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云让人搬来木札桌子,宁封子和炎颜几人就在正殿里用晚饭。
席间,炎颜听宁封子解释才知,他也要赶往鹰轨城,正跟炎颜他们同路。
炎颜心里不禁哀叹,看来是摔不掉这老疯子了。
宁封子启程比他们晚了几日,但他脚程比商队快得多,今日原本就要赶到焚木岭,只是突逢暴雨天气,他才临时决定在这里暂避风雨。
宁封子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沈煜云的商队。
果然是巧合。
不过让炎颜等人意外的是,他竟然听说了豪府商队易主的事,并且已知晓炎颜现在就是这三支商队的东家。
宁封子虽然好色,但因炎颜此刻的身份已经改变,他对待炎颜的态度不似从前那样轻挑,倒也带了几分客气。
沈煜云让伙计沏茶上来,向宁封子问道:“宁先生先前在鹿吴城待得好端端的,虽然原来的商号烧了,再建一个便是,凭你的炼丹手段,不过数年又可恢复元气,何必另择他处。换个新地方还需熟悉诸多势力,倒不如老地方便宜。”
宁封子笑道:“大爷说的有理,若我的隐号还在,我免不得在那地方长久搁浅,如今既然没了,倒不如换个地方,鹿吴城实在也不是尚佳之选。”
炎颜听宁封子话里有话,她之前又听沈煜云跟她说过,这些散修的隐号皆与当地宗门势力相熟,并需得到许可才能在当地开号。
如此,宁封子的隐号在鹿吴城已开了多年,应与孟华宗关系混得十分熟络,却为何说鹿吴城非尚佳之选……
炎颜敏锐地嗅到其中有内情,便问:“宁先生不是与孟华宗十分交好么?你在孟华宗的地盘应是十分自在的。”
提起孟华宗,宁封子冷冷嗤笑,反问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我先问炎姑娘下一站打算前往何处?”
炎颜道:“途径鹰轨城,在城中歇个脚,之后赶往东边的钜燕堡。”
宁封子顿时了然:“走那么远?炎姑娘是不打算再回鹿吴城了?”
炎颜点头:“正是”
宁封子:“既然你不回去了,我就是说了实话也无妨。我先前留在孟华宗的地界上,其实是与宗门内几个长老之中的张季志有些交情……”
他说出这番话,炎颜迅速跟沈煜云交换个眼神。
俩人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诧异。
宁封子没留意他俩的表情,仍自顾自地说:“可是这家伙也不知怎么得罪了承玉那小子,竟被赶出了宗门,他都成了丧家之犬,就更别提替我说话了,尤其承玉知道我跟他有交情,怎会给我好脸色?”
沈煜云转着茶盏缓缓道:“我虽然没见过,可听闻孟华宗的承玉宗主待人温和谦逊,模样也是仪表堂堂,其人就如其名君子如玉,是个温润儒雅之人,怎会做事如此狭隘决绝。”
宁封子冷笑:“哼哼,那是你们不了解他昔日干过的那些事儿。你们只知今日孟华宗的宗主是他承玉,可知,创立孟华宗之人,其实正是张季志!”
炎颜诧异地瞪大眼。
沈煜云垂眸默了片刻,道:“可是,我听闻张季志好像是个邪修。”
关于鹿吴山中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宁封子显然已经忘了,他脑中的那段记忆已被沧华彻底抹去。所以对张季志的事,他也只字未提。
不过他是个散修,并没什么立场可言。此刻听沈煜云说出张季志的底细,他也没替张季志掩饰的意思,顺着沈煜云的话继续道:“张季志是邪修没错,可是承玉就是个干净的?那是外人不知道,他比起张季志,手段更狠,心更黑,那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炎颜笑嗔:“他该不会也是个邪修吧?”
她这话看似随口说笑,其实是想探一探承玉的底。
毕竟承玉她曾亲眼见过,只是当时太匆忙,她只记得承玉模样长得确实很好,对于其人……她倒有些好奇。
宁封子正欲开口,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闷雷炸响,打断了几人聊天。
宁封子回身看向外头闪电交加的天际,诡谲一笑:“炎姑娘,你以后既不打算回鹿吴城,打听承玉也无用,倒不如仔细想想,你这三支商队如何平安度过焚木岭才是正经。”
第261章 我叫白淼?
宁封子话音刚落,外头又是横空一道雪亮的闪电,照亮了大半个暗黑的天幕,闷雷滚滚中,突然从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人。
刚才那一阵惊雷,和着宁封子诡异的笑问,炎颜竟有一瞬的心惊。
此刻听见脚步声,她赶紧整理心绪,伸手端起自己的茶盏。
她以为是小柳他们回来了,或者来送水的伙计,并没在意进来的人是谁。
只是端起茶盏才送到嘴边,就听沈煜云问了句:“这位公子也是行路躲雨的?进来坐吧。”
炎颜诧异。
这么大的雨居然还有人在外头行走?
