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肥猫冷笑:“急什么,姓毕的有靠山,你们师徒不也照样有底牌?到时咱就照原计划办,等过了千人宴,那人就是这府里的半个主子。就算是大小姐,也不能拿咱们怎样。”
张肥猫咧嘴一笑:“老爷必经上岁数了,他还能精神几年?这座大宅子迟早得改换门庭。咱们只要跟对了人,还愁往后没好日子?”
满录赶紧奉承:“还是您老人家通透,比我师父看得开,想的远,您老高瞻远瞩啊!”
张肥猫抬手拍了拍满录的肩膀:“你小子也是个精明能干的,没准儿比你师父还有前途。”
满录听出张肥猫这是在暗示自己,赶紧拱手:“往后还承蒙张大爷多多提携!”
张肥猫笑地一脸得意:“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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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颜跟着谈琴来到豪蕊生的绣阁,进门时,她下意识侧目看了眼院门外那颗老柳树。
谈琴回头低声道:“大小姐在卧房,唐棠姑娘随奴婢进来吧。”
炎颜颔首,收回目光,跟在谈琴身后进了绣阁内室。
豪蕊生斜倚榻上正闲翻书卷,见炎颜来了十分欢喜,吩咐丫鬟就把饭摆在卧房里,添双筷子与炎颜一起边吃边聊。
豪蕊生笑问:“搬去我爹那边院子可住得习惯?”
炎颜点头:“那边的房子可比我原来住的好多了,院子里也清净,正适合我。”
豪蕊生笑的别有深意:“你住得惯就成,哪儿不好的就直接跟我爹说,他定会照着你的意思收拾得妥妥当当!”
炎颜笑嗔:“我一个下人,能搬去豪老板的正院居住已经是抬举了,我可没那么不识好歹。倒是你,昨儿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不好了?”
炎颜说话时仔细打量豪蕊生,见她身体似没大碍,只是有些羸弱。
不过炎颜留意到了一个细节,豪蕊生戴上了那个养着蜃灵的昆仑玉护身符。
此刻昆仑玉中养的那只小蜃灵正肚皮朝天睡的酣香。
豪蕊生道:“其实我也没什么病,就是觉得身上没劲,懒怠动弹,大约跟气候有关,深冬时节人容易犯懒。正好你来了,能陪我消磨消磨。”
炎颜侧目看向窗外,见轩窗外满园梅花竞相吐蕊斗艳,忍不住赞:“笑杀东君虚占断,朱朱白白,寒日温柔。你这梅开的倒热闹,我回去时讨几支插瓶。”
豪蕊生笑道:“不用等回去”说完,向外唤谈琴进来。
谈琴没来,来的却是谈音。
谈音原本笑盈盈的,进来一看见炎颜也在,立马撂下脸子,垂目行礼:“谈琴打络子去了,留奴婢守在外厢。大小姐有何吩咐?”
豪蕊生道:“你去折几支红梅,用博古架上那只白玉美人肩瓶子盛了,送去唐姑娘房里。”
谈音呡着唇,也不应声,扭身去了。
谈音一进屋炎颜就在打量她。她发现谈音眉心的黑气更显凝重了,身体也比上次见时瘦了些,两腮陷下去,身上的衣裳宽宽大大的。
目送谈音的背影出去,炎颜收回目光问豪蕊生:“你旁边花廊里为何种了株柳?我看那老柳都有些年头了。”
豪蕊生笑问:“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民间常说柳树容易藏阴魂,是为不吉之树,不宜栽种在人居住的庭院里?”
炎颜点头。
原来山海界也有这个说法。
豪蕊生道:“那棵树是我娘生我那年,因我生辰不好,我爹特地求了孟华宗的神仙,看过我家风水后种在那个位置的,说在那地方种柳树能转我的命格。”
“你还别说,孟华宗那位神仙的话倒是灵验,自从栽下那颗柳树,我家的生意就一年比一年红火,不过几年光景,我爹竟成了这鹿吴城的首富,我虽生辰不好,可我爹挣下这万贯家财,也算是改了我的命格吧,呵呵~”
炎颜颇感意外,没想到豪迈发家如此迅速。
她家也开公司做生意,她深谙经商之道,像豪迈这种财富积累的程度,要搁地球上,除非炒股,还得是跟着股神巴菲特干的那种。
凭直觉,炎颜觉得豪迈这财富积累的有蹊跷。
她蹙眉问:“你上回就说过生辰不好,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的生辰?”
第104章 疲惫的蜃灵
提起自己的生辰,豪蕊生犹豫了片刻,绣眉低蹙缓缓道:“我是阴月阴日阴时生人,我出生的那一年,冬至比寻常年月晚一日,至时长出了整整一个时辰,据说这种天历三百年才轮转一回,我恰就生在长出来的那个时辰里。”
炎颜:“……”
她突然有些同情豪蕊生。
三百年才能过个生日,这要是不修行,这辈子连生日都没机会过了。
炎颜不懂豪蕊生这个生日除了日子特别之外还有什么讲究,只在心里默默记下,准备回去翻翻书,看能不能找点资料。
豪蕊生不愿多谈自己的生辰,转移了话题:“对了,前日听闻荣昌苑那边……”
她后头的话还没出口,有丫鬟传话进来:“卓公子来啦!”
