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孙学刚答道,他说的是韩语,相比于对方那拙劣的中国话,他觉的还是用韩语交流比较方便。
知道和里边的两个女人是一起的,小姑娘也就不再拦着了,她只是一个服务生,管不了这样的事儿。
这是一间五十几平米的棋室,靠墙是一排书架,上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杂志,中间共有四排五列共二十个对弈棋桌,下棋的大约有十五六位,此时大部分都停止了对弈望着最里边正在对峙中的几人。
果然是廖井丹。
王仲明的预感得到了证实,一手叉腰,一手正指着对方鼻子满脸怒容叫喊着的正是廖井丹那个女人,旁边是代表团中另外一位女性,此时正在徒劳地劝说着两边人的都冷静一些不要冲动。
“廖室长,陈经理。”孙学刚忙叫着两人走了过去,王仲明则一声不吭跟在他的后边。
“噢,是孙部长,你来的正好,跟这个人说话真是费劲儿。”见是孙学刚来了,廖井丹稍有些意外,旋即忿忿说道——她没学过韩语,所知道的韩国话无非是‘欧巴’‘欧尼’‘阿拉不基’等等韩国电话剧中的常用语,所以不要说是交流,就连最基本的打招呼都做不到,刚才自已义愤填膺的讲了一大堆,骂了一大堆,对方只是挥舞着手中的钞票同样向她嚷嚷着,也不知听懂没听懂自已讲的话,那种感觉还真是郁闷。
“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孙学刚问道,他虽然会说韩国话,但在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前也不能乱说。
“是这样”怕廖井丹气愤之下表达不清,激化矛盾,陈经理连忙接过话来。
却原来两个人吃完饭后逛街遛弯,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虽然不认得韩文,不会说韩国话,但韩国的许多店面招牌都是用的中国文字,故此知道这里是韩国人下棋的地方。两个人以前没有来过韩国,非常好奇韩国的棋社和国内的有什么不同,于是便进到里边参观。
正在参观之时,来了一位年轻人,比划着表示想和她们下棋,笑容可掬,非常的热情。逛了半天的街,两个人也觉得有点儿累了,而规定回酒店集合的时间还早,所以廖井丹便接受了对方的邀请,一是下棋,了解一下儿韩国人普通民众的棋艺水平,二是歇歇脚,恢复下体力再回去。
在下棋之前,那个年轻人掏出一张钞票,指指棋盘,晃晃钞票,意思是下棋要押彩。廖井丹正经学过一段时间围棋,知道韩国人下棋喜欢押彩,就算是关系很好的亲戚朋友之间下棋也常会下小额赌注,所谓入乡随俗,看钞票是五千的面额,合人民币大约也就三十几块的样子,所以也不为意,就答应了下来。
廖井丹曾经是有志于成为职业棋手的冲段少女,参加多次业余大赛,拿到过业余六段的证书,虽说那一次有些侥幸,排名在她之前的棋手都是业余六段,七段的强手,她的业余六段是按名次顺沿下来才落到她的头上,但若没有相当的实力,所排的名次不能靠前,运气也不会掉在她的头上。尽管那次冲段失利后她放弃了围棋之路,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学校考试学习之中,毕业以后进入银海集团从事科研开发工作,棋艺生疏,比当年的水平差了许多,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凭年少时打下的基本功也绝不是一般业余高手应付得了的。
所以,她原以为能够非常轻松地赢下这盘棋,可没想到,那个年轻人看起来虽然不怎么样,棋却下得非常熟练,攻杀凌厉,进退有度,完全是受过专业培训的样子,非是那种泡棋馆出身的野路子棋手能比。
当然,即使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就实力而言,两个人相差并不很多,一个半斤,一个八两,激斗之下,谁胜谁负都有可能。
问题是,廖井丹是刚刚喝过酒的——韩国烧酒度数低,味道淡,即便是不会喝酒的人一次喝下两三瓶也很常见,廖井丹也是如此,不知不觉就喝了两瓶。低度酒的特点,喝下去的当时反应不大,酒劲儿要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会反上来。她逛了半天的街,又下了一会儿的棋,正在要集中注意力用脑的时候,酒后的反应却开始出现,其结果,就是一时大意走出一步错棋,被对方马上揪住不放,步步紧逼,很快便棋型崩溃,败局已定。
虽然输了棋,但廖井丹知道是自已酒后下棋,发挥不好,怨不得旁人,所以认赌服输,掏钱给人,打算离开道场,谁知钱交到那个人手里,那个人却不干了,从棋盘底下摸出那张钞票展在她的面前,仔细一看,不是五千,而是面值五万的大钞——韩国纸币分为四种,面值为一千,五千,一万,五万,分别以颜色和图案做区别,不过对于几乎没有使用过韩国纸币的人来说,颜色和图案很容易搞混,所以注意的多是上面用阿拉伯数字标注的金额。
廖井丹当然不干了,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五万韩币,合人民币也就三四百的样子,以她的经济情况,也就喝杯咖啡的事儿),而是被不被坑的问题,给自已看时明明是三个零,现在拿出来就变成了四个零,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想坑就坑,想唬就唬吗?
