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导演 (射手座李不二)

“我们的祖先在那边正在看着你，在看着准备拍《赛德克·巴莱》的你……”彭明正望着远方道。

李小乐与姜闻对望一眼，都是一脸不明所以，觉得彭明正说的太玄乎了。

“姜先生，我能问问你吗？你知道你扮演的莫那·鲁道是哪里人吗？”彭明正回头幽幽地看着姜闻。

“赛德克人。”姜闻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你是哪里人？”彭明正接着问。

“我是内地人。”姜闻想了一想回答道。

“是，你是汉族，是炎黄子孙，我知道内地有很多少数民族，对于我们这种少数民族，你是怎么看的？”彭明正问道。

“我们内地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嘛，都是自己兄弟，台湾的少数民族也是我们兄弟，都是一家人。”姜闻笑呵呵地道。

“是吗？但是我觉得你们汉族有自己的文化，虽然你口头上觉得我们是兄弟，可我猜你肯定认为我们的祖灵是不存在的东西，觉得我这个老东西刚才说的都是封建迷信是？”彭明正自嘲地笑道，又望着有些尴尬的姜闻问道：

“几百年前，汉人来到山里，称我们是蛮夷，日本人来山里的时候，称我们为生蕃，认为我们是野蛮人，现在，台湾平地人也有很多不懂我们，不尊重我们，心里也认为我们是守在山里不懂改变的野蛮人，我听说你们内地说我们台湾人也都是中国人，那在你看起来，我们赛德克族究竟是不是中国人呢？还是野蛮人呢？你们有没有在心底歧视过我们，认为我们战争中是与日本一样野蛮民族？”

姜闻一愣，很想开口说“不是”，可他看过《赛德克·巴莱》的剧情，虽然他心里也认为这是部好电影，但是纯从人生价值观出发他也觉得赛德克人确实是野蛮种族，看着彭明正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想来一下，终于诚实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觉得你们不够文明……”

“哈哈～姜先生你很诚实，我喜欢你～不像是很多人，明明看不起我们，表面上却很认同我们的样子。”彭明正和蔼地点了点头，语气突然沉重了不少：“其实不光是你，就连我们族里的年轻人也认为他们的祖辈都是到处砍人头的野蛮人……”

彭明正闭眼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好一会儿才道：

“坦白地说，其实我非常想让你们拍出这部电影，想让我们孩子看看我们祖辈究竟是怎么样的英雄，我可担心你这位内地人演不好我们赛德克族的英雄，因为在你眼中他就是野蛮人……

你不相信祖灵保佑着我们，不相信有彩虹桥，虽然你嘴巴里说我们都是中国人，说全中国的少数民族是一家，但是其实你与以前的日本人一样，你们以自己是汉人血统而骄傲，而内心看不起我们这些野蛮人……或许在你们眼中，你们会认为我们与入侵内地的日本人没什么不一样。

我想听你告诉我，内地有十几亿的华人，有多少人愿意看一部野蛮人为主角的电影，有多少人愿意去理解我们，感受我们的文化？

就算有人看，你能保证电影拍出来，大家不会认为日本人才是正义，我们这些爱砍人头的野蛮人才是罪有应得？”

这一句话虽然是问姜闻，但是彭明正眼睛却是望向李小乐的，姜闻沉默不语，他其实也能担忧这点，普通观众能否接受这些。

这是一部史实改编的影片，里面没有明确的正义邪恶的脸谱化阵营，如果以带有偏见的第三者角度去看，恐怕会很容易迷惑。

“会有人看懂的。”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小乐突然用坚定的语调出声道：“或许他们一开始就不接受，但是我相信我们国家的人都看懂的，谁才是野蛮，谁才是文明。”

“为什么？”彭明正觉得李小乐在逞强，盯着他的眼睛望道。

“因为在很多时候，现在的我们与赛德克人处境很类似，我们这些内地汉人同样是别人眼中的野蛮人……我们同样渴望别人了解我们的文化……希望年轻人能了解我们祖辈。”李小乐毫不退让地望着彭明正道。

“你们也是野蛮人？”彭明正顿时一愣，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恩，在大部分的韩国人，日本人，美国人，俄罗斯人，甚至欧洲人的眼中，我们同样是不爱干净，爱占便宜，喜欢斗争的野蛮人……他们同样用高高在上的目光审视着我们，看轻我们……”李小乐真诚地道：

“就算是在我们国内，也有千千万万的中国人瞧不起我们自己的祖仙，把我们自己传承的文化，什么儒释道，什么礼孝廉，都认为是落后，野蛮，封建的文化，他们眼中只有引领世界的美国文化是优秀的，先进的，那些年轻人……甚至包括曾经的我，也憧憬过自己做美国人…”

