洁正说着,那辆送罐子的车开到桥头停下。
“我们不能离开这里,要卖,让他们来这里。”他让小洁回话,见两人卸下罐子,拎着上桥,卡车调头。
鸿滨到路边眺望豁嘴岭,上面的一座座坟墓变成大都市的林立大厦,人缩成不同颜色的蚂蚁,内心涌出从战场归来的感触,跟死亡越靠近,对生存的理解越深刻,不仅认识到弱点,连生命也随着脱胎换骨,生存让人毁灭,死亡同样可以让人重生。
在一瞬间,她从坟堆里看到未来,从他身上悟出如何融洽相处,必须清除身上那些偶然闪光且刺人眼睛的亮点,像他和小洁一样面对人生,不再畏惧不堪回首的往事,它们是过去,是生命中的几块白骨,那个远在万里之外的女人,已被埋进豁嘴岭的腹部中央,连魂魄都不可能再腾空游荡。
“悼念亡灵呢?”小洁搂住她肩膀。
“在悼念自己。”鸿滨把头靠她肩上。
“不用这么沉痛,我跟你不一样,曾面对太多死亡,多到噩梦都不理我了。”小洁开导。
“所以,在精神上你是个强悍的。”鸿滨讲心里话。
“哪有,不外乎疼痛变成麻痒,又转化成平淡和珍惜。”小洁对她的话不以为然。
鸿滨嘻嘻笑,接着一声长叹:“做梦想不到会过这种日子,信马由缰,与之前三十多年截然相反。”
“多好啊!迟到的回归,从城市回到自然,从人工奢华回到朴实生活。”小洁尽量领悟她的意思。
“嗯,你可要记住,不能从朴实陷入人工奢华。”鸿滨用暗示打预防针。
“已够奢华了,用不完的钱,加上你这个坏女人,堕落到无法再堕落,结果反成了升华,一种摸得着、吻得到的幸福,世上没几个女人能做到。”小洁想起小梅和那一耳光,脸上立时火辣辣。
“当你是夸奖,哎,他要干嘛?”鸿滨指移动的车。
“掉头,说随时好逃跑,认真雕琢细节的坏男人!”小洁眯眼笑。
“让人死去活来的坏男人!”鸿滨愤愤的说。
“他说收工后住宾馆,明早自驾去申市。”小洁把她脸上的愤愤抹去。
“真的?”鸿滨差点跳起来,“路上得好多天,我得性福死。”
“想点正经的,你的大姨妈能同意吗?”小洁又冷哼。
“忘了!把它撵回去,不然会憋屈死……”鸿滨指来的方向。
“哟,真来了!幸亏‘藏堡’和‘盛夏之滨’地方大,否则都摆不下。”小洁领她上前,又回身朝他招招手,喊,“一共有几件?”
拎着一只大纸袋穿红衣的中年妇女说:“好多呢。”
小洁与鸿滨对望一眼:“不就你们三位吗?”
“我们打前站,有些人过会就到,下午镇上就传开了,说你们收价高。”妇女说。
“天啊!”小洁想起要上山的原因,“都是从豁嘴岭刨出来的?”
白发苍苍的老人说:“全是,这一阵连续下大雨,大家心慌,没钱迁坟,只好先刨出来买,卖完再买新坟,但愿能来得及。”
“小洁,带他们到这边来。”何青屏站在宽敞的桥头喊。
小洁冲他晃晃手,领他们过去:“我跟嫂子说不收,她让先看看。”
妇女急道:“陈家那么多坟,东西肯定多,就一起收了吧,当做善事。”
何青屏再次打开后备箱:“一件一件的来。”
“小伙子,是给现钱吗?”一直不说话的大妈开口。
“对的。”见他们犹豫,何青屏拎出背包打开,“够吧?不过有些东西不收。”
六只瞪大的眼珠子差点掉包里,大妈说:“够,肯定够。”蹲下从袋里取出一只黑罐。
何青屏双手接过,见上面雕着一首诗,配有优雅的兰草雕饰,大部分金粉脱落。
“我家祖宗是个文化人,当年就惦着用这笔筒当陪葬,值多少钱?”大妈问。
“知道这是什么材质吗?”何青屏反问。
“曾听公公说过一嘴,好像是红木。”大妈回忆。
“嗯,从分量看,的确是上好木头。”何青屏把笔筒递给小洁,“毕竟木头,值不了太多钱。”
“总得给个价吧,放屋里没用,镇上有文凭的多,没几个真正文化人。”大妈抱怨。
“那好。”何青屏心说幸好家里有根雕,不然肯定眼前黑,随口道,“1200元。”
“那李瞎子还说对了,真值上千块。”大妈伸出手。
何青屏见状,不禁暗乐:“等一下。”从包里取出黑色笔记本和笔,“我写好,您签字,表示领过钱。”
