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利觉得有些忍无可忍了。
任声这假公济私也搞得太明显了。
谁不知道东坞区是任声的老家,东坞区区委书记,正是任声的族房兄弟,任声这是要硬生生的将愈彦的功劳抢过去,交到他的本家兄弟手上,同时也为自己的老家造福,让大伙都感激他。
不过夏利最终沒有说什么,倒不是夏利怕了任声,而是愈彦的镇定自若,让夏利改变了主意。
夏利知道,任声如果彻底惹恼了愈彦,恐怕日子也会很难过的。
愈彦微笑点头,似乎完全认可任声的言语。
老孙依旧是点尘不惊,仿佛他來参加这个会议,就是做看客的,除了端着杯子一口一口品茶,自始至终,孙殿航不曾主动发过言,看來这是个睿智的老人,都已经退二线了,就沒必要再往是非漩涡之中去掺和,沒的惹火烧身,羊肉沒吃到惹一身臊,还是安安稳稳颐养天年的好。
马河与牟真脸上均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
这个愈彦,还真能忍啊。
却是很出人意料。
愈彦点头之后,随即撇开了这个话題,说道:“夏书记,诸位领导,我希望县里能够考虑我的两个方案,尽快把修路的事情定下來。”
夏利马上说道:“嗯,修路确实是很重要的工作,县委原则上很支持你们北栾区的意见,你们可以酌情办理,需要县委和县政府支持的时候,我们会尽力支持。”
夏利这话,说得很到位,沒有说支持愈彦的意见,而是支持北栾区的意见,毕竟无论是引进国营大型煤矿來合作还是贷款修路,都还不曾有过先例,其中到底蕴含了何种风险,暂时不得而知,万一搞砸了,也是北栾区班子的集体决定,不是愈彦一个人的责任,必要的时候,县委县政府都可以出面,为愈彦消除一部分压力。
而且夏利比较了解愈彦的行事方式,见他牢牢咬住修路这个事情不肯放松,便知道这才是愈彦的主要目的,既然愈彦下定决心要修路,夏利自要支持他一把,关键时刻,夏书记也不能含糊,以县委书记一把手之尊先开口定下了调子,马河这个主管经济建设的县长,也得给三分面子。
果然,马河接着表了态:“呵呵,愈书记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啊,嗯,修路是好事,对于促进地方经济发展,很有好处,我原则上是支持的……”
愈彦微笑说道:“马县长,光是原则支持,怕是力度不够啊,万一银行方面,需要县里给做个担保,还请马县长和县政府多多支持。”
马河便哈哈一笑,将自己略微的一点尴尬掩饰了过去,说道:“沒问題,只要银行敢贷款,我就敢担保……他给钱的都不怕,我这担保的怕什么,哈哈……”
一时之间,会议室里响起了书记们爽朗的笑声,似乎会议的气氛,一直是很和谐的,沒有丝毫争执发生。
愈彦要的就是这句话,他很清楚,要想在银行贷到比较大的款子,单凭北栾区的招牌,可不那么好使,多半还得县里出面,如今马河当面承诺,倒是就不怕他抵赖。
这个书记办公会议,在大家的笑声之中降下了帷幕。
次日,桃城宾馆会议室,张灯结彩,一片欢声笑语。
香港利达贸易公司和桃城县北栾区区公所关于投资兴建奶制品公司的意向性合同,在这里正式签订,利达贸易公司承诺出资五十万美金,在北栾区兴建一今日处理五十吨牛奶的奶制品厂,合同中写得明白,四十万美金用于工厂的兴建,另外十万美金,则是用于前期支助奶农养殖奶牛。
因为是意向性合同,规定便不是那么细致,就是一个大纲,具体的谈判与后续合作事宜,还有待进一步磋商。
耿迪和满宝元代表合作双方,在合同上签字。
执政党北栾区委员会,是党的机构,北栾区公所,才是政府机构,类似这样经济建设方面的合同,自然要由满宝元这个区长來签署,更加合乎规范。
桃城县四套班子和北栾区两套班子的主要负责同志,俱皆出席了这个签字仪式。
仪式很是隆重。
愈彦西装革履,皮鞋铮亮,装扮得极其正式,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夏利、马河、牟真等人的脸上,也带着微笑,眼神偶尔会在任声脸上扫过,似乎很不经意,实际上,他们都在暗暗好笑。
任声的表情,着实比较精彩。
昨天书记办公会议一结束,任声便兴冲冲地去了桃城宾馆,想要找香港老板好好协商一下,请他去东坞区考察,不料去到宾馆,却是房门紧锁,香港大老板如雷的呼噜声,隔着门也传了出來,震得人的耳鼓嗡嗡作响。
任声只好怏怏而去。
总不能将人家香港大老板硬从床上拉起來吧。
不过这也沒关系,明天再來也不迟。
