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红尘 (春梦涟漪)

一道冰冷的目光，穿越了众人，就像一根锐利的寒矛，直指谭晶晶，让人不敢正视。
林青冷冷地凝视着谭晶晶，清瘦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表情，却一种让谭晶晶心惊胆颤的压力。那些原本酝酿着的咒骂抱怨，也因为这么一道冰冷的目光，还未出口便葬身在了咽喉。
面对林青的凝视，谭晶晶这才发现自己的整个后背竟然都已经大汗淋漓了。她甚至觉得，就算是稍微移动一下身体，在此刻都变成了一种无法实现的奢侈。
林老爷子脸上的笑容，也因为谭晶晶的那声尖叫而凝固在了脸上，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谭晶晶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林青，眼中的光彩不断变换着。
而当谭耀用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林老爷子表情的时候，一张威严的脸彻底冷了下来，用愤怒到近乎于无奈的目光，狠狠盯着谭晶晶。他的右手也因为愤怒而在微微颤抖着，若不是那么多人在场的缘故，恐怕早已经一巴掌就朝着自己那不孝女儿的脸庞扇了上去！
主别墅的气氛，因为谭晶晶的尖叫一时凝固了起来。整个别墅静的可怕，周围端着食物的侍从都不由停下了脚步，连呼吸都便得小心翼翼起来。
“呵欠”
就在这时，小女孩在林青怀里动了动，轻轻打了个哈欠，然后将怀里的小脑袋钻了钻，继续埋头甜甜地恬息着。
也正因为这个哈欠，房间里原本尴尬的气氛稍稍变得柔和起来。
看到小女孩没有被自己不孝的女儿所吵醒，谭耀在暗地里长长松了口气。同时，那些侍从们也都将目光朝林青怀中的小女孩投了过去，纷纷猜测起这个看上去脏兮兮的小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历。
林青收回了目光，伸手朝着怀中的小女孩指了指，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楼上的房间，最后向众人露出了一个失陪的表情便转身踏着楼梯走了上去。
来到房间，林青先是小心翼翼地将小女孩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然后轻轻替她盖上了被子，从口袋中拿出绸绢，转身走进了卫生间内。
鹅黄的灯光，适当打磨的精致地面，纯手工制造的实属龙头吞吐起一条清澈柔暖的水柱。林青将绸绢浸入了温水之中，轻轻拧了几下，让它保持在了一个湿润且柔软的形态。
今夜的月亮依旧明亮，月华透过落地窗户，静静地泻下，有一种柔和的美。
走出卫生间，趟过月光汇成的河流，林青来到床前，缓缓俯下身子，用湿润温软的绸绢在小女孩的脸庞上轻轻擦拭着。月华洒在了她精致的脸庞上，恬静的睡姿不由让林青的心缓缓沉静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林青方才转身离开了房间，将房门轻轻掩上。
到底都是纵横于商政两界的老狐狸，当林青走下楼去的时候，气氛依旧还是极其融洽。虽然原本在谭耀身旁的谭晶晶和管家都失去了身影，不过，这显然不会影响两人相谈的兴致。
林老爷子与谭耀正在举杯相交，谭耀说得眉飞色舞，而林老爷子也同样含笑点首，连连示意。
谭耀见林青下楼，连忙站了起来，看见林青的怀里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女孩，这才开口：“林贤侄，刚刚的事情真是抱歉。本人实在是教女无方，希望林贤侄莫要怪罪。”
一个大世家的家主能够如此低下姿态来向自己赔罪，其中虽然多半是因为林家地位的关系，但还是不由让林青对谭耀高看了几分。
“谭叔叔客气了，我哪会在意这些事情。”别人如此敬你，林青自然也不会不给面子，同样客气的说道。对于这个谭晶晶，他心里虽然感到很不感冒，但看在林谭两家的交情之上，林青倒也真不会将这个脑残的女人怎么样。
“青儿，谭叔叔难得来燕海，昨天爷爷虽然放你走了，但是，今晚，你还老实是留下来陪我们喝几杯，聊聊天。”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太师椅上的林老爷子站了起来，笑着说道。
“恩，我也正有这个意思。就是不知道谭叔叔肯不肯赏脸和小侄喝几杯，交流几句。”
林老爷子发话，林青自然遵命。他将谭耀半空着的酒杯缓缓倒满，然后淡笑道。
“贤侄这话，叔叔我可不爱听。对于你们年轻人，谭叔叔可是一向看重得很，从来不会放过每一次能够与你们交流的机会。毕竟，这世界，以后终究还是属于你们的。”
接过酒杯的谭耀，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一丝假怒，责怪林青道。他拿起了一个空着的酒杯，亲自倒满，然后递到了林青身前。
“林贤侄，我们男人之间，当然是以酒相谈。这杯，干了！”
谭耀举起酒杯，说完便豪饮了起来。
“谭叔叔既然如此说，那我也不推脱了。”
林青说完，也扬起了脖子，将杯中的酒灌下，一饮，而尽。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贤侄好酒量！”
一小杯茅台下肚，谭耀的脸明显有些红了，见林青杯中的酒竟然也空了，不由惊讶了片刻，而后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谭叔叔见笑了，酒逢知己千杯少。若是没有遇到对的人，就算再好的酒入喉，也感受不到那种畅快与淋漓。”
同样是一杯酒下肚，林青的脸色却丝毫不变，微笑着回应道。
在一旁的老爷子却显然有些吃惊，一直盯着自己的宝贝孙子，看到他脸色不变这才放心了下来，脸上的笑意却更加浓了。
“哈哈，好一句酒逢知己千杯少！林贤侄，你的话谭叔叔打心底里爱听。来，我们满上，继续喝！”
就好像真的是找到了知己似的，谭耀笑得很爽朗，声称要与林青不醉不休。

