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谨行在一片笑声中喝了酒,只听冯海洋接道:“这你就不懂了,这种事情,有围观才更兴奋。”
孟谨行无语着刚坐下,新一轮开始,蔡匡正和阮玉也加入进来,这诗来词去的,几个回合下来,孟谨行还真有了点燥热的感觉,包间里的气氛也越来越暧昧,男人们一个个都兴奋起来。
柳思涵不知是肚里没货,还是实在不愿意说,除了第一首,后面都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结果喝了不少酒,七八轮下来已经面如春桃,眼神迷离。
待第九轮说至一半,她就奔了出去。
孟谨行这轮又被罚酒,加上前面被朱一飞指定替冯海洋喝了几杯,此刻胃里翻得难受,正好蔡匡正说要上洗手间,他便跟着一块儿勾肩搭背地去了。
蔡匡正今天不在状态,前面喝得又有点急,进洗手间就是一阵狂吐。
孟谨行虽然难受,却吐不出来,洗完手站在盥洗池前等蔡匡正。
“这工作我不干了……你别逼我……我已经忍了三年了,再忍下去我非疯了不可!你不要说了……你是男人,你婆娘在外边被人占便宜,你就一点不生气?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都忘了?”
孟谨行一愣,退出几步,将头探到外面,正好瞥到柳思涵满脸泪站在洗手间不远的走廊上说话,她对面是一名三十左右的年轻男人,用嘴型轻声与她辩着。
孟谨行看清那男人的脸,瞳孔立时瞪大,这人是郑三炮的司机!
夫妻俩也看到了孟谨行,司机没好气地甩手就走,柳思涵孤零零地站那里独自垂泪。
孟谨行想不好是否上前劝慰,吐完的蔡匡正走了出来,拍拍他的肩问:“咋了?”
“好像夫妻吵架。”孟谨行说。
蔡匡正朝柳思涵远远瞅一眼,推着孟谨行道:“走走,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咱管不了,还是继续喝酒。”
孟谨行被推着走,心里惦记着柳思涵垂泪时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自主脱口问:“我好像觉得,今晚的领导都不太待见她?”
蔡匡正停下看他一眼,想了想说:“喝多了还真一时半会儿挺不过来,要不先抽根烟再进去?”
孟谨行点点头,俩人便找了个僻静处,点了烟吞云吐雾地聊着。
蔡匡正说:“柳思涵这婆娘原本是佘山乡下面齐家坝齐老拐的儿媳妇,家里穷,十四岁上就过了门。齐家坝支书齐如龙嫁女儿的时候,柳思涵去帮忙,当时乡一把手彭天赐的司机闻鸣帮忙开花车,一眼就瞅上了这个俏媳妇。后来齐如龙的婆娘找机会把柳思涵骗到家里,让她给县里下乡的领导陪酒,齐家父子、闻鸣和郑三炮都在。”
他弹弹烟灰停下来,冲孟谨行摇摇头说:“接下去的事情呢,版本就多了。”
“哦?”孟谨行还真没想到,这女人身上故事不少。
“一种说法是,那天喝了酒,她主动陪了郑三炮;还有一种说法,也是最普遍的说法是,闻鸣和齐如龙父子俩上了她,郑三炮作主让闻鸣赔钱给齐老拐一家,再娶了柳思涵;柳思涵起初自己的说法是,上她的那些人里有郑三炮,没有闻鸣。”
“起初?后来改说法了?”
“不是改不改,而是没声了。”蔡匡正冷笑一下道,“早年这事闹得挺大的,她一直告到市里。后来,她不但没声了,还由郑三炮一路安排,先是去舞蹈学校学了舞蹈,然后进了乡文化所,再到县文化馆,郑三炮走哪儿把她带到哪儿,闻鸣也由彭天赐的司机变成了郑三炮的司机。”
孟谨行叭嗒叭嗒抽烟,总觉得好好一枝鲜花给插牛粪上了。
不对!他暗想,花儿插在牛粪上还能长得更艳丽些,柳思涵这哪是插在粪上,简直是泡在毒水里了,迟早连芯都得烂空了。
蔡匡正笑问:“这下想明白了吧,为什么冯书记那么针对她?当年这案子就是冯书记办的,就因为她突然嫁了闻鸣,又去了都江上学,彻底就成了无头案。”
蔡匡正没说这背后更深的一些事情,那一年,其实是有机会令郑三炮下台的,可惜!
不过,就这些,孟谨行已经有点明白冯海洋他们的意思了,这几位是恨柳思涵坏事且不自爱,就干脆往坏里糟践她,来一场口头轮女干,既羞辱了她,也在思想意识上占了郑三炮的便宜。
俩人抽完烟,一起回到包间。
朱一飞看他们一眼,问蔡匡正:“去了这么久?”
