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们山寨有何不妥?”雷坤显然从王克话中听出了什么,眉头微皱,然后问道。
“攘外必先安内,此乃壮大之根本,青乌山本是一宝地,黑风寨更是本可左右逢源,大发横财,只因我们这黑风寨内,有一处阴宅,才有了这些年的每况愈下,穷困潦倒。”王克正色说道。
“阴宅?这是何物?”二当家方天吉一脸愕然的问道。
“所谓阴宅,便是死气盘踞之地,这等阴气缭绕之所,大多尸骨聚集,这便是我黑风寨穷困之根源所在,若不是天降瑞气,滚滚而来,福荫了我青乌山,这头肥羊,只怕会绕道而去。”王克虽是一瘦弱少年,衣衫褴褛,但谈吐得体,自有一番气派,让人侧目。
“我们寨内阴宅在何处?”方天吉听闻了王克这番话,觉得言之有理,赶忙追问道。
一旁的雷坤与雷暴也不禁动容,似乎想起了什么。
“小黑屋,便是那阴宅之地。”王克淡淡的答道。
“是否将那小黑屋推到,便可化去那阴气及死气?”雷坤沉声问道。
“没有这般简单,小黑屋推到之后,挖地九尺,将地下骨骸刨出,烧成灰烬,再填入赤石,以赤石之阳刚之气中和方圆数十米的阴气,这才能将阴宅连根拔除。事不宜迟,最好现在就动手,否则阴宅之气勃发,只怕会影响肥羊的到来,万一肥羊真的改道而去,那我们黑风寨只怕又要饿个三五年了。”王克答道。
一听肥羊可能会跑,本对阴宅之说将信将疑的三位当家顿时都有些慌了,大当家雷坤更是一挥手,喝道:“还等什么,王麻子,你带着手下的喽啰把小黑屋给我拆了,然后挖地九尺,将昔日那些饿死的兄弟的尸骨刨出来,烧成灰,再寻些赤石,将深坑填平,听明白了吗?”
王麻子不禁一愣,没想到这王克昔日是自己麾下的一小喽啰,今日晋升为四当家不算,那走马上任的大火还烧到了自己身上,心中恨得只咬牙,但却也只能领命而去。
“老大,我去看看,免得王麻子手下那群喽啰怠工,坏了我们的大事。”雷暴此刻对王克的这番阴宅之说已是深信不疑,见王麻子面有不忿之色,当下便快步跟了过去。
雷坤知悉,此次劫杀肥羊,绝对不容有失,这王克是否真有本事,那阴宅之说如何飘渺,却依旧宁可信其有,不敢有丝毫马虎大意。
这头远道而来的肥羊,便是黑风寨一众山匪咸鱼翻身的唯一的机会了。
方天吉则将王克拉到一旁,小声的问着什么,显然对王克这些怪异的说法很有兴趣,只是王克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有些心不在焉,虽然到了这一个世界已经足足半月有余了,但依旧感觉恍然如梦,也许下一刻,便是梦醒时分。
经过一番旁敲侧击,方天吉也有所斩获,终于知道,这王克脑海中突然出现的这一番荒诞不经的怪异之说,叫做风水之说,只是王克的只言片语,让这位二当家听得是一头雾水,偶然提出一个问题,却没有从王克口中得到答案,只换来了这位少年那看白痴般的眼神,让方天吉无比汗颜,最后只能不懂装懂,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不多时,阴宅这一内患终被解决,盘踞在黑风寨上空的死气阴气一扫而空,几乎是那一刹那,黑风寨所有的山匪都感觉一阵神清气爽,不禁啧啧称奇,望向王克的目光之中,已然不光是羡慕嫉妒了,还带着些许感激,些许迷惘,甚至还有些许崇敬与畏惧。
文辉盘膝而坐,身形随着马车的颠簸有节律的起伏着,嘴唇微长,吐气如箭,即便是在这长途跋涉的旅途之中也不忘修炼。
作为正一道的一名外门弟子,文辉天赋虽不如何,但因为勤奋修炼,在外门中也算佼佼者了,否则也不会被这一吴姓大户人家聘为商队护法。
“道长,前面就是地势险恶的青乌山了,这官道都快被荒草湮没,寸步难行,是不是要改道而行啊?”商队向导的声音传入了文辉的耳中。
文辉一声冷笑,然后哼道:“这条被遗忘的官道,才是最安全的,官道起点与尽头的两大驿站,已经至少有三年没有任何商队通过的文书,纵然是穷山恶水道路难行又如何?没有山贼土匪,我们便可高枕无忧,堂皇而过,商队继续前行,你也别来打扰本尊的静修。”
丢下这番话后,文辉闭目潜修,赫然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大有突破瓶颈之势。
这只商队其实真称不上什么肥羊,只有区区十几人,两辆马车,另外还有十头黑驴,驮着一些货物,至于商队护卫,几乎没有,都是一些贩卒,徒步而行,可以说是手无寸铁。
若是真的肥羊,护卫数十,装备精良,只怕青乌山黑风寨的贼匪们也只能干瞪眼,看着他们招摇而过了。
突然间,前方开路的黑驴发出一声震天的驴叫,止住了脚步,随后只见官道两旁的草丛中窜出数十道人影,拦住了去路。
