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寒暄之后,终是圈定了几家孤寡。就在欧阳雷大松了口气,只道可以去办实事了的时候,曲昌盛却又让人先安排众人住进镇招待所,说是旅途劳乏,这慰问孤寡也不是急的非要马上去做不可,不如今天先安顿下来,一来银鸥的各位护理人员稍事休整一下;二来,镇政府也要略微准备下,安排几个人随行引路。毕竟这里地处山里,有些人家住的略微有些偏僻,要是没人领着,只怕还真不好找。而且,这种事儿没有镇政府的参与,那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下午略微休整下,晚上先给银鸥众人摆宴洗尘,这慰问一事儿,便从明天再正式开始好了。这种官面文章,本就是下面一贯的套路,老于心中有数儿,知道要是不这样,只怕这些人非但不会感激,还要心生疑虑,好事儿反而变成坏事儿了,遂只是笑笑也就应了。
至于银鸥众人,自然都是个个喜笑颜开,他们本就是抱着出来游玩的心思的,又有几个真心的是下来慰问什么的。唯有欧阳雷坐在那儿,听着这些人相互吹捧,互相阿谀的心头火起。乔伯伯整日的忧心国事,但眼见下面这些排场,哪有半分为民为国之心?蝇营狗苟之间,全是享乐取利之心,他看的不由替乔一波深感不值。
及至到了晚上,宴会却是开在镇上一家海鲜酒楼,据说这家酒楼其实就是镇长曲昌盛的内弟所开,有了这个背景,在这个小小的镇子上,便成了当之无愧的餐饮第一家。至于政府三令五申的,国家政府人员亲属,严禁在同地经营一说,在这儿却是全然没了任何约束力,形同一张废纸。
当晚的宴席水陆并陈,山珍海味摆满了一桌。在穿着旗袍的靓丽服务员们将一盘盘珍馐端上桌后,欧阳雷已经是看的瞠目结舌,对于一些菜简直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本来自问好歹在京都待了这么久,就算是白云国际这样的高档场所,也不是去过一回两回了,对于一些有些名目的菜肴,自觉见识不少,但今天一看这满桌子的菜,欧阳雷不由的暗暗苦笑。瞅瞅那些个甩开腮帮子,狂吃猛喝的镇干部们,自己在人家眼里,只怕倒是彻头彻尾的土包子了。
想想这一趟出来打的旗号,欧阳雷只觉得心头一股子邪火一冒一冒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这些人吃着这千金难求的珍馐美味时,难道就没想想,便其中的一盘菜,就能让多少孤寡温饱一年的吗?这孤寡还未慰问,这里却胡吃海塞起来,当真是莫大的讽刺了。
他愈想愈怒,再也难以下咽,啪的一声,将筷子往桌上一拍,也不顾桌上曲昌盛跟一帮干部们谈兴正浓,自顾起身往外就走。
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老于却是一直留心着呢。一边和曲昌盛应付着,心思到有一半儿放在欧阳雷身上。眼见他从坐上席位开始,就蹙起了眉头,心中就是忐忑起来。这会儿见他忽然怒气冲冲的离席而去,哪里还坐得住,只和曲昌盛说了句“抱歉”,便急急起身,向欧阳雷追了出来。
场中一时安静下来,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曲昌盛目中闪烁不定,微一迟疑,又将半起的身子坐了回去,哈哈一笑,端起杯子对众人笑道:“不想于老竟然漏酒,怨不得这么大的酒量呢,哈哈,来来来,咱们继续,继续。咱们镇条件有限,招待不周的地方,各位女士和领导,还请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啊,啊,哈哈。”
众人被他这一调和,这才纷纷回过神来,都是闹哄哄的举杯相合,厅中又复喧闹起来。曲昌盛眉宇间划过一丝阴云,抬手唤过来自己的秘书,低低嘱咐了几句,那个秘书连连点头,悄然而去。
董莹在欧阳雷大怒离场的时候,就是心中一叹。她何尝不是跟欧阳雷一个心思?只是这社会本就是如此,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又哪有什么能力改变?除了随波逐流外,也没什么其他心思。对于欧阳雷的愤慨,她心中既是钦佩又是安慰,只从这件事上就能知道,这个如同邻家大男孩的男子,和那些有些实力的富家子不一样,他的心依然有着没被污染的一片纯真,在这肮脏的尘世中,竟显得是那么的弥足珍贵。想来,这也就是他跟自己相处不久,便即吸引住自己的原因吧。
有些担忧的转头看看门口,董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也追出去看看。眼见欧阳雷显然是极为火大,生怕他就此忍不住,在这穷乡僻壤的惹出什么大乱子来。她可是知道,在这儿可不比京都市里,就算是派出所也都是那个镇长的人。那个曲昌盛,与其说是镇长,不如说是这儿的土皇帝。别看人家现在对这些人热情非常,甚至都有些奉承,但也不过是为了图个交往,并不是什么惧怕。认真说起来,这些人哪个又会简单了,县里市里的,自然每个人身后都会有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即便真是今天的事儿闹开了,只怕也传达不到真正管事儿的人那儿,反而会为自身带来一些说不清的变数。
“莹姐,他干嘛突然发火啊?人家好吃好喝的供应着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该不是觉得被冷落了,失了面子了吧?”小萍带着满面的疑惑,略微有些不满的向董莹问道。
董莹叹了口气,微微摇头,抬手给这小姑娘将垂到腮边的秀发向后掩了掩,轻轻的道:“你平日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这都猜不到?咱们是来干什么的啊?可眼前这事儿,难道你不觉得别扭吗?”