炎颜知道“卓公子”就是豪蕊生的准夫君,笑道:“你们小两口说话,我就不碍眼啦,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她刚站起身,手腕却被豪蕊生拉住:“我与他没甚好说的,他只来站一站就走了,你若觉不便,在屏风后头稍等片刻,我还想与你再说说话。”
豪蕊生言辞恳切,炎颜不忍拒绝,便指着她腰间佩戴的昆仑玉护身符道:“我进去白等也无聊,你把这个宝贝借我玩会儿。”
豪蕊生想都没想就摘下昆仑玉递给了炎颜。
炎颜带着小蜃灵进屏风里头去了。
她这边刚回避,卓锦章就从外头走了进来。
看见豪蕊生懒懒地靠在榻上,卓锦章走到近前,温柔询问:“蕊儿?我听闻你今日身子不适,特地过来探望。怎么?是不是夜里受了风寒?天越来越冷了,可得仔细身子啊。”
言辞恳切,含情脉脉,任谁听了都认定是个温情款款的好郎君。
豪蕊生却连眼皮儿都没抬:“放心,我死不了。你不用担心入不了我家的门儿。”
屏风后头的炎颜忍不住笑了。
豪蕊生性格豪爽可爱,就是这话说的实在太直了,往后她恐要在这性格上吃亏。
卓锦章仍是平日那般温文尔雅,半分恼意也无。
“我知你不愿意见我,故而不能常过来探望你。蕊儿你虽然厌恶我,可身为你未来的夫君,我关心爱护于你理所应得。你就算不为我,为了伯父,也当好生保重……”
卓锦章说话不急不缓,句句在理,豪蕊生却始终懒得搭理,半晌不说话。
屏风后头的炎颜无聊,用手指轻轻敲昆仑玉,试图叫醒里头那只呼呼大睡的小蜃灵,耳听得男子絮絮温言,忍不住低笑:“人心雕琢太甚,生理尽矣,具有美形,未见有减,惟福自减耳。”
这是她在《麻衣神相》里看见的一段话,大致意思是说:一个人太善于雕琢粉饰内心,言辞圆滑动听,就算看上去很美好,也看不出他有什么缺憾,但其实他的福气已经在悄悄减损了。
这句话是劝世人做回自身的本性。
译成大白话就是没事别总装逼!
《麻衣神相》这些古书里的东西也不全是封建迷信,也有劝人向善的。
炎颜就觉得书上这句话送给卓锦章挺合适。
卓锦章在豪蕊生面前,言辞外表都完美到无可挑剔。就算没撞见他跟谈音那档子事儿,炎颜觉得,这种太完美的男人,完美本身就是毛病。
屏风外的男子还在诉说情话,炎颜发现昆仑玉里的小蜃灵,还真被她给敲醒了。
小家伙小蝌蚪一样的身体原本是团着的,此刻全展开,还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蜃灵甩着毫毛似得小尾巴在昆仑玉里飘了一圈,突然看见炎颜凑近的大脸。顿时吓地炸毛,惊慌失措地乱窜乱撞,最后一头撞在玉石壁上,两只黄米粒似的小眼睛直冒小星星。
炎颜不高兴了:“我长得有这么丑,还吓着你了?”
小蜃灵缓过劲儿来,趴在昆仑玉壁上左看看,右看看,飘了一圈,发现上回那个特别可怕的妖怪好像没跟来,才用没有指头的小胳膊抚了几下胸口。
炎颜知道这小家伙在找吨巴,她眸光顿时黯淡下去,低叹:“吨巴没来……”
小蜃灵好像听懂了炎颜的话,开心地飘了一圈,然后趴在昆仑壁上开始打量炎颜。
它好像发现炎颜的心情不好,眨巴眨巴几乎透明的小眼睛,伸出一只光秃秃的小手臂,轻轻地按在炎颜捏着昆仑玉的指头上,尽管炎颜的手指比它还大,可是它这个动作很明显是在安慰她。
这小东西居然也通人性,炎颜又想起吨巴也这样贴心,心头越发酸涩,勉强挤出个笑。
小蜃灵静静看了看炎颜,突然原地飞快转起圈圈,一边转圈还一边手舞足蹈,好像在跳舞,又笨拙又滑稽,炎颜被这小家伙给逗笑了。
小蜃灵见炎颜笑了,也呲了呲小小的,没有牙齿的嘴巴。
炎颜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昆仑玉的表面:“你也是个通人性的小东西,跟我的吨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