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的胡诌,令虞翠花大为惊叹,活似一付人比人、气死人的模样,口中喃着,“为什么呢?我们就没这个命!”
桑木兰却泪眼婆娑,睫毛上渗挂着雾样的晶莹,不必说又高兴又生气,如果虞翠花不在场的话,绝对会扑到丁文怀中,哭着然后重重地咬一口。为什么要这样隐瞒我?太气人了!三年的时间,连桑木兰此时都有信心夸下海口,能还清那些钱。
“资金的秘密,看来我是守不住了。”丁文沮丧地说,其情确确,由不得别人半点怀疑了。
虞翠花咯咯地笑了。
桑木兰擦去泪迹,也舒心地笑了。
会客室少了紧张、多了笑语,丁文眯笑得象只小狐狸。不必再去重提刚才的话题,有了笑容就有信心,相信桑家鱼庄在明年又会在省城横空重现。
糟!桑木兰蓦然记起,赶紧收拾起帐本,和虞翠花招呼了声,拖上丁文就走。
望着俩人急去的背影,虞翠花发出羡慕地长叹。
远远望见斜伸出墙的老杏树,在傍晚夕照下,如镀上一层黄。院子的围墙内,已飘出孩子们的嬉闹声。桑木兰微笑着说,“估计是六姐他们来了,听这小娃娃的笑声。”
桑六丫,比桑木兰大一年零七个月…丁文只记得小时候,曾经常帮着桑木兰欺负桑六丫。
刚跨进院子大门,便见到一位体韵丰满、臂中抱着一位岁大娃娃的**,她一见丁文俩人相伴而进,嗓门尖细地喊,“哇,大头!没想到以前的瘦猴子,今天变成了帅哥啰,还把我们家的老七给拐了。怪不得木兰对每个上门相亲的小伙子看不眼,不是…”
废话,猿猴都可以进化成人。丁文面对桑六丫毫无掩饰地打量和连珠炮般调侃,只能在腹中诽谤,表面保持微笑和缄默。
“六姐,快抱小娃娃进去,别着凉了,你看小娃娃都流鼻涕喽。”桑木兰只好推着桑六丫往厅堂走。
“老七你别推我。爸正和三姐夫他们谈事呢,嫌吵,这不正把我们赶出来。”桑六丫说着却没停下脚步,却反而直接带向桑木兰和丁文进了厅堂边的厢房,吱呀一声推开那老旧的木门。
屋内坐着桑三儿、姚官,还有另一位年轻小伙子,估计是桑六丫的丈夫吧。
“阿曾,这位是木兰的未婚夫大头,他现在是咱们桑家坞的能人了,赚的钱可不少…”桑六丫絮絮叨叨地如念经一般,不得不说属于街头巷尾很八卦那种,丁文只得出声了,“年内场里要盘帐,今年亏空不少。”
“亏空?谁信呢?”
“女儿家懂得什么?抱着小娃娃到外面去吧。”
桑六丫听了桑三儿的不耐烦打发话,摆了无奈的样子给丁文和桑木兰看,貌似说“你们瞧,我就是被赶出去的”。桑木兰连忙扯着桑六丫出去,回头望了下丁文,然后反手带上了门。
丁文将桑木兰给他准备好的礼品递给了桑三儿,原来是两条中华烟,竟博得桑三儿咧嘴一笑,说有心了。桑三儿当场拆了烟,分了姚官、阿曾一人一包,招呼丁文坐上床沿。
桑三儿郑重地发话:“阿官、大头,你们俩个听好了,在这屋子里的,咱们都算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什么难处当着彼此的面说好了,别到了外面吵吵闹闹,自毁篱笆墙让狗欺进门,落了大家都没面子。阿官,你先来!”
