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跳,不然他死。”
显然,黑袍人在洗脱自己嫌疑的同时,未免也存着讨好“那个王”之意。丁文料不到那头被禁宥于圆形广场下的绝世凶物,其威名还能远播到这地方,而且更甚于玄白二蛇,让黑袍人如此大献殷勤。
“小文别听这怪物的,它根本另有所图。”楚阿叔被黑袍人捏着脖子,整个人被高高提起,所喊出的话似从牙缝中间迸出来,显得视死如归。
丁文打哈哈笑了数声,装做事不关己的样子,理直气壮地数落起黑袍人:“怪物你知不知道,按照中原礼仪,称呼年纪大的为叔为伯太过寻常。现在怪物你以外人要挟,事关本人的性命,我岂能听从于你,怪物你在做梦吧。”说完即背过身去,心里却在七上八下。
假如当时另外选择的话,岂容黑袍人这三只不死生物嚣张!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这种无力感让丁文对力量充满前所未有过的渴求,丁文终究有了一丝后悔。
“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子,亏我一直帮助你,处处为你着想,我简直瞎了眼……”楚阿叔越骂越起劲。这些话听着难受,其实是楚阿叔的一番苦心,阿叔无非让黑袍人失去挟持人质的借口。丁文索性坐了下去,表面装出无所谓,这正说明黑袍人还在暗中观察与琢磨,没有立刻下手。
黑袍人忽而大声作笑:“素闻唐人治军严明,却个个诡计多端,刚刚差点上了你们的当。”
丁文乍一听,先是心里“咯噔”了下,疑惑地转过头去。
黑袍人弃下了手中的楚阿叔,从甬道内提来奄奄奄一息的吴辉,站在楚阿叔面前,颇有气势喊道:“只要让他跳下去,可以救你们的统领,你们也不会被诛连九族。”
这一幕让丁文哭笑不得,楚阿叔也怔于当场。唐人、诛连九族…这些都是什么时代的事。敢情对方不知光阴荏苒,唐王朝早已告别历史舞台,思维却还停留在那个时代。由此可见黑袍人与外界完全隔绝了。
“此话当真?”丁文不如将计就计,先捡回吴辉一条命再说。便抢先开口提出条件。
黑袍人窃以为丁文与楚阿叔已被一番话唬住了,动作倒是干脆,用指甲一划手腕,把血滴在吴辉的伤患处。楚阿叔这下终于目睹了琥珀异物鲜血的妙处,浑然忘乎自己还身处险境之中,怔怔地看着。
丁文可以理解,行医一生的楚阿叔何曾见过如此神奇的“药”。这样的血液几乎等同长生不老液,足以令世人疯狂。可谁又知道其中的蹊跷,按现代医学理论说,后遗症呢?
须臾。吴辉恢复了原来精壮的样子,然而失去了双足,无法凭借着黑袍人的血另外长出一双脚。因此当黑袍人松开手时,吴辉当即摔倒在黑袍人的足边,伏地嘶声裂肺高喊。那喊声显得狂乱。喊得楚阿叔一惊一乍,楚阿叔连忙俯身扶起,却被吴辉一把推开。
吴辉随手摸出一条棍子,棍子一端对准黑袍人大腿,放出丝丝电弧。
电击棍?
许是黑袍人对这位已残疾的军人并不在乎。没有多加防范,当被电击棒击中的时候,黑袍人似定形于原地,全身如筛糠一样地抖动,嘴里发出惊惧的叫喊。丁文暗道一声可惜了,假如那根银锥在,此时再由楚阿叔出手夹攻,至少可以重创这只不死生物,因为电击棒存电毕竟有限。
“快帮忙拿出网。”
军人的意志总令人钦佩,吴辉终于道出此行的任务,活捉“智狼”!现在却转移了既定的目标。
活捉不死生物?这是个多么疯狂的想法。丁文把心提到了嗓门上,恨不得飞身过去帮忙。
楚阿叔动作一气呵成,撒开那张网兜向黑袍人,居然兜实了。
“好,扎起来,多打几个死结。”吴辉兴奋地吼起,准备将电击棍移开个位置时,黑袍人却趁这当儿跃起,连带着楚阿叔与吴辉二人向平台外摔去。
“阿叔、吴队。”眼睁睁看着楚阿叔与吴辉坠向底部的黑暗,丁文只能高声疾呼,却一阵哽在喉间。对于不死生物,吴辉还是低估了它反应能力,尤其这个黑袍人原本就是一位武道与密学兼修的高手,形势逆转就在于眨眼间,丁文也一时没意识到,甚至来不及出声提醒。
丁文孤零零地愣在竹屋顶上,有点颓废与茫然,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受油然而生,这种无助感令人发狂。
黑袍人与楚阿叔二人坠落后,再没一点声息,就象坠入另一个世界,让洞窟一时陷入寂静。
偌大洞窟,很静。
这地方本为亡灵安息之所,又仿佛另一方世界。
不知何时,上方的日炙洞不再喷薄光与热,已沉寂下来,因此洞窟内就象一座熄了灭的火炉,温度渐渐变得适宜。
日炙月汐的确是个宏大布局里,强如不死生物与两条巨蛇都怵其威力,然而最后的玄机却造就了琼琼与素虹玉?丁文忽觉胸口开始有些闷。
这是应该是高原反应,想必破去这个布局,洞窟内的环境恢复了其所处的地域气候特征,是否意味着与外界已经贯通呢?
