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小农民 (平湖秋色)

“这样吧，下午我打电话给行长，跟他先通个气，人还得你自己去找。”柳副主任觉得难也得帮，五十万没有，二十万总应该有。

“这几天就在我家住下。”柳月茹的妈说。

张光荣想了想：“不行啊，下午我还想找杨树声伯伯。”

柳副主任当然认识杨树声，只不过没有什么交情。奇怪地问道：“你跟他有关系？”

“噢，在S市的时候见过几次面。”

“那好，从这里走路不远，他住在常委家属大院。”

张光荣听着还吓一跳，常委大院啊，杨玉环的父母都还没有安排工作，就住进那里了。

从柳有茹父母那里出来，张光荣爽了一回，到常委大院也想爽。不过那边和这边根本就是两回事，光检查就不止半个小时，因为他碰到的不是门卫，而是解放军战士。

好歹一名班长将他的证明拿了进去，张光荣人还得站在门外，两名战士分站两边在互想对眼，都想笑。刚才他们也看了介绍信了，一个农民想进省常委大院，等着退伍以后，回到家乡跟人说起，这还是个笑料。

“在那里在那里！”喊话的是杨玉环的妈林月清，听那班长说是一位叫张光荣的想找他们，顾不了在跟省委副书记的夫人说话，急忙跑出来了。

“林阿姨！”张光荣在门外也喊。

天哪！林月清又是快速地眨眼睛了，要不然泪水又要流，冲出门，双手抓住张光荣的手臂，浑身上下看。

“两位站岗战士又在互相对眼，弄不清这小伙子是什么人。

“快快快，快进来！”林月清激动得说话有点含糊，拉着张光荣就走。

杨树声也走出来了，他也跟老婆一样激动啊，有两次了，张光荣应该跟他见面的，但是因为有事，将两次大好的机会都错过了。

“杨伯伯好！”张光荣一声称呼，虽然让杨树声夫妇听了有点失落，但是失落感一下就被激动冲淡，夫妇俩一人一边，拉着张光荣，还让他感觉不好意思。

也许是血脉之情，在暗中起到的作用，张光荣给他们夫妇俩准备的礼物就不一样。在香港特地给林月清买了两套衣服，还有给他们共同买的什么美国花旗参，燕窝这一些。

“来来来，孩子，先洗个脸。”林月清拿着一条湿毛巾。张光荣才接过毛巾，她却又轻轻地拍着他身上的衣服，因为坐车久了，上面还有灰尘。

“上次你到省城，以为你能来呢，结果却让我们空高兴一场。”杨树声说着就笑，当时他老婆还为这事又哭。

“哎哟，当时因为急着带苏先生回去，所以只能先走了。”

三个人就好像真的一家子一样，聊得无拘无束，张光荣也有这种感觉：好像跟他们坐一起，就不想走。

杨树声和老婆越听越高兴，儿子正在创出一条别人没有走过的路，而且看起来完全成功，他们能不高兴吗。

林月清看着张光荣，虽然刚才擦了把脸，但还是擦不去旅途的风尘，心痛啊！说道：“孩子，在这住几天，如果登记了旅社，就将房退了。”

杨树声也急忙插话：“对对对，这么大的房子，就住我们两个。”

张光荣想了一想，可能自己也得住两天，看他们那种特别急切的眼神，不在这住也不好意思，只能点点头。

“哈哈哈，好！今晚我们就喝几杯，然后带你串几个门。”杨树声放小一点声音：“带你到几个常委的家里走走。”

“哇”！张光荣暗暗乐得差点笑出声，要能跟几位常委认识，那那那……

“杨伯伯，你的工作还没有安排呀？”张光荣也放低声音。

杨树声坐正了身子：“快了，我的职务中央已经确定，会到别的省当省委书记，不过可能要到年后才上任。”

张光荣“嘿嘿嘿”地笑了，省委书记，莫怪他能住这常委大院。这时，要说他心里有多高兴，简直难以形容。

晚饭是林月清亲手做的，其实她也不大会做饭，虽然算不上丰盛，但是张光荣吃得津津有味。有一种说不出味道，总之好像是妈妈做的菜那种特有的味道。

“孩子，吃吧！”林月清高兴得自己都吃不下，一直就给张光荣挟菜，看着父子俩相互举杯喝酒，就是让她一整天不吃饭，也不觉得饿。

吃完饭杨树声还想聊，林月清有点不愿意了，冲着他说：“让光荣先洗澡，换了衣服，然后爱怎么聊怎么聊。

给儿子洗一次衣服，是一个母亲怀念失散的儿子的一种奢望。多少年了，魂牵梦绕的儿子，终于跟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林月清就是想给儿子洗一次衣服，盖一次被子，好像这样，她才称得上是他的母亲。

