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其美关掉手机,看看裘耀和,脸上露出轻松的一笑,说:“是啊,如今的官场上,谁都怕出事,怕担风险。所以,改革艰难啊!不过,裘书记,在这事上,无论怎么曝光,我始终认为你是正确的。”
“让时间来检验吧!”裘耀和说。说是这样说,毕竟电视台《焦点》曝光了,这对一个县来说,对一个刚上任不久的县委书记来说,其压力是可想而知的了!
第二天一早,裘耀和又接到电话,县城一家录像放映室居然免费放映昨天晚上电视台的《焦点》录像,把电视机搬到大街上,引来了许多群众观看。
让皇朴人懊恼的是,他没有看到昨天晚上的《焦点》。蒋开盛最早看到《焦点》曝光石杨扣干部职工工资的事,当时他兴奋得简直要飞起来,于是第一个想到向皇市长报告这个振奋人心的喜讯,然而他拨了皇朴人所有的电话都没有找到他,最后拨他的手机,可是总是关机。
直到早饭后,皇朴人才给蒋开盛打电话,说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视电视台对石杨的曝光,市里几位主要领导都大发雷霆。
第四部分 第七章 暴风骤雨(1)
第七章暴风骤雨二十四
皇朴人回到市里简单汇报了石杨县的调查情况,又去省里,按照省市有关领导的意见,石杨县扣工资之事虽然引发了一些矛盾,但是一时是非难辨,省市调查组的意见分歧很大,他也不敢轻易下结论。可就在此时,发生了电视台《焦点》曝光的事,皇朴人又有几分兴奋,觉得事情又有了新的转机,就匆匆来到石杨。对石杨的老百姓,皇朴人太了解了,《焦点》一曝光,全县上下一定如同炸了锅,按他想象,此时的裘耀和一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说实在的,他以省市调查组副组长的身份来到石杨,除了那天晚上两人在雨中巧遇之外,还没有正式接触过。他本来应该找裘耀和好好谈谈关于扣干部职工工资的事,可不知为什么,他一直下不了这个决心,甚至他还有几分畏怯,他总感到裘耀和身上有股咄咄逼人的气势。现在电视台把这事给曝光了,他料想裘耀和一定垂头丧气、坐立不安,他当然想趁机压压他的气势。可是当他的车子进入石杨县城时,看到205国道改造现场热火朝天,县城步行街改造到处彩旗飘扬,人声鼎沸。他本想亲自看看裘耀和是如何折腾的,可是却又没有勇气看那热闹的场面。犹豫了一会儿,他决定给蒋开盛打个电话,电话一拨通,蒋开盛急得叫了起来:“哎,我的皇老板,你到哪里去了,怎么找不到你人啊?真的急死人了!”
“怎么了?”皇朴人吃惊地说,“我说开盛呀!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
“你哪里知道,”蒋开盛急得舌头只哆嗦,“昨……昨天夜里呀……哎,他妈的那……那个汪益鹤又抓了几个人!”“谁?”
“粮食局的两个副局长啊!”蒋开盛焦急地说,“两个乡党委书记也被‘双规’了!”没等皇朴人说话,“这回石杨的事可被裘耀和闹大了,省市纪委都给惊动了!”
“开盛,你听谁说的?”皇朴人慌慌张张地说,“开盛,这样,电话里一下子说不清,马上我们见个面。”皇朴人想了想,“你马上到城南大街24号,我在那里等你。”说完挂了电话。
城南大街24号位于石杨县城南部,小沂河在这里拐个大弯,形成一个多边形的天然湖,风景秀丽,景色怡人。因此群众称这里是小西湖。蒋开盛曾有所耳闻,24号的主人是一个30来岁的女人,一个拥有千万资产的民营企业老板。至于这女人和皇朴人的关系,蒋开盛一直是装聋作哑。
蒋开盛进了院门,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外桃源。这是一幢二层楼房,虽没有城市豪华别墅气派,倒也风格独特,别墅前是一个偌大的院子,院内假山奇特,百花争艳,蒋开盛此刻无心欣赏这里的美景。进了客厅,皇朴人显得十分焦急地迎上来:“没人看到吧?”
“不会,我自己开车。”蒋开盛说着在沙发上坐下来,“我已经感觉到,石杨的形势将要发生大的变化。”
“不是已经在变了吗!”皇朴人不以为然地扔了一支烟给蒋开盛,“何时才能变成法治社会,明明是人治嘛!一个大权在握的领导换了,这个地方一切都将发生巨大变化,裘耀和一个人居然能把全县那么多人的工资给扣了,上访、闹事、曝光都没有任何作用,假如有一个制度,或者说一个法来制约,他就是想这样做也不可能!”