“好!那我想听听七妹夫对池塘和养鳗场征迁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有什么诉求?只要合理的,我都会尽力去争取。”姚官的大度似乎很得桑三儿赞赏,但丁文却知道他是镇政府来探听自己的底牌。姚官继续说了桑家坞村搬迁的种种好处和随氏开发笔架岛的大势所趋。
“我只知道随氏投资是属于商业行为,在这个旮旯窝能赚到钱,他们才来的。若属于国家兴建项目,我二话不说,肯定是百份百服从,政府部门咋说咋算。”丁文接着动情地说,“说实话,我的故籍在北方,桑家坞已经成为我的第二故乡。我曾偷看过族谱,桑姓祖先是在唐末、五代十国之时避难到这个岛上,循环生息了几百上千年。单单那座翻修多次的祠堂,我看都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所以,笔架岛不仅是大伙兴根之地,也是许多先人,当然包括我外公、外婆的埋骨之乡,从感情上说,我是极不赞成桑家坞全村迁移的。”
“是啊,那些祖坟、祠堂可不是小问题,这些牵涉到身在世界各地兴弟。”桑三儿陷入一阵沉思。(备注:兴弟是指发源同宗间的泛称。)
姚官莞尔笑笑,“今天,咱们只说你的池塘和养鳗场。”
“池塘嘛,随氏当场出个五百万的支票被我撕了,毕竟这承包权也经过渔澳镇盖章认可的。当然我也不是不让征,我只是想用它换来村子不搬。”丁文见姚官他听了一愣、尔后苦笑,便继续说出理由,“桑家坞不做大规模搬迁,这也省了政府一大笔搬迁费用,据说整村改址还要上报中央的。何况…其他*级的风景区,如云南大理,民风民俗反成了旅游区一大亮点呢。”
换来整个村不迁!这双方差距太大了。姚官摇头不迭,忍着听完丁文的话后,便断然说,“妹夫,这么跟你说吧。收回池塘承包权,最高不超过一百五十万,若同意,将不追究你养鳗场非法占用、私自改变土地性质的责任;如果不同意的话,你的养鳗场将…被取缔。孰轻孰重?七妹夫你要好好考虑的,一定要年前做出决定。”
丁文蓦然一惊,终于想起不对劲在哪里,虽然与姚官首次谈不拢,暗骂镇政府那班鸟人都是揪辫子的伙,但还是感激他提早透露这个消息,让自己有所准备,“谢了三姐夫的提醒,我会与其他股东商量的。”
桑三儿见双方的底如天地一般,根本拢不到一块,但做为家长仍需要压一压双方,“大头,你也不需要考虑村子的事,先顾好自个儿再说;阿官…你们镇政府也太欺负人,人家都出到五百万了,你们只给一百五十万,这不明摆欺负人、吃定人家么?是否再向上反映反映?”
姚官谦虚地点一下头。
丁文只能皱眉笑笑,看来和镇政府是没办法协调了。
阿曾见事情谈告了一段落,接连递了烟给三人,只有丁文摆手不要。
“阿曾,你在峡省的加油站收成好吗?”
阿曾苦起脸说,“油价一直跌,今年算白出去一趟了。咱们开加油站的,最好是油价天天涨,涨了才有更大差价在里头。所以我在想,明年该不该收摊回来,跟着在座俩位能人混口饭吃?”
“我的池塘和养鳗场都让三姐夫他们给收走了,正想收摊跟您出去看看做什么小生意呢。”丁文见阿曾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便直呼了名字,“我看你还是傍上三姐夫这棵大树好了,他们明年要做建筑。”
姚官笑骂说,“七妹夫,你做人真不地道。你不知道啊,现在镇里的书记和镇长正在为你的养殖场烦心,估计都在说你是麻烦人啦。”
嘿嘿,终于也有落在老子手上的时候,丁文心中暗喜,不经意间又听到一个信息。
“明年的事,明年再说。现在安生地在桑家坞过年。”桑三儿看下点钟,该是招呼吃晚饭了。
第一二九章拯救鲟鱼
家宴结束,一身酒气归去;
却接来久违的沈老头电话。
说是几条搁浅于海滩、受伤的中华鲟,现在危在旦夕,正于研究所中抢救。
还以为是问候的话,一听此事,丁文连忙喊停。
说你这老沈,这家里挂牌的花鳗鲵养殖基地都被当地政府列为非法占用耕地,快要拆牌散伙了。你说你还省心那些什么鲟鱼,就算是濒临灭绝的白鳍豚都没用,这年头,人不如鱼,尤其不如受保护的动物!
桑木兰伴在身旁,听得真切,卡卡地好笑。
有这回事?不知桑家坞沧海快变成桑田的沈清,在电话那头感到意外。
老沈啦,咱国家不是早在葛洲坝拦截之后,在川、湖两省专门成立了中华鲟培育饲养中心么?你们可以向他们咨询啊。好好的专家机构不问,倒向我这个山野村民求救来了,你们不会是急昏了头不?丁文紧接着又一顿牢骚。
沈清陪着笑,估计是掩着电话低声说。
你那儿有一滴泉。
一滴泉,有一滴泉也不救,不如养咱们家的花鳗鲵。丁文严正地给予拒绝,才意识到自己失言。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桑木兰已经在喃喃,一滴泉?
沈清突然嘿嘿地笑,笑得令丁文发毛,说那么咱们今晚再见。
今晚再见?丁文急忙连喂了几声,可电话里只剩下忙音。
该死的沈老头!
深遂的夜空,繁星点点。
没有风,没有虫鸣,村道上显得寂静,静得只有俩人的脚步声。
起雾了,明天准是个好天气。
桑木兰到了家也没问起一滴泉的事,反正她隐隐约约地猜到,只是说了明天一大早要到妈祖庙上柱香,感谢她老人家对咱们的事业无微不至庇佑。丁文微微点了头,换了一身工作服外套来到育苗室中准备一下,许不定老来疯的沈清今晚果真带来了受伤中华鲟。
将其中两个育养池的水全放掉,然后既捞鱼准备一两团购之用,又灌来洪荒湖水,忙到子夜,折腾出了一身汗,丁文揩了额头上的汗,锁上育苗室门回往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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