张光荣却不好意思，洗完了澡就自己想将衣服洗了。林月清那能答应，想站起来跑到浴室，却不想“哟！”一声，这几天天气太热，以前被人在批斗台上打过的腰又酸了。

“林阿姨，你怎了？”张光荣放下衣服，急忙走了出来问。

“腰疼病又患了。”杨树声说了一声，扶着老婆坐进沙发里。

张光荣急忙走到林月清身边：“林阿姨，我来给你揉揉。”

“好，你给我揉腰啊，我高兴。”林月清冲着老伴笑。这就是儿子，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两位就是他的亲生父母，同时母子连心，张光荣轻轻地给林月清揉着腰。

这也是一种幸福，林月清趴在沙发里，张光荣双手轻轻地按，时不时关心地问：“林阿姨，疼吗？”旁边的杨树声什么话都没说，不出声地笑。

“哎——”林月清突然轻轻地叹了一口，张光荣这样，却使她又想起往事：当年他们夫妻俩和杨玉环的父母开过玩笑，当时杨玉环的妈妈正怀着她，他们俩和李先河到部队看他们，杨玉环的父亲笑着说：“树声，如果我们俩将来的孩子是一男一女，就让他们结为夫妻，怎样？”

“行啊！那要是都一样呢？”杨树声乐得“哈哈”大笑地问。

“那就算了。”杨玉环的父亲也是大笑起来。

旁边的李先河却鼓起掌说：“好，我就当个证人，说不定，将来两个孩子的婚礼还得让我主持呢。”

“林阿姨，疼了是不是？”张光荣听到那一声叹息，还以为她是疼呢。

“不疼，我是想起玉环。”林月清自己也笑。

“光荣啊，你跟玉环关系不错吧？”林月清又小声问。

张光荣笑了一笑：“很好，我的事业，离不开她的支持，也可以说共过患难吧。”

这时候旁边的杨树声突然咳了两声，老婆说起这话题，他就知道她想起当年的事。不过现在好像跟以前不一样，杨玉环成了他们的女儿了。

杨树声的工作安排，省里几个主要人物当然知道，本来中央是要让他留在本省，但是好像中央有在蕴酿着各省的一些人事变动，所以确定了他调到别的省份担任书记。听说，这个委任还是一位努力促进社会变革的老领导点的。

也因为如此，杨树声这里，有时候还成为常委们晚上忙里偷闭，聚在一起，讨论一下国家大事的地方。因为他级别够高，而且又没有在本省任职，常委们说话也方便点。其实说起来，也有一些常委在对国家发牢骚，因为国家太穷了。

张光荣还在给林月清捏着腰，杨树声却在喊，“老朱啊，来来来，坐吧，给你介绍一个人，张光荣。”

张光荣急忙站起来，来的就是省委朱副书记，看着张光荣上下打量，要不是杨树声说那个张字，他还以为是他儿子呢。

“对了，想起来了，你就是青山大队的书记。”朱副书记从报纸上看过张光荣的照片，坐在沙发里又说：“不得了啊，不得了啊，看来，明年的省劳模大会，有你的一席，我也想到你们大队看看。”

还不止朱副书记，又有两位来了，这年代，省委官员出门也比较少，晚上有空的机会也多。这一个屋子，就聚集了三位省委常委。

张光荣有多牛，一个大队书记，能跟三位省委常委坐一块，还能轮到他说话。三位常委听着他到香港的事，都点着头。看来，去年的省委韦书记和今天的任书记，两次顶着压力批准这小伙子的创举，是批得对了。

这年代，几乎没有不抽烟的干部，张光荣掏出三五，无意中却带出一张名片。好家伙，朱副书记问道：“你跟香港的李先生认识？”

“认识，吃了一顿饭，还有这三位。”张光荣又掏出另外的三张名片。

常委们都愣，看来不能小看这小伙子了。

常委们坐一起，三句不离本行，今晚却是以张光荣做为谈话的开头，讨论起来了。其实常委们还是在讨论，张光荣这条路，究竟能走多远。

“肯定能走远，今年不是要开十一届三中全会嘛，我觉得，这个会议会有石破天惊的事情发生。”张光荣冷不防插了这一方话，在坐的人又愣了。

“真的，你们想：现在国家的实际领导人的领导思想和领导才能，确定了中央会做出另一种发展方向的选择，而且近期他在国内的频繁活动，还有出国考察的动机，已经明确了这种方向。”张光荣这番话不但顺畅而且清晰，常委们都你看我，我看你。谁能相信，这是一个十九岁的农村干部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