第五十章 相谈

朝霞初起，雾气还未散尽，空气中满是冷冽的清新。
“青儿，没想到，你的酒量竟然如此不错，连谭耀那个出了名的酒鬼都被你轻松灌倒了。”紫竹林中，林老爷子端着一杯香茗，坐在了一墩石座之上，笑眯眯地说道。
“爷爷，我只是运气好罢了。”林青扬起茶壶，一边将老爷子杯中的茶倒满，一边谦笑着回答道。
回想起昨夜的情景，林青不由微微轻叹。
昨夜，那谭耀越喝越多，到最后，竟然真的醉了。
醉了的谭耀，神智明显已经模糊不清了，一个人自顾自地喝着闷酒，口中一直吐诉着自己对于那个非主流女儿的抱怨，眼中满是无奈的光彩。
好在林老爷子精明，在谭耀快要醉了的时候就将所有外人都遣了出去。到最后，他竟然红了眼眶，一个大男人就这么放声痛哭了起来。
以谭耀在这个年纪取得的成就和地位，绝对可以说是站在了高处，触及了顶峰。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在醉到了深处，还是会抱头痛哭，他也会有压抑在心中难以排解的痛苦。
“爷爷我可以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喝酒这件事，怎们能够算作是运气好呢！”林老爷子的目光很清澈，他笑着摇了摇头，好像知道林青心里想着什么似的，缓缓说道：“不过，谭耀这小子今天一清早就向我告辞别行了，估计，昨晚的事情，他尴尬得很。”
“哈哈，我孙儿的酒，哪是那么容易灌的！这不，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吧！”林老爷子似乎想起了今天早上谭耀尴尬的模样，开怀地笑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在某些方面上，谭叔叔其实也可以算是一个可怜的人。”林青看着远处那夹杂着阳光的晨雾，若有所思地说道。每当回忆起前世长枪刺穿住持师傅胸膛的那个画面，每当脑海中响起师兄弟们无奈且激愤的怒吼，他又何尝没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好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青儿，爷爷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林老爷子目光一亮，盯着林青瞧了又瞧。
“青儿，你知道。作为一个有抱负的男人，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林老爷子突然开口。
“高处，越高的地方，男人越是喜欢。”林青稍稍思考了下，然后说出了答案。
“哦，那你能和爷爷说说原因么？”林老爷子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男人，总是喜欢站在高处的感觉，或是一览众生，或是俯首天下。他们害怕寂寞，但是他们更加害怕被人超越，更加害怕站在别人脚下。于是，越来越多的男人参与了爬向高处的队伍，用自己的一生去苦苦追寻和维持着自己的高度。”
林青犹豫了下，喝了口清茗，然后一口气回答道。
“是啊，每个有野心的男人，都希望能够享受到那种权倾天下的快感。”老爷子似乎很有感触，长长叹了口气：“可是，那高处的寒，又岂是那些还在攀爬的人所能够了解的。”
“就好比那谭耀，几乎是站在了整个华夏世俗世界的顶端，足以让那些普通民众仰望的存在。可是，就算位高权重如他，在醉到了深处，依然还是会如小孩般痛哭流涕。”
“野心只为宝座上的风光燃烧，未曾想过结局是不变的凄惨。众生总是勘不破红尘，顿悟空明之时，却已被红尘湮没。”
在林青的记忆中，这是林老爷子第一次说那么多话，也是第一次看到老爷子的眼眶有些微红。
就算当年林青父母的飞机在太平洋海域失踪的时候，老爷子也没有在众人面前掉下过一滴泪，而是默默地抱着林青，拿着他们的照片，在灵堂前静站了一整夜。
当然，第二个夜晚，燕京的几个大家族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而那几个家族，后来证实都与那次飞机失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