“嚎呜~~~”声音来自黝黑的洞窟底部,浓厚而悠长,在回荡着。
是狼嚎!
失踪许久的小狼竟然重现,丁文从颓然中振奋,心想楚阿叔与吴辉这下有救了,可他们俩还侥幸活着吗?
小狼的出现固然让丁文喜出望外,可接下来一幕又让丁文目瞪口呆。
黑袍人不断“依呀”叫呼,那身影似攀走岩壁间猴子,行动十分敏捷;黑袍人身后紧追着一个毛绒绒的东西,其攀爬的速度竟不慢于黑袍人,一双闪烁的眼睛若萤火在摇曳,但那不时哼出的嚎声那么熟悉。
这是小狼吗?
体表的毛长而浓密,体形比原来又大了些、长了些,若不是嚎声,丁文更愿相信这只动物是猿类。
岩壁上追逐如同操场的跑道上竟逐,一逃一追,速度很快。黑袍人被逼得狼狈不堪,最后逃向了日炙洞,而追逐者也毫不犹豫地蹿进去。
这是……
日炙洞显然是个死地,连二条巨蛇都不敢轻易进入,黑袍人在情急之下宁愿选择逃入日炙洞,却没有选择踏足竹屋,这倒奇怪了。
竹屋,足下的竹屋到底隐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
第三四八章其血玄黄
一座牢不可破的竹屋,如空中一朵飘浮不定的云,蕴含先人留下的无法窥知秘密。
这也许就是秘藏吧。
当四周重归于寂静时,头顶上方的月汐洞与炙日洞也沉寂下来,这仿佛死神刚刚把注视的目光转到其他地方,进入其中的人与异形生物都将生死未卜。
一个人站于竹屋顶,丁文忽觉得自己很孤独,已没了悲伤。
不论“西北苍狼”组织的成员们,还是一路护送而来战士们,吴辉、楚阿叔、琼琼、素虹玉…甚至嘟嘟、小狼,如果“地狱之门”算作一张吞噬生命的巨口,那么月汐洞、炙日洞是一对让生命凋零的双眼,在这双忽冷忽热的目光注视下,也许这些生命都化作这巍峨的昆仑山脉一沙一砾,构成一幅又一幅的“石林碑海”。
当时梁羽说得没错,这巍巍昆仑是由血肉铸就,品味着这句话,丁文多么怀念风和日丽的桑家坞,桑家坞这时四处充满生机景象,与这里形成鲜明对比。
因为这里充满了苍凉与孤寂!
而只有这座竹屋如矗立的山脉一样,历经二千余年还依旧不变。
就在丁文暗暗感叹之时,竹屋的轻微震动没有引起丁文注意,直到震动越来越剧烈,丁文差些无法立足才发觉,原先不可触碰的竹屋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竹屋的屋顶不知何时变化出两种颜色,一半竹子彤红如朝阳,另一半则沉黑如渊,而且那些被纺织得紧密无缝的竹子、竹蔑,象似赋予了生命,给人感觉竹屋在呼吸。
“这是?”丁文惊诧万分。
竹屋若非出自一代六易祖师,丁文根本无从揣起这种奇异的现象。
《易》有云: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象曰:龙战于野,其道穷也;亢龙有悔,盈不可久!
此坤卦上六爻为阴盛之极的物象。阴盛之极而逼阳与之交战,有龙战于野的妨主之象。爻义喻示:在矛盾双方力量悬殊很大时。较弱的一方一定不要轻易行动,以防以卵击石,而要应变等待和创造时机,审势后动。
丁文不能肯定自己的这个揣测,却有自知之明,自己绝对处于弱势一方,但强势一方又指的是什么?
丁文还来不及进一步思索。竹屋已如风波中的小舟,大幅度地颠簸起来,颠簸之间又夹杂着急剧震动。丁文连忙紧紧地跨坐在顶梁的竹杆上,象伏在一只奔腾中的骏马背上。一不小心将被甩下去。
在竹屋出现剧烈异动同时,洞窟四壁与顶上的岩石开始掉落,有些没头没脑地砸到竹屋顶。
地震,怎么就突然地震呢?
这地方处于地质构造带范围内,经常发生地震。只不过强度不同,有时不明显让人感受不到而已。但竹屋悬在半空,按理不会产生这么大的震动。
丁文有些懵了。
其实在经历了这些神奇的地方之后,丁文对这次骤然来临的地震怀有疑惑,怀疑这不是纯粹的一理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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