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城:“嗯。”
“你去北都干什么?你又哪来的路费?”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对了邓老爸,听说你最近被调查了?我劝你以后除非是那种铁嘴钢牙,并只跟在你这条线上的人外,其他人千万别那么相信他,也不要给他们什么好脸色,就是过年过节的烟酒你说不收,就不收又怎么样?他们还能咬你啊……当官真的要非常的聪明或奸滑的。”
邓矿长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但陈雨城说得又是事实上,事起一条新的运输矿路,因为矿区的矿脉是不断地有新发现的,当一条大的矿脉被发现后,就要修新的能通卡车的马路,而这个时候在矿区这种边远地带里面,就有了小包头之类的角色,他最近被调查,也就是那么一条路,那小包头为了拿下一段修路权,送了他两条烟和几瓶酒,然后被眼红的人上告了。
好在邓矿长为人看似威风强势实质胆小老实,他充其量也只敢收人家一两条烟,或是吃吃喝喝的,但这次的风波对他日后仍然算是有一些影响的。
但不得不说,陈雨城的劝告,会听得就知道那是金玉良言,后世的一些小官小商们,有单人单线的做法,当官的只用一两个真信得过的人,出了事商人死命地顶住……但事实上一般这样的组合不会出什么事的,因为这样的组合不但默契,而且做事都是非常小心的,不会那么贪的过份,自然所接的工程或单子,基本经得起考验。
只是在这样的饭桌上,邓矿长被陈雨城这么反将一军,让他感到十分地气愤,事后嘀咕了好几天。
不过,对于现在的陈雨城,他还真不敢疏远,不说别的,就是陈雨城指点他买邮票的事,就足够他感恩记德。
所以,他气消后还特意地延后了回矿上的时间两天,放下架子地联合黄建国,找到陈雨城虚心地请教了一回。
对于继父的这种态度,陈雨城基本满意,只是他也知道以继父的文化水平,再往上一大步是完全不可能,有生之年能进步到正科的级别就该做梦都笑醒,再加上到了九二年,把手上的猴票一脱手,他就能做个小富家翁地倒处钓钓鱼,或是在县退休老干部中心跟人打打门球的那种惬意又轻闲的日子。
于是,在饭桌上,陈雨城就帮继父小小的谋划了一下,他道:“你现在不要急,稳住就可以了,到了赵书记去了县里当上要职之后,那时,你再拿矿山的地图来,我给你圈点一下,然后我想那时你的正科就跑不掉了。”
邓矿长开始好久都没想通,因为其实他的情商与智商都不算高,只是以前的运道较好,身家清白,根正苗红,才当上干部的。
但话又说回来,他终是在官场锻练了那么多年,好一阵之后,总算若有所悟。
只是他又问道:“你怎么能肯定赵书记能去县里还当上要职?那还需要升官的速度比较快吧,不然我这黄花菜都凉了。还有,你让我拿地图给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哪有特大矿脉?那你真是在跟我开玩笑了,连地区探矿局的人都找不到大矿,你凭什么能找到?”
但陈雨城转过头就不理他了,而且跟邓矿长这类人说话,就只能说这么多,说得越少,会反而让他们感到越神秘,越会自己拼命开动脑筋去想,所以多说不灵。
陈雨城只看着在旁边早就跃跃欲试,很想发言的舅舅;“舅,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不说的话,那我就不参与你们大人的事了啊。”
被陈雨城这么一威胁,黄建国罕见有些害羞地扭捏道:“城城……是这样的,严主任说,年后考虑调我到采购组,听他那意思还有可能让我当副组长。”
“啊!”这可真把陈雨城给吓一跳,因为他深知舅舅这个人歪点子不绝,正点子没有,虽然这采购组副组长真不算干部,但在青石街这样的乡下来说,又算是干部,因为这种不是干部的干部手里真是有点权利的。
接着,陈雨城就明白过来,显然那是因为由于赵向北忽然那么强横地插手到供销社的事务,把供销社的一把手严主任给吓到了。
而且严主任又怎么知道赵向北到底是一个什么意思?难道仅只是调动一下工作岗位那么简单?
再说领导让你办事,可能会说得那么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吗?那不是留下一个把柄在你手中?
