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找我报仇,也没人打我骂我。我,就像一个看客,一个局外人。大家全都忙着救老豆子,帮老豆子止血,扶老豆子去医院。没人理我,甚至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我的身上流了很多血,衣服也被浸透了。
终于,我坚持不住,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又躺在医院。身上没力气,特别渴。吸了下鼻子,还有鼻涕,我发现我感冒了。病房里有四张床,屋子里想着打雷般的鼾声。三张床都有人,一张床躺着一个烫锡纸穿人字拖的青年,那是浩南哥。一张床上一个黑瘦少年盖着厚厚的被子,裹的严严实实的,那是黑子。还有一张床,一个少年睁着眼睛看我,均匀的呼吸着。睁着眼睛睡觉,不用说,是封涛。
封涛看我,我也看封涛。我找水,床头有瓶矿泉水。我感觉肚子不舒服,发现又重新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我咕咚咕咚的喝了一瓶水,然后点烟抽。看看时间,已经半夜三点多了。我觉得封涛睁眼睛睡觉有意思,我就一直笑着打量他。
“你醒了啊?”封涛突然眨眨眼睛,问我。
我一直以为他在睡觉,他突然跟我说话,把我吓了一条。那种感觉,就像对着写真上的美女撸,她突然对我眨眨眼睛。
“你没睡啊,吓了我一条。”我跟封涛说。
“等你醒呢。”封涛打个哈欠,也点了一根烟。
“等我干什么,我又死不了。”我笑着跟封涛说。
“哎,你说咱们今天做的对吗?”封涛叹口气,问我。今天的事,他心里也难受吧。毕竟把一个人的手指头硬生生剁下来,那是非常恐怖的。不经意的我擦擦手,觉得手上有血。浩南哥那种觉得手上有油的感觉,我终于理解了。
我们的手,都沾满了血腥。鲜血的腥味,会伴随我们一直到老,那种血腥味,永远都洗不掉。
“我不知道。”我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其实你跺了老豆子的手指头,我一点都不觉得可惜。他那么贱,就是死了也活该。我就是觉得戴季求咱们,咱们不给戴季面子有点不太好。怎么说,咱们跟戴季的关系还行。”封涛叹着气说。
“……”听了封涛的话,我有种无语的感觉。我想着我把老豆子手指头跺了,老豆子可怜。而封涛,却想的我们没给戴季面子不太好。
反正也是,戴季从来不求人,她都那么求我了,我还跺了老豆子的手指头,她一定恨死我了。哎,恨就恨吧,如果我不伤害老豆子,老豆子就会伤害我。没办法,我也是为了自保而已。
晚上我和封涛聊了很久,可能聊的声音有点打了,把浩南哥跟黑子都吵醒了。看到浩南哥,我挺惊喜的。一晃半个月没见,挺想他。
第六十七章 县高,我来了
浩南哥揉着眼睛拍了一下脸,然后给我们看他手上的血,“妈个逼的,有蚊子。回头得买盘蚊香,要不叮下难受。”
看着浩南哥脸上的包,我也觉得身上痒。挠了一下,被蚊子叮过的地方肿成个小包,越挠越痒。
黑子、浩南哥全醒了,我们四个人一起吹牛比。黑子和浩南哥不认识,封涛给黑子介绍浩南哥的时候,给浩南哥说的挺玄乎的,整的黑子直仰慕浩南哥。
“我叫吴浩南,跟陈浩南一个名字,你可以叫我浩南哥,也可以叫我双井子第一帅。”浩南哥说完,挠挠头发。烫锡纸时的那股焦味,头发上还有呢。
四个人聊的挺投契,浩南哥说请我们喝酒。浩南哥最近在城里打工赚了点钱,他在歌厅看场子,有时候帮小姐跑腿啥的能整点零花钱。加上工资,一月三千来块,这在当时不算少了。一有钱,浩南哥抽烟的档次也上来了,十五块钱的黄鹤楼。
我身上有伤,不能喝酒,但我们四个还是一起出去喝的酒。我的伤口开线,重新缝的,坐时间长肚子疼,我坐一会儿换成站着喝,站累了又坐一会儿。
年轻人,年轻就是资本,身体不怕祸害。
我们四个喝的醉醺醺回去睡觉,一宿就这么过去了。白天护士把我推醒,闻到我身上酒味给我说了一顿。那护士挺好看的,个子跟我差不多高。看着也就比我大几岁,长的很有气质。浩南哥相中,帮着人家护士忙这忙那的,还问人家名字,整的人直脸红。
浩南哥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护士脸红,不说话。我瞟了一眼护士胸口的标牌,说她叫方静。护士和浩南哥惊讶的看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黑子挠脑袋问我,是不是暗恋人家。我和封涛大笑,笑黑子傻比。没笑浩南哥,浩南哥早就知道,故意装傻跟人搭讪呢。
中午的时候,雷哥来了,同来的还有老鼠他们几个人。雷哥给我买了一篮子水果,还有两条烟。一进来就问我,好没好点。
我笑笑说,“没事,年轻小伙不怕祸害。”雷哥微笑,笑的挺温暖的,让我想到表哥。
我想了想问雷哥,“老豆子怎么样了?”
