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心下无奈,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色狼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苏红娘白玉般的小手轻轻放下了茶杯。
“叶昭。”不假思索的回答,叶昭心下更是一畅,二十年了,却是第一次理直气壮的吐出自己前世的名字,以前虽也用过,不过是同达春去宗室子弟禁忌场所游玩时的化名,而在今生,自己却是爱新觉罗·景祥。
“汉人 ?[-3uww]入旗了么?”
叶昭老实的点头,“恩,汉军镶蓝旗。”他委实是镶蓝旗,不过是满洲镶蓝旗。
苏红娘又问:“达春的跟班?”
这可不好回答了,叶昭硬着头皮点点头:“勉强算是吧。”也不算完全说假话,遛鸟赛鹰,出入风月场所可不都是达春带去的?还进过一次大烟馆呢。
“那好吧,我信你说的是实话,我也不瞒你,我这次来北京城,是为了我哥哥,他现在被关在刑部大牢。”
叶昭苦笑道:“这,这达春也帮不到你吧,刑部大牢关押的重犯,他也插不上手,也不敢插手啊?”
苏红娘摇摇头:“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他是因为与人斗殴被城卫所捕,带头拿人的就是达春。”
叶昭倒是微微一怔,倒是知道达春在步兵统领衙门捞了个城门领的从四品差事,却不想这小子还能干点正事?真是令人吃了一惊。
不过这么一说这事找达春倒是正主儿,他拿了人扔在刑部大牢,只要找个缘由提出来就是。
苏红娘又道:“事情来龙去脉你也听了,你既然不肯给达春写信出卖朋友,也由得你,那怎么救我哥哥脱难就着落在你身上,我哥哥在京城化名苏培林,广西商人,想来这个小忙对你是举手之劳吧?”
叶昭又是一怔,心说怎么还带这么赖皮的,刚想说话,却见苏红娘将几张银票和一个翠绿的玉扳指慢慢放在桌上,亮晶晶的星眸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叶昭就知道,完了,还是露底了。
银票且不说了,大概一百多两而已,虽说普通人拿不出,却也最多证明自己出身高门大户,何况做黄带子的跟班,身上又岂能不带银子?而这玉扳指却是稀罕物,据说吴三桂戴过,平三藩后抄出来的,辗转进了郑王府,开始叶昭戴上它的时候心里还嘀咕,可不自己也成汉奸了么?
眼见苏红娘轻轻捧起茶杯,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叶昭无奈,只好点头,说:“能帮到姑娘是我的荣幸。”
第四章 我们是纨绔,我们是纨绔
蒙着眼上了雇来的马车,等解开蒙眼黑布下了马车时叶昭不由得苦笑,又到了燕春院。
朝日之下,院中荫荫绿树,四面楼栏杆掩映,一座座香闺玉阁竟是说不出的美艳。
姑娘客人大多未起身,苏红娘、叶昭二人直上西楼大房,罗阿九成了新跟班跟在后面,扶梯遇上大茶壶,见到叶昭大茶壶站一旁规规矩矩问安,目中微有诧异,想来却是不知几时这位爷和姑娘出去了。
进了房走在最后的罗阿九掩了门,苏红娘看了几眼叶昭,说道:“要给什么人写信都由你,阿九帮你跑腿。要不要给府上写封信报平安?”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公子哥的身份,这小滑头的话更不尽不实,又身处险地,自要处处谨慎。
叶昭忙摇头,心说算了,信送到了,自己小命怕也没了。
眼看苏红娘定是要在自己身边形影不离了,想也是,哥哥的身份都跟自己讲了,万一自己逃脱,她哥这条命就算送了。
至于罗阿九给自己嘴里塞的丸药,说是七日后不服独门解药就会毒发,想来苏红娘见自己神色也知道自己不信,没有丝毫的威慑力,这才亲自跟了来。
叶昭倒委实不信有这样的毒药,就算真是中了毒,如果太医都医治不得,他又哪里有解药?不过这江湖法子在这个年代或许颇有市场。
在苏红娘眼皮底下,叶昭实在有些无计可施,其实救个把洪门弟子倒无所谓,虽说太平军、洪门、清军等等都不会带给华夏大地光明的前景,叶昭对这几枝力量也均无好感,但若不考虑其历史局限性,这些人群中总是有些为了自己理想而抛头颅洒热血的义士,这种人还是颇值得尊重的。
最起码。苏家兄妹应该是这种人,据说他们乃是广西客家豪族出身,可不是因为吃不上饭造反的灾民,更不是因为逞凶斗狠伤了人命才走上反抗官府之路的亡命之徒。
叶昭比较郁闷的是现在自己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是被迫,是被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小丫头玩弄在股掌之间,尤其自己还是有一百多年后知识的现代人,叶昭懒散归懒散,可不会任由人欺负,更别说是个小丫头了。
不过叶昭也知道,苏红娘虽说年纪小,但说实话其阅历见识之广,经历之波澜起伏惊心动魄,自己与之相比委实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苏红娘肩上担着的可是数千条人命,若放一百多年后,十七周岁,不过是懵懂无知的学生呢。
想想叶昭也不由得不感慨,一则敬佩,一则怜惜,这是何苦来哉。
“苏姑娘,君子约法三章,你看依得不?从现在开始,不管我给谁写信同谁会面,就算是你的大仇家,你也不许发作,等救出你哥哥,咱们两清,你以后再见到我要杀要剐,那时候都由得你。”
苏红娘略一思索,微微点头:“这是自然。”
叶昭这才要罗阿九去叫大茶壶准备文房四宝,虽然靠窗摆了张红木窗楹踏脚书桌,但叶昭想也知道达春的地儿,是断然不会同书墨纸张结缘的。
“不许写满文。”在叶昭动笔前,苏红娘却也来到了书桌前,自是不放心叶昭,怕这个小滑头捣鬼。
叶昭就笑:“姑娘识字?”