“实在够呛,在外面抽了支烟压一压。”蔡匡正在朱一飞面前很诚实。
朱一飞点头说:“今天喝得也差不多了,老领导想先躺一会儿,你陪他去看看房间。”说着又对孟谨行说,“我去看看一会儿唱歌的房间,小孟,你陪冯书记先聊会儿。”
孟谨行刚想说,看歌房这样的小事就我去吧,随即醒悟过来,自己和冯海洋头次见面,朱一飞竟然让他单独陪冯海洋坐一会儿,冷面的冯海洋也没反对,这应该是他们故意安排的才对。
他当下答应说好,并招呼服务员沏两杯佘山云雾来,又点了烟递给冯海洋。
人走净,冯海洋咬着烟说:“老邹头是你们乡的人吧?”
孟谨行很意外,特意让他留下来竟然说的是老邹头,难道这个上访专业户去市里告状了?
他朝冯海洋点头说:“对,我们乡五一村的。”
冯海洋稀疏的眉峰耸了耸,“你看看这个。”他把一封信推到孟谨行面前,“这是他一周前在市委招待所门口堵了我的车递上来的。”
孟谨行差点吐血,老邹头也太能了,怎么给他掌握到监察局长的行踪的?
他赶紧把信抽出来,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
这一读,又让他浑身汗淋淋,全篇竟然都是白话文,之乎者也,像是私塾先生写的东西,而内容竟然都是状告乡长梁敬宗徇私枉法,中饱私囊,欺压百姓。
冯海洋用小拇指抓抓额头,吐着烟说:“你对这封信怎么看?”
他问了这个问题后,并不急于得到孟谨行的回答,而是借着烟雾的掩盖,仔细观察孟谨行,留意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在看到孟谨行抽完手里的烟时,主动摸出自己的烟扔了过去。
职业的原因,令冯海洋一直很有耐心,尽管蔡匡正一再跟他说,孟谨行人如其名,做事说话谨言慎行,他却不相信一个拥有高学历并且如此年轻的乡长,在连番差点送命的情况下,自尊心会不受到打击,能忍住不添油加醋地批驳梁敬宗,甚至对梁敬宗背后的力量发出质疑?
他等待着。
孟谨行由今晚冯海洋对待蔡匡正的态度、对柳思涵的言语侮辱,便对冯海洋此人印象不佳,就算蔡匡正解释了理由,但孟谨行还是认为,作为一名纪检干部,冯海洋的气量太窄。
现在,冯海洋单独跟他谈有关梁敬宗的实名举报,他却在心里犯起踟蹰,犹豫自己能不能将打击梁敬宗的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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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各司其职
抓梁敬宗是在书记办公会上作出的决定,肖云山在电话里只告诉孟谨行,何其丰暂时留任,孟谨行因而对梁敬宗目前的状况并不知晓。
正因为如此,他在不敢相信冯海洋这个大前提下,认为自己没必要冲在前面直接指摘梁敬宗。
他相信,以梁敬宗这些年做的事,举报人不会只有老邹头一个,由老百姓去说,绝对比他自己说更真实更具有震慑力。
何况,真正要办梁敬宗需要证据,老邹头可以靠嘴巴说说,只要上面真想办梁敬宗,没有人会在乎老邹头举报内容是否都有证据支撑,但他不同,作为政府干部,他什么时候都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尤其在认定对手错误这种事上,更要高度谨慎。
而且,父亲曾经说过,他失败于政治幼稚病,并且是最要不得的不知变通。
事实上,孟谨行认为,变通并不意味着合流。
为此,孟谨行并不觉得梁敬宗个人有什么可怕,他也不在乎与梁敬宗个人彻底站在对立面,问题是他从下湾采石场事件后,已经清醒意识到,梁敬宗虽然是梁家名义上的掌舵人,在其背后却另有一个掌握着梁家人命运的圈子,而他,对这个圈子还一片茫然。
这种时候,他如果贸然进入冯海洋等人的圈子充当马前卒,实际上相当冒险,搞不好就成了过河卒。
因为他不仅对梁敬宗背后的圈子知之甚少,他同样不了解冯海洋这个圈子中成员的构成和背景。
理清思路,他掐了烟,看着冯海洋说:“我到桑榆时间并不长,举报信所反映的内容都不了解。冯书记如果需要我在乡里配合了解,我倒是可以提供帮助。”
冯海洋想法落空,着实意外,“你是不是有顾虑?”
孟谨行笑了一下道:“没有,我是真不了解。无论如何,梁敬宗同志都是乡人大主席,曾经为桑榆做过许多贡献,对于他的功过需要由事实来说话,我没权力凭一己猜测来左右组织上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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