向导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但也是在无法瞬间确认这群拦路的家伙是不是山贼土匪,因为眼前这群人怎么看都是逃荒的难民,面黄肌瘦,衣不遮体,虽然手中似乎也有刀剑等兵器,但卖相实在不咋的,粗制滥造不说,还锈迹斑斑,刀刃剑刃显然都没有开封,都是钝的,显然毫无杀力,被砍上几下只怕也没什么大碍。
唯一让向导有些忌惮的便是这群拦路的家伙的眼眸,竟然闪烁着如狼一般绿光,那是危险的信号,也是饿到极点时嗜血的征兆。
这名向导叫做杨鹏,曾经在草原上遭遇过狼群的袭击,一见眼前这群难民眼中闪烁着的绿芒,感觉好像再度被恶狼围困,下一幕就是被扑倒吞噬,尸骨无存。
杨鹏当机立断,一声大吼:“等一下,别乱来,给你们,什么都给你们。”
向导的这声呐喊,顿时让黑风寨的劫匪先锋们愣了一愣,毕竟他们其实也没有打劫过几次,加上三年都没有操刀了,难免生疏。
“还愣着干嘛,把你们包裹里的干粮都给我拿出来,喂饱了这群难民,我们就可以安然上路了。”杨鹏在身后的那群贩卒的耳边小声的说着。
不多时,黑风寨的山匪们的面前堆放着近百个馍馍,甚至还有几瓶烧酒,让山匪们很是无语,而且感觉倍没面子。
“我们是土匪,不是要饭的!”低沉的怒吼,从山匪中爆发而出。
“别生气,别生气,我知道你们不是要饭的,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你们如今是食不果腹,逃难到了这荒山野岭,我们接济你们,是理所当然之事,何必倒戈相向呢?”杨鹏一脸哀痛,双眉紧锁,仿佛为面前这群难民所遭遇的苦难而感到难过辛酸。
此时,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从所谓的难民群中走了出来,舞了舞手上的鬼头大刀,一脸肃杀的喝道:“要饭的也好,难民也好,土匪也好,今日我黑风寨的众兄弟,就是前来打劫的,若敢反抗,杀无赦!”
这个手持鬼头大刀的汉子,自然便是黑风寨的大当家,雷坤。
随着雷坤的这声怒吼,身后的山匪们也是一阵狂啸呼应,滚滚煞气扑面而来,直接惊得那十几头黑驴一阵长嘶鸣叫,竟然挣脱缰绳,四散逃开而去,眼见就要消失在莽莽山林之中。
雷坤虽然不知多少时日没有率众拦路抢劫了,但在这一突发状况面前,临危不乱,当机立断,对着身旁的兄弟们一声呼喝:“别管人了,先抢驴,先抢驴!”
一时间,山匪们鸡飞狗跳,作鸟兽散,恶狠狠的朝那十多只载着货物的黑驴扑去。
杨鹏及身后的贩卒们此刻才觉得大难临头,有些不妙,雷坤已然缓缓逼,那把乌黑的鬼头大刀闪烁着寒芒,刀锋处甚至还有一缕殷红,也不知饮了多少人的鲜血,才显得如此凶戾。
杨鹏等人不知道,雷坤手中这把鬼头大刀,为何隐约血光可鉴,说到底都是黑风寨太穷,其余土匪根本没有一把像样的快刀,以致于每次猎到了猛兽,都将这把鬼头大刀当屠刀,不知道沾了多少飞禽走兽之血,才有了如此异相。
“道长,道长,不好了,真有劫匪啊,我侯二百思不足惜,但你可要保护我们家小姐啊!”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对着马车内的文辉小声说道。
文辉对管家侯二的话充耳未闻,只因黑风寨这群劫匪也算是福大命大,吉星高照,来得不早不晚,恰巧在文辉突破境界时来袭,否则以文辉正一道外门弟子佼佼者的实力,黑风寨的这群劫匪,即便是被击杀,只怕也要让贼匪付出惨痛的代价。
见文辉毫无动静,侯二也不禁有些恼火,将帘子拉开,见文辉一动不动,似乎魂游天外,甚至气息全无,顿时感觉不妙,若强行将这位来自正一道的入世历练的弟子拉回现实之中,只怕瞬间便会让其气血攻心,身负重伤,若不唤醒这位道人,整个商队区区十数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贩卒,一名侍卫也无,等若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劫匪宰割了。
侯二只能退去,到了第二辆马车旁,对着马车内轻声苦笑道:“小姐,那文道长正在修炼的关头,只怕老夫即便是血溅五步,也护不得小姐周全了。”
“无妨,我本就是吴家弃女,有此一劫乃是意料之中,即便不日成了一压寨夫人,也好过在府邸中被她们欺凌。”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但却有一丝坚决与厌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