“这么多人看着,不可能找你要回来。”大妈调侃。
何青屏低头写上:“红木雕饰笔筒,1200。”把笔递给她,“这是凭据,我回去还得交差。”
大妈听他这么一说,没了意见,歪歪扭扭的签上大名,接过鸿滨递来的钞票。
“老婆子,到一边数,多卖了400元。”老人从怀里摸出一只红色小布包,“我家老祖宗爱酒如命,非得用小酒杯当陪葬,你给看看。”
“您先打开。”何青屏示意小洁不要接,怕遇上碰瓷的,一时说不清。
老人哆哆嗦嗦打开布,露出一只青釉小杯,何青屏双手取过,似曾相识,想不起在哪见过,闭目细想,才想起拍卖会画册上有这样一只杯子,跟自家蓝釉瓶间隔一页,只是记不得起拍价。
“觉得它是个玩意吧?好东西!”老人自吹。
“您是卖家,打算卖多少?”何青屏改变报价方式。
“我要价肯定高,你会给吗?”老人用拳拍胸口。
“你报来听听,看出入大不大。”何青屏不理他虚张声势。
老人坚定的伸出三根手指:“低于这个,不卖。”
“具体是多少?”小洁哭笑不得。
“3千!”老人右脚狠狠蹬地。
何青屏哑然,想起帮小洁还债的情形:“大爷,你要3千,我给你3千2,小洁,给大妈再添1百。”
“啊!不会是**吧?”老人顺手抢过杯子。
何青屏指指河对岸:“那陈洪权已跟我做过近十笔生意,用的都是这包里的钱,我等他们下山,一时不会走,你们可以去验钞。”心说人真的奇怪,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好。
“3千2,大爷,您还卖吗?”小洁气恼到想扭头而去。
“忘了陈洪权,他可是新柳镇的棒老二,你们不敢骗他的。”老人见大妈又接过1百,“赶紧数钱,要点猪耳朵、卤牛肉,晚上好多喝两盅。”
等老人签完字,小洁把钱给他:“大爷,我们都没怀疑杯子是假的。”
“从坟里出来的,能假吗?这年月只有贼盗墓,没见过贼把东西塞坟里的。”老人沾上唾沫数钱。
“大姐,你呢?”何青屏问中年妇女。
“我等当家的过来。”她显得焦燥不安。
大妈对她说:“那我们先走了。”刚走几步,又掉头回来,“别人都是少给钱,第一次遇见多给钱的,谢谢你们了,王醉仙,跟人家说谢谢。”
老人数过三遍,点点头:“谢谢了,今天真见到把东西塞坟里的贼了。”大妈大声笑骂,拖着他离去。
见他们走远,妇女又看看周围,悄声说:“主要不想他们知道,卖了钱,大家一嚷,穷亲戚都上门了。”
第131章 战果
鸿滨忍不住讥讽:“一定价值连城。”
“你蒙对了,值钱是肯定。”妇女蹲下,从纸袋取出覆盖衣物,露出一只六成新的浅绿纸筒,竟是字画。
“从豁嘴岭下来的?”他极力隐蔽兴趣.
“上周,找人从上面请下来的,再不刨,不定哪天别人帮我刨了。”妇女双手握筒,像准备冲出去炸碉堡的战士。
“看纸筒,可不是老东西。”他激她快点打开。
她把筒抱在怀里:“我爸69年死的,算整死的,66年开始‘破四旧’,他每天惶惶不安,那年我11岁,记事了,爸死前对我妈说,把这里面的东西一起埋上山,说这样才安全,刚改革开放,妈就死了,所以这东西只有我知道。”抹一把眼泪,擤两下鼻涕,继续语无伦次,“我妈上山晚,埋在最下面,坟被埋了,现在想给爸找个好地方,想上双龙山,可罐子在家里放了快一个星期,没钱买,想来想去,只有卖它。”
“那些年毁坏好多文物,枉死好多好人。”他觉得她讲的合情合理。
“看前,把价格说好,要,不讨价还价,不要,我另外找人。”她抱得更紧。
“你说吧,多少钱?”见她眼里充满惊慌和怀疑,他断定不是伪装。
妇女伸出右手,猛地打个六的手势:“6万,还看吗?”
何青屏起身,摊开双手:“东西是你的,让不让看,你做主。”自己要主动,她反倒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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