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片都烧干净了吧。”
『嗯。』
“这下,小默默开心点儿了吗?”
『谢谢大鱼,我很开心。』
“乖,那咱们回家吧,哎,别急别急,本君抱着你走。”
大厦楼下,严授纲呆呆地望着二十六楼。
那几个冒出滚滚浓烟的窗口,正是电影原片的所在。
“不!这不是真的,不!”
儒雅的中年男子,用力转动轮椅,轮椅在大厦门前的台阶上倾倒,严授纲倒下去,雪白的衬衫沾满了尘土。
“我……我的电影,我的电影……”他失神喃喃,拖着无法行动的双腿,一点,一点,往大楼里爬行。
“严导,不要这样。”有工作人员冲上去,试图扶起他,但都被拼命挣扎的严授纲,给甩到了一边去。
“严导,不可以进去,着火了,你会没命的。”众人大声喊他。
可严授纲充耳不闻,只是执着地爬行过去,自己一个人,爬到了一楼大厅里。
电梯都停了,片子在二十六楼,他……却无法走动。
恐惧的泪水,渐渐浸湿了男人的面庞,他会失去它么,失去他的电影,失去他的心血,失去他的满腔希望。
他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为电影而生的,创作出一个动人的故事,那些美丽的画面,那些悦耳的音乐,那些震撼心灵的瞬间,直可以成为人们记忆中,最为永久,最为怀念,最为鲜明而深刻的色彩。
他觉得,电影真是非常神奇的存在,它可以将自己的梦想展现出来,引起观众灵魂中的共鸣,进而成为所有人的梦想。
尽管电影只属于银幕,尽管人人都知道,它生存于美丽的虚幻,但就因为这样,才更加神圣,就因为这样,才能够长留心中,成为永恒。
他只是……想要创造出这样的永恒,哪怕代价是他的全部。
《军犬之王》,寄托了他满腔心血,离开了它,他就只是一具干瘪的躯壳,而一个人,无法仅凭躯壳生活下去。
“你等着,我来了,我来找你了。”严授纲平静地喃喃,一个阶梯,一个阶梯,慢慢向上爬去。
二十六楼,就像一个永无止境的螺旋状漩涡,他拼命挣扎,想要脱离困境,到达彼方,尽管那个彼方,才是燃烧着灼灼烈焰的幽冥死地。
近了,更近了,烟雾浓重起来,让他喘不上气,但男子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幸福的笑颜。
他抬起手,推动那个火热的楼梯门。
“严导!”
一双大手从后伸出,将中年男子牢牢牵制进怀里,“严导,不能去!”
严授纲哇一声痛哭出来,像个茫然失措的孩子,“秋城,放开我,秋城放开啊,我要电影,我要电影!”
桐秋城满脸满身汗水,显然是听到消息后,就疾奔过来的。
他紧紧抱住严授纲,将头埋在中年人瘦削的肩膀上,“严导,你不能死,你的生命中并不光是只有电影,想想方师母,你连句道歉的话都还没有跟她讲,想想瓜瓜,他还那么小,需要你来看顾他的成长,还有,想想我……我们这些关心你敬爱你的人,我们……不能没有你……”
严授纲愣了愣,感受着身后男子,那真诚灼热的气息,他慢慢缩回手,像是想摸摸身后之人的脸庞。
但是,这个行为,仅仅一瞬间而已。
他的手,仍然转回了方向,执着地伸向楼梯门,口中喃喃的,仍然只有他的电影。
桐秋城失望地垂下目光,痛苦地将头更加狠狠砸向严授纲的肩膀,他的心,冰冷而又绞痛,近乎麻木。
“……严导,别担心,原片虽然没有了,但我们还有一份拷贝。”
严授纲惊喜地猛然回首,“在哪里?”
桐秋城疲惫笑笑,“之前国际金学院奖的送选日期要截止了,您说片子还不够完美,非拧着不送,但我觉得,已经足够好了,所以……我就瞒着您,送了份拷贝过去。”
“可,可我还有好多想修改的地方,好多效果,也想再做做,还有虞盛音的歌,总觉得也有不足的地方……”严授纲喃喃,“太好了,至少这样我就又有片子了,赶紧联系评委会,把片子撤回来,但怎么在只能播放的成品拷贝片上继续修改呢?我得想想,没事……我应该可以做到……”
“严导,已经足够了!”桐秋城打断他。
摸了摸中年人的头,桐秋城平稳有力地说道:“严导,它已经足够好,不需要进行任何修改了,请不要撤回来,它一定可以在国际电影节上一举得奖。”
“……一定?”严授纲的目光,脆弱而希翼,就像一个充满希望又害怕失去的孩子。
“一定。”
这样啊,严授纲闭上双眼,得奖后,再拿回拷贝,直接上映,反倒是一种更为成功的运作方式。
他的电影一定会成功的,没问题,一定!
