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堂华并沒有按照杨飞高的安排呆在警车里面,而是与陈桂天、叶鸣一道,走进宾馆的大堂,看着一队队警察将一些衣装不整甚至半裸着身子的嫖客、按摩女以及一些赌徒从楼上押下來,又走出大堂将他们塞进警车里面,二十分钟不到,叶鸣就看到警察押下來十多对嫖客和卖**、二十几个赌徒,这些人全都用手抱住头,遮住自己的脸面,惊慌失措地穿过大堂,就像一群刚刚被击溃俘虏的残兵败将。
大概又过來十分钟,就见两个身材高大的警察用手按着一个人的左右肩膀,并使劲压住他的身子,迫使他躬腰低头,将他从消防通道那边径直押解过來,后面便跟着杨飞高等几个副局长。
杨飞高一眼看到站在大堂里面的梁堂华等人,赶紧跑过來,指着那个被两个警察押解的瘦子说:“梁局长,那个人就是这个酒店的法人代表兼总经理赵小林,您有什么话要问他吗。”
梁堂华看了叶鸣一眼,对杨飞高说:“你们押他过來,让叶局长看看。”
杨飞高对那两个警察招招手,示意他们把赵经理带过來。
当他们站到了叶鸣等人面前的时候,梁堂华喝道:“赵小林,抬起头來。”
赵经理此时虽然还有点醉意,但是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在听到梁堂华的那声吆喝后,便惶恐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面前怒视着自己的叶鸣,嘴里蠕动了两下,想说几句什么,但最终还是沒有说出口。
梁堂华转头问叶鸣:“叶局长,就是他吗。”
叶鸣点点头说:“沒错,梁局长,这家伙阴毒得很,是个口蜜腹剑的伪君子、歹毒小人,什么阴招都使得出,而且奸猾异常,所以,在审讯他时一定不要被他貌似老实的外表所蒙蔽,也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所搪塞,当初我查处他们宾馆的偷漏税时,他开始也是装出一幅小心翼翼、忠厚老实的样子,好像很热情、很大方、很讲义气似的,但一转背,他就给我录音录像告阴状,如果我稍微贪婪一点,或者稍微把持不住一点,就栽进他的陷阱了。”
梁堂华和陈桂天都最恨这种小人,听到叶鸣这番话,脸上同时都露出鄙夷和愤怒的神色,挥挥手令那两个警察把他押走。
然后,梁堂华盯着赵经理那个瘦小的背影看了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叶鸣说:“叶局长,你放心吧,我办了多年的案子,也碰到过形形**的人,像姓赵的这种喜欢背后害人、喜欢耍阴谋诡计的小人,内心其实是很脆弱的,也最怕死、最怕坐牢,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小人总是患得患失、时刻为自己考虑的,他们为了自保,往往会出卖别人,所以,他们的心理防线也最容易攻破,最容易获得口供,如果我猜得沒错,今晚杨飞高他们只要对他稍加审讯,提示一下关于你受诬陷的问題,保准他立即就会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背后指使他的那个人招供出來。”
而此时,在省城的一个僻静的茶楼里,也有两个人像梁堂华他们一样,到凌晨两点多了,还沒有回家睡觉,正在紧张地商量着目前的局势。
这两个人就是省委组织部长谢宏达、省委秘书长汪海。
李博堂在接到严练关于专案组准备释放叶鸣的消息后,虽然他老奸巨猾、心理素质过硬,但还是感到了一阵阵巨大的恐慌,也感到了一波波向自己倾轧过來的无形的压力:从现在的形势來看,自己当初很可能是低估了叶鸣的后台的强大力量,也低估了省委书记鹿知遥对此案的关注度。
当时,他和汪海、谢宏达等人都想当然地认为:他们这边从叶鸣开始下手,再牵扯到李润基身上去,以鹿书记的身份,他应该不至于來关注这么一件案子,更不可能会來关注一个小小的叶鸣,只要自己这边顺利得手,将叶鸣的犯罪事实查清了,将李润基的名声搞臭了,即使鹿书记与李润基关系再好,他也不可能有办法挽回李润基身败名裂的命运。
但现在看來,自己和谢宏达、汪海等人的判断是完全错误的,,鹿书记很可能一开始就关注到了新冷的这个案子,甚至有可能一开始就识破了他们这一边的计谋,只不过,他一直隐忍着沒有出手,而是在观望着、分析着、判断着,同时还在暗暗地编织着一张大网,随时准备将自己这一边的人罩到他的那张大网里面去。
而现在,第一个被鹿书记的大网罩住的,肯怕就是周济清书记。
李博堂很清楚:以自己对周济清的了解,这是一个比较狂傲、比较嚣张、也比较桀骜不驯的人,轻易不会向人服软低头,而且他一直与李润基不和,只想一脚就把李润基踩死方才称心如意,更何况,听汪海说,就在昨天下午的省委常委会上,周济清还因为叶鸣的问題,公开顶撞了鹿书记,所以,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甚至是关乎到他身家性命的理由,他是不可能突然改变立场,下命令释放叶鸣等人的。
而这个理由,应该就是鹿书记编制的那张大网,
第七百一十一章兔死狐悲