她好奇抬起头,才发现门口站着的是个浑身湿透,形容狼狈的书生。
沈煜云跟书生说话的时候,书生正用手拧长衫的水渍,脚下的布鞋已经泥污不堪,他站着的地方很快就凝了一汪水。
这书生显然是被雨淋惨了。
破庙是公共的栖身地,路过之人皆可来此借宿,会遇见生人也是正常。
毕承心善,见对方的衣裳里外全都湿透了,忍不住招呼:“这位小哥过来烤烤火吧,顺带把你的衣裳也脱下来烤烤,穿着湿衣裳当心受风寒。”
书生袍角的水渍拧的差不多了,抬起头对毕承点头笑道:“多谢仁兄好意,晚生这一身的水,怕搅扰了诸位品茶的好兴致。”
书生抬起头说话,炎颜才看清他的长相……
眉横远岫之烟、眼媚湘江之水……
这人乍一看是十足的书生气质。可是细看就会发现他通身的斯文中,还透着几分雅韵,雅韵中又掺了几分不羁,凑在一起,是十成十的秋水风情。
尤其那双眼,也不知是不是淋了雨的缘故,就像刚浸过水的琉璃,清澈的一星儿尘垢都没有。
跟毕承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弯起来,带着一点笑意,温柔得像剪了三月春水的时光。
这是炎颜在这个世界,头一回看见相貌可与沧华相当的男人。
沧华是静如春冰。
这人是宁洁如玉。
就在炎颜诧异男子秀出班行的外貌的时候,脑中突然响起沧华的传音:“带他进来。”
就在沧华说话的同时,男子的目光也恰向炎颜投过来,然后对着她温柔一笑。
这一笑,春水照梨花……
炎颜懵了!
她脑子里第一个反应便是:沧华看上人家美色了!
她从来都没想过,沧华他那样的大神居然会动情。
更没想过那样的大神,他居然是个断袖!
就在炎颜胡思乱想的时候,沈煜云已经吩咐伙计在火堆旁添了个木札。
书生拱手道谢,在火堆前坐下。
他也不避讳炎颜是女子,径自褪下外面已经湿透的长衫,搭在旁边的木架上。
因为今夜湿冷,炎颜特地吩咐厨班熬了许多姜汤,此刻桌上就摆着一盆现成的。
毕承从汤盆里盛了一碗端给书生。
书生双手接下汤碗,再三到了谢,随即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喝完姜汤,书生用袖子把嘴一抹,对毕承笑道:“仁兄可有剩下的饭菜,我刚才被大雨撵的急,行李箱笼全都掉进了河里,随身带的干粮也被冲走了,但现在还腹中空落。”
毕承赶紧点头:“有的,有的,你等着,我去给你端来!”说完,拿着伞就跑了出去。
等饭菜的功夫,书生继续抓紧时间烤自己的湿衣裳。
炎颜感应不出书生身上有灵力波动,这显然就是个普通人。
因为沧华的缘故,炎颜忍不住仔细打量这书生。
平心而论,沈煜云和华畅长相也不错,只是与这书生气质不同,这书生身上明显比那二位多了柔媚之态。
沧华原来喜欢这种口味的……他一准是个攻!
这男人的气质,还有这小身板儿,妥妥的可可爱爱小受一只。
沈煜云笑问:“敢问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男子笑容温润:“鄙人姓白,名淼?。因我十几岁起便在村上的私塾教书,直至现在始终以教书为业,故旁人唤我名字的极少,都称呼我白夫子,或者白先生。”
男子怕人不知他的名字,还用手指在地上写出来。
炎颜看他写的那三个字,忍不住悄悄呡了呡唇。
白淼??
这名起的倒是不怕水。
炎颜脑补的时候,毕承已经提来了食盒。
白淼?接过碗筷,先尝了一口。
众人原本以为他这个状态得狼吞虎咽,却没想到这位白先生吃相颇为斯文,一口一口不急不缓地。
炎颜坐得近,还看清了他在吃第一口的时候,下意识皱了一下那两道漂亮的眉。
这表情……妥妥的嫌弃?!
这厮白吃人家伙食居然还嫌弃上了!
炎颜对这位白先生的印象立马直线往下掉。
沈煜云和毕承只跟白淼?简单寒暄之后,见他吃饭便也不再打扰,仍旧继续刚才的话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