谁知道次日一上班,夏利的秘书便电话通知,请所有的班子领导同志前往桃城宾馆,参加意向性合同的签字仪式。
接到这个通知,任声足足在闷了十几秒钟,未曾回过神來。
合着愈彦早就已经和人家香港老板说好了的,难怪昨天在书记办公会议上,答应得那么爽快,却是存心戏耍任书记,可笑任书记枉做小人,被人家狠狠甩了一个巴掌,清脆响亮得紧。
望着西装革履,面带微笑的愈彦同志,任书记的眼神,比刀子还要锐利,心中一股无么火升腾而起,偏又发作不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当真憋得难受啊。
,,。
北栾的夜晚,是很寂寞的,愈彦学会了打牌。
之前,愈彦沒有这个爱好,无论麻将还是扑克牌,水平都有限得很,在大学的时候,愈彦喜欢下棋,但宿舍里的室友们玩牌,三缺一,明明愈彦在场,他们也会视若无睹,满宿舍楼找人來玩,实在整个宿舍楼都叫不到人了,才不情不愿地让愈彦也参加一个,还要抓阉,看谁运气不好,和愈彦配对。
这样一个水平,也难怪愈书记对打牌完全无爱了。
但走到了北栾区之后,愈彦现在不学打牌还真是不行,北栾晚上的娱乐活动,还真是少得可怜,愈书记下班之后躺在床上看书,看腻了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所有其他干部,都在打牌。
尤其是庞志伟,一到了晚上,就吆五喝六,叫了兄弟们“开赌”,当然,赌注很小,基本就是玩玩而已,略略增加点刺激。
庞志伟小日子过得蛮滋润,不时请兄弟们喝个小酒,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在北栾区树立了无上权威,大伙都说庞所长够意思。
愈彦无奈之下,也只好加入了牌友军团。
一般是在满宝元家里打。
刘艳芳去了县里,满宝元也变成了光棍一条,倒是很欢迎大伙到他家里去打牌。
谁不寂寞啊。
不过今天周六,刘艳芳回來了,大伙照样去他家里打牌,虽然说小别胜新婚,但现在还早着,满区长就算心里火急火燎的,也不得不耐下性子,在一旁端茶倒水的伺候着。
有刘艳芳在,打牌就沒有老满的份。
大家打的扑克牌,就是俗称的“拖拉机”。
愈彦和刘艳芳打对家,副书记薛关元和副区长马常吉打对家。
自从让薛关元分管工业工作之后,薛关元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工作很是得力,马常吉在推广棉花种植和生猪养殖业方面,也下了大功夫,这两位,俨然已经是愈书记的亲信,和愈彦走得很近,加上满宝元,愈彦在北栾区的威望,已经建立起來。
一个以愈书记为核心的北栾区班子,正在高速运转。
刘艳芳是个闲不住嘴巴的人,一边打牌一边说话聊天。
“薛书记,我看工厂的进展很快嘛,厂房建设马上就要竣工了。”
刘艳芳尽管去了县里上班,每逢周六,是要回北栾区來,夫妻团聚的,偶尔满宝元也会去县里,钻进刘艳芳在县委大院里面那个单身宿舍,享受天伦之乐。
刘艳芳每次回家,工厂的进度都不一样,两座工厂的雏形都已经出來了。
薛关元笑道:“是啊,快了,再有十來天,就要封顶了。”
“呵呵,这个效率可真够快的。”
刘艳芳便惊叹了一句,她以前是北栾区党政办公室的负责人,对于北栾区干部们的办事效率,可谓是了如指掌,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高效率,要是搁在以前,这两个工厂不知道下了基础沒有,竣工封顶,至少也得是年底的事了。
薛关元笑着答道:“嘿嘿,这个都是愈书记的功劳,他催得紧,我们也不敢耽搁啊。”
薛关元这话,倒不是拍马屁,而是实情,愈彦几乎每天都要了解工程的进度,而且还不是在办公室听汇报,而是直接上工地现场了解,一把手这种态度,下面的人自然谁也不敢懈怠,这两个工厂便以前所未有的高度在北栾矗立起來了。
刘艳芳瞥了愈彦一眼。
这个男人可真有本事,才到北栾几个月,俨然就是真正的一把手了,下面的人,无论干部还是群众,个个服气,好评如潮。
这还罢了,听说愈彦还给了任声一个软钉子,碰得任声满头都是包包。
书记办公会议上的情况,也是保不住秘密的,任声公然挖愈彦的墙角,想要讨好港商,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此事如今都已经传遍了县委大院的每一个角落,不可一世的任书记,沦为大伙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