李博堂虽然是个生意人,但正如他自己所吹嘘的那样,他除了在生意场上有过人的头脑和精明的手段外,在政治上他也是高瞻远瞩、智识过人的,并且分析判断问題的能力很强,对人心也有一定的洞察力,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抓住事情发展的脉络和途径。
而现在,他就悲哀地判断出:自己的这一边形势堪忧,而造成这种现状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鹿书记的强力介入,彻底打乱了他们这一边的部署安排,,只要叶鸣一被释放,自己这一边就会失去一张王牌,也就失去了攻击李润基的唯一的利器,而只要李润基不倒,他和鹿书记等人的联盟就还在,再要想去整垮叶鸣,那就比登天还难了……
不过,李博堂虽然有对形势的敏锐的判断力,但同时,他还是一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赌徒,他觉得:现在虽然周济清已经被鹿书记制服了,他们这一阵营损失了一员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大将,但是,秦省长这个元帅还在,汪海这个军师还在,谢宏达这个三军统帅还在,此外省委常委里还有一两个自己阵营的大将,所以,他们这个阵营还算是齐整的,还是有战斗力的,只要他们不自乱阵脚,稳打稳扎地应对鹿书记和李润基等人即将发起的反攻,到最后究竟鹿死谁手,现在还不一定……
因此,在短暂的惊慌之后,李博堂又镇定了下來,并分别打了汪海和谢宏达的电话,向他们通报了叶鸣、陈桂天、梁堂华被释放的消息,请他们赶快商量对策,应付当前出现的紧急情况。
汪海接到这个电话后,惊讶得半响说不出话來。
然后,他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不祥的念头,便急急地问问李博堂:“李总,你前两天告诉我说,省地税局忽然派了一个稽查组到振兴公司來查账,他们现在的进展怎么样,查出什么东西沒有。”
李博堂知道汪海最担心的是他在公司入股的事情被查出來,于是胸有成竹地说:“这个请秘书长和谢部长放心,我老李做事是最稳当的,你们入股分红的原始记录,我都藏到了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再说了,那些如果和分红的人,又不是你们本人,只不过是你们的亲属,即使他们查出來什么,只要你们的那些亲属口风紧,愿意为你们承担责任,谁也扯不到你们头上去,对不对。”
汪海听李博堂这样说,心里略微放心了点,又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对李博堂说:“你再打个电话告诉谢部长,向他通报一下今晚的变故,我先找济清同志问问情况再说。”
接下來,汪海便拨打了周济清的电话。
令汪海始料未及的是:电话刚一接通,自己还沒开始说话,就听周济清在那边有气无力地说:“老汪,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你是个聪明人,又跟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我们在一起合作共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应该知道我周济清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有些话、有些事情,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关于叶鸣等人被释放的问題,这是我擅自作出的决定,沒有向秦省长汇报,也沒有征求你和谢部长等人的意见,我只能跟你说万分抱歉,但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秦省长和你们都能够理解。”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以一种很悲凉的口气说:“老汪,我周济清在仕途上冲冲杀杀半辈子,该享的福享了,该有的荣耀和风光也有了,别人几辈子吃不到的东西、用不到的东西、享受不到的东西,我也吃到了、用到了、享受到了,所以我并沒有什么遗憾,即使现在就杀头坐牢,我也算是无憾了,我这辈子的前途,很可能就到现在这个地方打止了,以后会出现什么情况,我已经无法自己掌控和把握,全部操控到了别人的手中,也许,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实在无法再与你们并肩战斗了,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能理解我的苦衷,不要怪我老周不讲义气、临阵逃脱,,这确实不是我的本意。”
汪海听到这里就完全明白了:周济清这是在明确地告诉自己:他已经被鹿书记揪住了尾巴,捏住了七寸,完全沒有了任何反抗的机会和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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