所以事实上那严主任就琢磨着,既然特别强势的赵向北书记,很少见、事实上也是唯一一次地这么关照他手下的一个职员,那么他是不是干脆就把人情做好看一些呢?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么一桩意外。
一下子,陈雨城真的头痛起来,因为他深知道舅舅的为人,这个人最大的缺点是喜欢乱搞男女关系,没权的时候都跟农村妇女七搞八搞的,有了点权那还得了,弄不好他会吃光窝边草的。
其实仅默默吃草不出事还好,问题是可能不出事吗?小地方一有风吹草动,那是人尽皆知啊,到时候舅舅自家家庭不稳,人家丈夫提刀来闹,那后果就严重了。
于是,经过长长的思考后,陈雨城不得不再装一回神棍,很严肃地对舅舅道:“我跟你算过一卦,你绝不能当哪怕一丁点小官,但你日后有做小老板的命,所以你最好是赶紧回绝严主任的好意。”
黄建国顿时一下子茫然了,只觉有气发泄不了来,有怒不敢言,有心无力地那么乞求般地看着陈雨城:“城城……难道你就不能帮帮我吗?我还从来没试过当官的味道。”
一边的邓矿长都不由哑然失笑:“建国,你真的不是那种料,听城城的吧,这回我觉的城城说的很对。”
再后,邓矿长与黄笑前脚刚走,陈雨城的父亲陈石轩像商量好了一般地,火急地从县城赶来。
陈石轩这一次来的目的是想把陈雨城接到身边去,此时陈雨城后妈已经跟他结婚,而且后妈跟他结婚的时候,那肚子就已经很大了……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当然陈雨城还知道那是一个女儿。
也幸好是女儿……当然再重来,就是个儿子又怎么样?难道陈雨城还会重复那些不愉快的事?
这一天,父子俩夜话,陈石轩本是下定了决心地要接回儿子。
但给陈雨城这说那说,说得没主意了。
陈石轩有些难过地道:“城城……你真忍心一直呆在这里?”
陈雨城直视着自己的父亲:“只要我们父子感情深,其实呆在哪都一样……真正重要的事情还是你的事,现在的站长是不是爸的同学?”
陈石轩有点惊讶地点头:“对啊,李站长就是我从小的同学。”
陈雨城:“第一,你回去后立即劝李站长不要把新站设在原定的那个位置,原定的那个位置上,有一座很厉害的隐坟,要是在那设新站肯定要毁那座隐坟,如果他不听你的,你以后也不要去新站的新房中住,而是先在老站呆着,然后想办法调走。不然的话他以后铁定会倒大霉,是他一生中很危险的一劫,另外所有第一批住进新站的人,都会多少惹上霉运。”
陈石轩听得又惊又怕,他现在对于这个儿子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就说他从来没告诉过儿子那站长是他同学,儿子又怎么知道的呢?
只听陈雨城又跟他说:“如果李站长听你的,那么你再劝他不惜代价地申请入D,爸你也一样,最好是入个D,当然我也知道那不容易,但是只要你自己愿意追求进步,向一个真正的D员看齐,谁能阻挡你进步呢?”
说着,陈雨城又微笑着拿出二万块钱递给父亲:“拿着吧,这是我去京里给人看病,人家送给我的礼金,你拿去后,除了改善自家的生活外,多请人吃饭、喝酒,还有看看领导有什么头痛的难题,帮着解决,哪怕多费点周折也是没关系的,但千万不要直接送钱或贵重礼品。”
陈石轩震惊、无语……然后是长长的沉默,拿着那么一袋子的钱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陈雨城怕父亲过于的受惊吓不敢给多,但这个时候万元户就已经是一方大人物了,现在陈石轩成了二万元户,当然有些被刺激过度。
过了好几分钟,陈石轩才嘶哑着嗓子地道:“城城,这真是你帮别人看病得来的吗?”
陈雨城一句话就打消了父亲的所有念头:“奶奶没跟你说过吗?我是去京帮一位老将军的家人看病,那是将军啊!”
陈石轩也算是读过书的人,但是他真无法想象现实中的将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是什么级别和概念?
然后他看着儿子的目光就跟黄建国差不多了。
怪不得有些自称是从最高层下派的特派员的骗子,在地方行骗时那么的一帆风顺,就因为下面的人,真的对上层充满了敬畏之心。
而现在陈石轩也差不多是那些惨遭被骗的地方干部的心态,嗯,是骗局还没被识破前的那种。同时很快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的腰杆前所未有的硬直。
然后,陈石轩就抱住自己的儿子哭了起来,哭得那么撕心裂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