小萍眼珠儿一转,不由“啊”了一声,双颊不由火辣辣的烧了起来。惭愧的看看手中的筷子,忽然也放下道:“莹姐,这个雷大少是个好人!”
董莹苦涩一笑,只是微微点头,却没有说什么。好人?好人又怎么样?这个社会,好人往往没有好下场,有点背景的还好,那些没有背景的,还不是一样被人踩在脚下,任意欺凌?唉,只盼他能忍着些,不要在这儿闹出事儿来才好。
厅中两个女人暗暗担着心,外面欧阳雷却是满面阴沉的看着追出来的老于,半天不说一句话。老于平静的看着他,眼底不经意的划过一丝赞赏,却是稍纵即逝,让人难以察觉。
“雷少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就为了眼前这场面?”老头儿淡淡然的看着他,轻轻的问道。
深深的吸口气,欧阳雷努力平抑了下心中的忿怒。冷冷的道:“于院长,你还记得咱们是来干什么的吧。这就是慰问孤寡?那些个孤寡现在在家吃的是什么,不知于院长是不是也能知道呢?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诗我学过好多年了,一直觉得自己理解的很透彻了,可是直到刚才,我才发觉,原来真正领悟其中那份悲愤的意境,竟是在此刻。我真想好好感谢你们一番,给了我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呢。”
他口中语气如同夹杂着冰碴子,冷入骨髓。老于仍是平静的看着他,等他连讽带刺的说完,这才点点头,忽然问道:“那雷少想怎样?去告他?又告他什么?政府在财政招待上自有定额,只要他没超出定额,又有谁能将他怎么样?你真的以为他们的政府财政账目那么清楚?”
欧阳雷双目一凝,只是不等他说话,老于又淡淡的接着道:“我打听过这个人,虽说他很多事儿都有些出格,但却并没有往自己家里划拉什么,跟许多真正的贪官却并不完全一样。这人社会习气比较重,好面子,他这么做,不过是显摆自己罢了。相对于那些真正的贪官来说,这个坊子镇的口碑虽然不算好,但至少也没说他坏。咱们来这儿办事儿,他们就是地头蛇,国家律法在这儿,甚至比不上他的一句话。再退一步说,就算国家律法好用,那么你准备拿哪一条卡他?他大错不犯,小错一堆,最多不过是警告敲打一番罢了。对您,他自然是得罪不起的,但是您能一直呆在这儿吗?您走了后,他万一将这番恶气撒到咱们照顾的人身上,那岂不是把原本一出好事儿变成坏事了吗?水至清则无鱼,只要求同存异,将主要的大事儿办好,其他的又何必锱铢必较?那反而起不到好的作用啊。毕竟,这种风气不是只有他这儿有,国内上下到处都是,雷少即便能管,又能管得几处?管得几时?”
正文
第114章:伤情
海鲜酒楼外,一老一少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一个愤怒,一个平静。老头儿一双老眼透着世故的光彩,一番话慢悠悠的说出,让欧阳雷愣在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又怎么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只是这一口恶气实在憋闷。他自幼没了父亲,在和乔一波接触后,乔一波待他如同儿子一般,让他心中不自禁的也将他当做了父亲般看待。见他整日的为了民生国计操劳,但下面偏偏腐朽糜烂至此,这股不平气也就越发的大了起来。
这会儿听了老于一番话,半响才吐出一口气,哼道:“这也就是现在,要是搁从前,只怕早被人宰了,哪还会跟他谈什么律法。真是分不清到底是现在社会进步了,还是过去古代更畅意些。”
老于听他这么说,忽然笑了,微微摇头道:“古代怎样?现代又怎样?有些东西永远只是为某些阶层服务的,雷少不失稚子之心是好的,但适应现实,认清现实却是更加需要的。你说古代,不错,像曲昌盛这样的,或许真的如同你说的那样,有人铤而走险,将他一刀杀了,又或是遇上哪个钦差大臣巡视,将他拿下治罪了。但即便那样又如何?杀一个曲昌盛,不过是回头再换个方昌盛、袁昌盛罢了。运气好,或许能碰上个清廉点的。但你没听说一句俗话吗?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啊!就是古代那些清官儿,也不过是在敛财上的基础上,能顾及些民生而已,并非是什么真的就那么自律极强。要知道古代的环境,其实更容易滋生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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