苏红娘心说这小滑头脑筋转得倒快,微颔粉腮:“识得几个。”
叶昭却不再说,毛笔轻落,唰唰唰看似笔走龙蛇,实则写出来歪歪扭扭,没办法,驾驭毛笔的功夫叶昭实在没天分。
简简单单的便笺:“达春:速来燕春院,事急。兄:叶昭。”写完叶昭讪讪递给苏红娘过目,刚才还说写信喊不来达春呢。
苏红娘倒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叶昭将便签折了递给罗阿九,又道:“不知现时他在哪里,是不是在当值,你可先去前门卫所,若不在便去东高房胡同辅国公府。”
达春乃是八大铁帽子王之一礼亲王代善三子毅亲王萨哈磷后人,不过早与世袭罔替的本家没什么来往,毕竟已经相隔两百年十数代人,虽是同宗,却生分的不能再生分了。
达春这一脉祖上还被夺过爵,到达春爷爷这一辈总算恢复了元气,靠已过世的老郑亲王保举为嘉庆帝办过差,颇得帝心,这才恩封辅国公,乃是亲王、郡王、贝勒、贝子、镇国公后的第六等爵位。北京城数千上万黄带子,宗室爵位共十二等,而没有爵位的闲散宗室实在数不胜数,达春还算长进的,知道谋个差事,自有被上边恩眷的希望,大多数黄带子都混吃等死吃那供给闲散宗室的四品钱粮而已。
罗阿九走后,房内沉寂了一会儿,叶昭突然问道:“苏姑娘,你的脚还疼吧?”说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大耳刮子,本来人家就当你色鬼呢,偏还就不省事,说出这混帐话。怎么你一直盯着人家的脚看么?
叶昭早发现了,按照广西客家习俗,苏红娘并没有缠足,可是第一次见她之时为了瞒过老鸨想来她硬是穿了双小巧弓鞋,到叶昭被打晕苏醒后就意识到这一点。想和苏红娘唠唠嗑,叶昭也不知道怎么就问出这么句话。
其实也怨不得叶昭,虽说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年了,他还真没怎么和这个时代的年轻女子接触过,府里丫鬟婆子各个唯唯诺诺宛如木头人,他又没有妻妾,说亲的不少,但他一概婉拒,至于嫡福晋,却是要宗人府甚或皇上指婚的。
亲王福晋一向都由得他,不过这一两年才渐渐在叶昭耳边吹风,想也开始有了抱孙子的念头。二十岁未婚,又是宗室子弟,在这个时代算是高龄了。
一直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叶昭算是第一次和陌生女子相处,言语间不由得有前世的习惯,被人当淫贼色鬼那是免不了的。
果然,苏红娘俏脸微微一沉,捧起碧绿茶杯品茶,给了叶昭一个软钉子。想来若不是叶昭尚有“利用价值”,身上多几个透明窟窿也不是没可能。
叶昭揉了揉鼻子,讪讪的也端起了茶杯。
两人就这样干坐了一个多时辰,就在叶昭越坐浑身越难受的当口,救星总算到了。
“他妈的敢跟老子拔横的人还在娘肚子里呢,可四九城打听打听,六爷我是什么人 ?[-3uww]仗义的人!可有一点,谁也甭想骑我脖颈子上撒尿!”还没进屋呢,就听达春扯着嗓门喊开了,接着就有老鸨子低声在劝解什么,想来是要达六爷消气。
叶昭苦笑,达春每次要不弄出点动静来好像就周身不自在。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痨病鬼似的年轻人,衣衫倒是光鲜的紧,可面色焦黄,一脸烟气,张哇流泪永远睡不醒的样子,走路迈外八步,大刺刺的一副天王老子派头。
刚刚在外面六爷又打人了,不过让路慢了一步,就被一脚踹了个跟头,还不依不饶的照着人家脸上来了几脚,踹的人满脸是血,可常来燕春院的谁不认识达六爷?谁又敢吭气?老鸨好说歹说的劝六爷进了房,更一个劲儿的说:“六爷您先歇着,回头我叫那不开眼的小兔崽子来给六爷磕头,他就是孙猴子,还能跳出您六爷的五指山吗?您跟他置气?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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