“秋城,幸亏你在,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严授纲紧紧拥抱住自己硬朗而温柔的学生、挚交,宛如他就是他最初和最后的希望。
朱兰茵猛然停下脚步,她气喘吁吁地站在楼梯拐角,怔怔望着相拥的二人,先是双手,紧接着全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是桐秋城,为什么在严导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不在身旁!
这一刻,女子的泪,汹涌而出,她华丽的面庞,却厉鬼般狰狞。
燕京城郊。
席维将U盘插入多功能通讯仪,却怎么都看不懂这份文件是什么意思,于是,只好联系战友帮忙。
席维:帮忙看看,这到底在说啥啊?
战友:就知道你得找我,看你笨的。
席维:你知道?
战友:哼哼。
然后他还发了个得意洋洋的表情过来。
席维:……
席维:我就说怎么有个青铜牌子呢,原来段振辉所谓上级传达的东西,竟然是你给的,老实交代,你退役后到底在干什么工作,连大校都能使唤了?
战友:别误会,我可不是那种军二代的上级,硬要说的话,我只是起个协调的作用,这次事件闹得非常大,好多人都看到了,他们不敢遮盖过去消极处理,再加上理亏,所以就妥协了。
席维:速速详细招来,我都糊涂了。
战友:就好像黑社会团体间的关系嘛,一方的小弟被另一方给打了,打人的一方没理,为了江湖道义,只能给被打的赔礼。
席维:但有小弟的那方,势力也不能小才行吧。
战友:那是自然。不过虞天王弄的网络大战,也给对方施加了不小的压力,我顺水推舟,把那苗局长的料也爆到网络上了,哈哈,所有事情都赤裸裸展露在好多其他势力之人的面前,他们面子下不来,只能舍弃了苗局长,还答应我们一堆条件,真是痛快。
席维这才知道,朱兰茵找的人,竟然就是燕京城管部门的一把手。
席维:大哥你简直神勇极了!
战友又发了个翘起鼻子的表情符号。
席维:喂,不对啊,我哥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帮派的小弟?你们挂个青铜牌子就算收买它了?
战友:你还说,本来牌子只是借它用用,真正授予的话,大狗狗还不太够格。但这么一弄,所有人都知道它是被正式认可的了,真是赶鸭子上架,不行也得行。席吃吃,你别得了便宜卖乖,找地方偷着乐去吧。
席维:牌子到底代表着什么?
战友:一种认可,代表着大狗狗的智商与品性经过考核后,可以被当做这个社会中平等合法的一员来看待,也就是说,它拥有和自然人类同等的生存权发展权,不应因为外在形态受到物种歧视。当然,因为这个认可机构的特殊性,实际上,佩戴青铜牌子,意味着一种非正式的隶属关系,甚至代表,大狗狗拥有了影响这个社会更高层面的权力。
席维仔细品了品这话的意味,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说,我哥当官了?
战友:……呃,别这么说,让人听到不好,谦虚一些,我们是民间组织。
席维:你可别加入什么邪教团体,弄得神神叨叨啊。
战友:你才邪教,你全家都邪教!
席维挠头,好吧,看来战友是不打算告诉他这个民间团体的具体情况了,他也不是特别想知道,因为世上的道理都一样,你知道得越多,就会被赋予越沉重的义务和责任。
他一直就是想和默默哥,过悠闲散漫的退役生活,佣兵都不乐意干,更别说上战友的贼船了。
狗哥现在已经非常危险,一只爪子已经踏上了船,他应该想办法让狗哥下来,而不是傻呼呼地硬往上凑。
不得不说,席维有时候,真是非常聪明又非常识时务的,战友见他半天不问,心中一阵憋气,这个臭吃货,忙给他帮了,便宜他占完,结果根本不想付出辛苦承担责任,简直狡猾狡猾滴,坏到骨子里了。
哼,哪有这种好事,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席维:你又给了个牌子,是要给我挂?喂,有没有搞错,我是自然人类,天生就拥有生存权和发展权啊,这是天赋人权。
战友:滚!
席维:你叫肥鸽子拿回去。
战友:不给你,给大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