“老豆子手指头接上了,昨天晚上去省里医院接的。事儿老鼠都跟我说了,你放心养病,剩下的我给你摆平。”雷哥对我说。
“恩。”我点点头。剁掉老豆子手指头,后面的确有很多事。赔医药费是肯定的,人家会不会报警,还得商量。这件事,我得罪了华叔,老豆子以后也还得找我报仇。后面的事,无穷无尽。只有我混的像雷哥一样,爬到金字塔的顶端,我才能免去那些烦恼。
后面的事,都是雷哥帮我办的。他请华叔吃了个饭,华叔认识不少人,但他自己没亲信,愿意为他拼命的也没有。雷哥的面子,华叔给。喝酒的时候,老鼠给华叔道了歉,说年轻人不懂事,冲撞了华叔,以后还请多多包含。
华叔冷哼一声,四十八度的白酒,老鼠连喝三杯,华叔这才原谅老鼠。喝酒的时候我没去,这些都是浩南哥跟我说的。看场子的活,浩南哥给辞了。浩南哥说,跟着雷哥更有前途。
老豆子那边,华叔作保,雷哥赔了老豆子三万块钱。老豆子的手指头接上了,手指头能动,就是留下一条疤,也给他的心里留下了阴影。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日子,老豆子看到我不敢跟我对视。
雷哥第二次来医院的时候,我把三万块钱取出来给雷哥。雷哥不要,我说什么都要给雷哥。我跟雷哥说,“总给你添麻烦,上次浩南哥的钱都是你拿的。如果你再不要钱,我以后也不认你当哥哥了。”
雷哥刚抢回生意,身上也没什么钱,有事都是大家周转。他被我逼的没办法,这才收下我的钱。
这件事,我和戴季算是彻底闹崩了。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感情,全随着那刀一刀两断。来医院看我的,只有小米。跟戴季一起呆习惯了,看不到戴季有点想她。我问小米,“戴季呢?”
“戴季在家吧,这阵子天热,戴季不愿意出来。”小米说完,低着头为我削水果。她不看我,是因为她跟我撒了谎。戴季不是不愿意出来,是她根本不想见到我。
这次住院,我住的时间很长。上次伤口崩线,有点发炎,伤口总不好,我一直在医院打点滴。浩南哥、封涛、黑子、小米他们经常来看我,雷哥和老鼠还有阿福偶尔也会来几次。除了他们,还有一个让我意外的人。那个人是四大天王中的老三,他也来看过我。他买了不少东西,看我时有点尴尬。
抽过一根烟,我们俩有点熟悉。老三跟我说,“快上高中了,县高那边乱,不好混,有啥事互相照应点。”
“恩,一定的。”我点点头。人家给我面子,我也给人家面子。人踩人越踩越低,人捧人才越捧越高。
奶奶家,我一直让封涛帮我瞒着。没事的时候,我带着伤回奶奶家陪陪奶奶。身上有伤,我看家里的缸没水了,仍然坚持着把缸里的水填满。水是用水桶往里倒的,倒满一缸水要十几桶,倒满后头上全是汗。很累,但我更不想奶奶挨累。
晚上睡觉时,我会跟奶奶撒娇,让奶奶给我讲故事。在奶奶面前,我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
“奶奶,我明天去封涛家住几天。”我跟奶奶说。
“哦。”奶奶没说什么。
关灯睡觉,感觉肚子上的线又开了,很疼。
住院的这段日子,只在奶奶家住过四天。回市里医院的时候,碰到过戴季一次。戴季身上背着个小包,充当售票员的角色。我们彼此看到,谁也不跟谁说话。我是做错了,但我不想承认。我又不是戴季的什么,我凭什么跟她解释。
而戴季,也一直看着窗外,连坐车钱都不跟我要。
不知不觉,县高那边开学了。开学那天,我爸妈要陪着我一起去报到。那时候我还在医院住着呢,怎么让我爸妈陪啊。因为我总折腾,身上的伤总不好,医院的大夫怒了,开学那天,说什么也不让我去。我没办法,就让封涛帮我跟老师请假。封涛跟老师说,说我骑摩托车摔了。县高上学的孩子农村的多,农村孩子大多会骑摩托车,或者玩家里的手扶拖拉机。我们班班主任没说什么,就是对我印象不太好。
县高,高一十八个班,附近几大乡还有城里学习不好考不上高中的孩子都在这上学。混乱程度,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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