“哎呀,我的皇市长,你现在还有心思讨论什么人治、法治,”蒋开盛着急地说,“那都是理论上的!看来裘耀和要刮一场反腐风暴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他现在没有一点压力?”皇朴人看着蒋开盛,“石杨老百姓看了电视台《焦点》节目,还不把他骂死啊!”
蒋开盛摇摇头说:“他好像一点都不在乎。”犹豫了一会儿,“奇怪的是,不少老百姓突然在为他歌功颂德!”“他有什么功可以歌,有什么德好颂的啊?”
第四部分 第七章 暴风骤雨(2)
“抓了安宜斌,解散了粮食局‘政治局’和‘书记处’,他妈的……”蒋开盛扔掉了半截香烟,“皇老板,你过去也太怂恿祁明连了,他的民愤太大了!”
皇朴人低着头在沉思着,过了一会儿,说:“那个耿直现在怎么样?”
“谁知道!”蒋开盛说,“王光明这条狗,据说早就把耿直从那个镇医院给弄走了,怎么也打听不到下落了。”
皇朴人靠在沙发上,二郎腿不停地摇晃着,他取出手机,一边拨一边说:“小成那里有什么消息?”随后对着电话,“喂……成正震吗?我……是我,你在干吗,好,你过来吧!城南大街24号……”
蒋开盛站起来说:“那我走了!”
“你走吧!”皇朴人说,“开盛,我还要提醒你,干什么事都要小心点,这时候千万不要再惹出什么事来。哦,对了,还要想办法打听耿直的下落。”
蒋开盛前脚走,成正震就到了。“电视台《焦点》看了吗?”皇朴人说。
“看了,”成正震不以为然地说,“看了又怎么样,还能把他抓起来?他硬就硬在屁股上没有屎,这年头,一个干部如果经济上干干净净的,工作上错误算什么?”
“怎么了?”皇朴人拉下脸来说,“你经济上有问题?害怕了,什么话!一点自尊自信都没有!”
“安宜斌是最有自信的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成正震愤愤地说,“可纪委把他一“双规”,他吓得尿裤子了,还没用大灯泡烤呢,他就乖乖地全都交代了!”
“他算什么东西!”皇朴人气得脸色铁青,“我真的瞎了眼,用这种东西,当初把他的乡党委书记免了,晾在那里多好,‘双规’了活该,绝不是好东西!”
“现在恐怕不只是安宜斌,还有其他几个人的问题了。”成正震低着头,神情紧张地说,“凭我的感觉,安宜斌只是一块敲门砖,裘耀和的目标绝不是在他们身上,汪益鹤好像已经把手伸向更高一层的人物了,虽然这些人不是他管的,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搞,但是他在暗中找证据。”
“他能怎么样?”皇朴人轻描淡写地说,“让他搞去,你自己干了些什么事自己心里没有数?你放心,年轻人嘛,想出点风头,弄点政绩来,这是正常现象,但是……”皇朴人一边摇晃着身子一边说,“正震哪,组织上还是爱护干部的,一个县处级干部,培养那么多年,哪能因为一点缺点就轻易地……”皇朴人没有把后面的关键词语说出来,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异样的。对于皇朴人,成正震多少也有所了解,他当然知道,皇朴人怎么能不担心他原县委班子里的一些人呢?他们一个个地出了问题,他皇朴人能脱得了干系吗?
成正震看看皇朴人,眼睛里突然一亮,“皇市长,我记得那次在市里,有一位省纪委的年轻的梅处长……”成正震没有说下去,他的意思是提醒皇朴人。
皇朴人没有任何表现,他似乎相当沉着。至于梅处长,他又怎么可能没有想到呢!成正震看着皇朴人,还想再说什么,就在这时,成正震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立即接通电话:“喂……是我……什么……好,我马上过来!”
成正震关掉手机,站起来说:“又出事了,县棉纺厂几百名职工因为企业改制闹了起来,现在几百人堵在县政府大门前。裘书记让我赶快赶过去。”
“什么改制,”皇朴人突然站起来说,“哪有这样的改制,小企业卖卖不妨,这样大型企业都卖了,县政府手里还抓什么?难怪群众说他走资本主义道路!”
“皇市长,恕我不陪你了!”成正震夹着包,就往外走,“有事打电话!”
皇朴人跟在成正震后面,看着成正震匆匆地走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真想亲自去目睹一下那么多工人围堵县政府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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