说道这里，李小乐苦笑道：“在以前某个时期，我也曾经怨恨自己身在这个‘不文明’的国度，希望自己拿个美国护照。”

“为什么会这样？”彭明正动容了，眼睛里冒着激动的闪光，语调提高的大声问。

“因为人为造成的偏见。”李小乐叹了口气道：

“那些文明用他们最优势的地方，无限放大他们的那些个优点，让其他地方的人看到他们最好的一面，用所谓‘文明’照耀其他人的落后，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让我们自认为是‘野蛮落后’，却只字不提他们自己的粗陋，丑陋让人恶心的那一面。

他们用这些伪装让所有年轻人神往……让他们否定自己文化的一切……让我们看不到自己民族优秀的一面，而只盯着自己的缺点，让我们发自心底的厌恶自己的文化……

第392章第392场嘈杂的培训

谈到这里，李小乐眼神愈加变得坚定了：

“所以！我们也能理解赛德克族人的感受，我们也能拍得好《赛德克·巴莱》，越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越是要让大家知道，每个文化都有好与不足的地方，我们可以抛弃我们民族里不好的，但是好的精神一定要保存下来，无论是炎黄子孙，还是赛德克·巴莱，我们都是兄弟，一家的兄弟，兄弟之间不需要斗争敌视看轻，需要的要互相理解，互相尊重……”

彭明正双眼冒着光，望着李小乐想从他眼睛看出他是否在演戏，却发现他眼神真诚而坦荡没有一丝虚伪……

李小乐回头望着彭明正：“我拍这部电影不是让我们这些兄弟民族产生更多的隔阂，斗争，而是让我们更加理解彼此，我希望我们彼此放下偏见，真正平等如同兄弟般相处。”

坦白地说，李小乐不喜欢战争，也同样讨厌********，作为电影导演，李小乐更厌烦华人区里自己人与自己人的敌视，战争电影不是很要挑起对外的仇恨，为得是展示和平的可贵，这是他想作为华人电影导演尽的一点点力……

彭明正听完，心底无比动容，默默地看着群山幽谷，轻轻地哼着赛德克的歌曲：

“我来到这里～～我曾英勇守护的山林～这是我们的山唷～这是我们的溪唷～我们是真正的赛德克巴莱唷～我们在山里追猎～我们在部落里分享～我们在溪流里取水～愿我为此献出生命～溪流啊～不要再吵～祖灵鸟在唱歌～请唱首好听的歌～为我们的族人唱～来自祖灵的歌～愿我也献出生命……”

坐在冰冷的石板的姜闻与李小乐上，此刻听着他的沧桑悠远的歌声，心里都明白了，这位赛德克长老终于答应了。

“李导演，前期应该没有我的戏份？”姜闻听着那悠远的歌声，若有所思的望着清亮的天空，问李小乐。

“没有，如果你想多了解一下赛德克族，可以在这里住一下，了解一下赛德克的精神是什么，好好思考一下莫那·鲁道这个人物。”

李小乐也望着天空道，他知道姜闻在想什么，他其实也一样，他虽然已经懂得了这部电影说什么，但是今天与明正长老的一席话，才让他开始真正审视自己的价值观，自己其实或多多少也一直用高高在上的态度看着其他民族，而少了一份尊重……是电影让他慢慢成长了，眼界更加开阔，开始学习思考，了解自己，了解自己国家里存在的这些不同的文化……

一天后，赛德克各个部落达成了共识，全力支持《赛德克·巴莱》的拍摄，包括彭明正长老在内的几百名赛德克族老人，以及蓝欣，莫威这些族内的年轻人都加入剧组的演出。

让李小乐惊讶的是，那个脾气直爽，热情奔放的蓝欣竟然是族内学历最高的，是台湾师范大学的硕士研究生，除了他爷爷彭明正之外，她本人就是台湾对于古赛德克语最精通的人，由于彭明正年龄不宜劳累，蓝欣自然而然成为了李小乐御用翻译。

“爷爷，我为什么要去给这个骗子当翻译?”蓝欣娇滴滴地道彭明正撒娇，对于这个决定很是不满。

“如果他是个骗子，那么你去可以让他骗我们的地方少一点，为我们多做一些事情，如果他真太过份，你还可以号召我们族人在剧组内抗议，毕竟莫威他们读书少，需要一个主心骨，小蓝你说对不对？”彭明正笑呵呵地劝说道。

“好！只要他敢使坏，我就到时候号召演员们一起抗议他，您就等着。”蓝欣一听就兴奋了，正合她意，娇笑着一口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