所以她是据理力争,告诉对方,下棋前约定的赌金是五千,不是五万,给五千可以,想讹五万,没门儿!
但那个年轻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五万现金钞票在手就是证据,加上廖井丹自已也承认同意赌彩,所以咬住不放,非要廖井丹留下五万韩元才能离开,两边争执不下,各有各的理,不过这是韩国,周围都是韩国人,廖井丹不会说韩国话,没办法向围观众人解释事情的真相,只能任由那个年轻人巴拉巴拉的向别人煽动造势,使得那些打酱油的看客差不多都站在他一边,一齐哄廖井丹,要她交钱了事儿。廖井丹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虽然身在国外,人生地不熟,但对方越是逼她,她就越是不肯退让,吵到最后,不要说五万,就连五千她都不想给了。而她不给钱,年轻人当然不会让她离开,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觉得既然事先有约定,输了棋就该把赌金交给人家,所以七嘴八舌说着各种怪话,廖井丹听不懂那些人说些什么,难道还看不出他们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吗?心中更恼,吵得更凶。同行的陈经理怕这边只有两个女人会吃亏,这才赶紧打电话通知孙学刚,让她这个懂韩国话的人快赶来调解。
“这事儿有点麻烦了。”听完陈经理的讲述,孙学刚有点儿挠头,这件事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廖井丹虽然坚持说当时对方拿的是五千的钞票,但事实是人家现在手里拿着的是面值五万的钞票。既然不是当场抓住对方作弊,那么再怎么解释,也没办法摆脱麻烦。
“,不就五万韩元吗,我给好了。”伸手去掏钱包,孙学刚打算破财免灾,省得麻烦。
“不行,你掏钱算怎么回事儿?不能惯他这毛病!”抓住孙学刚的手臂,廖井丹制止住了他,给钱就能解决的事,要做她早就做了,她现在赌的是一口气,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王仲明心里说道。那个人摆明了就是靠赌棋为生的职业赌客,这种人为了赚钱连人格都不要了,你跟人家讲道理,人家听你的才怪了呢。五万韩元又不是什么大数,给就给了,全当买个教训好了,费这么大神吵嘴架,累不累呀。
破财免灾不让,孙学刚也没辙了,做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这种情况下自已掏钱平事儿,不仅落不着廖井丹的好,反而会被对方骂多管闲事儿吧?
没办法,他只有试着和那个年轻人解释,想劝对方让一步,廖井丹没有看清压在棋盘下的钞票面值有错,你没有把钞票展开让对方看清楚也有错,既然双方都有问题,那大家打个商量,各退一步,少收一点也就算了。
但那个年轻人却是半步不让,坚持说他当时已经把钞票让廖井丹看过了,至于廖井丹看没看清楚,那是她自已的事儿,和他无关。
听完孙学刚的翻译,廖井丹更是冲冲大怒,韩国钞票她分不清,钞票上几个零她还分不清吗?当时就吵吵着要叫报警,叫警察来处理这桩纠纷,那个年轻人却也不怕,只是在一旁冷笑,显然算准了这种事儿就算到了警察局也是调解了事儿,他就是做这一行的,不怕的就是麻烦,看到时候谁耗得过谁。
孙志刚更加为难,这次来韩国是交流比赛,是有行程计划的,惊动了警察,走上了司法程序,就得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那比赛交流的事儿怎么办?如果是几十万几百万的金额还值得花费时间,区区五万韩元,值当吗?
王仲明暗自摇头,心想,要不是事情闹大会影响到此次交流比赛,自已真不该管闲事儿,让这个女人爱怎么闹就怎么闹下去。
“好了,别装了,你中国话不是说的很流利吗?当着中国人的面,干嘛要装成韩国人。”站了出来,王仲明向那个年轻人说道。
“什么?”
这一句话出口,好几个人都愣住了。
他们俩认识?瞧瞧王仲明,再瞧瞧那个年轻人,廖井丹心中纳闷儿——王仲明跟在孙学刚后边进来她早就算到了,不过她没打算请他来帮忙,况且,她也不认为自已解决不了的问题王仲明就能解决,只是万也没想到,对方进来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具有震撼性会说中国话,而且说的很流利,却偏偏要装成听不懂中国话的样子,这不摆明了是个不怀好意的骗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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