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说是可以发展秦国农业,真实目的是想消耗秦国实力,使其重心倾覆到水利修筑上,从而无瑕侵略韩地。
这个策略在某种程度上是成功的。
因为秦人确实接受了郑国的建议,选择修筑华夏最早期的大型水利工程,耗时十余年才完工。
期间,秦人倾举国之力,在当时来说,耗资巨大,人工,物力,土地无不产生了巨大消耗,确实给韩人提供了喘息之机。
但另一方面,郑国渠的修建,进一步强大了秦国。
连绵300余里的郑国渠完工,从西把泾水引到东面的洛水,让原本缺水的荒芜之地瞬间变成了可以灌溉的良田,同时还减少了泾水两岸的水患。
它的存在,让关中地区从此成了沃野千里的大平原,也成为秦国当时的主要粮食产区,给秦统一六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秦国随后便扫平韩地,迈出了统一六国的第一步。
郑国渠的修建,让秦人平白多出万顷良田,每亩地能多收取一钟的粮食。
按秦国当时的计量单位来计算,一钟就是十釜,一釜相当于四区,一区相当于四豆,一豆相当于四升。
也就是说,一亩地的产量是六百四十升。
要知道,当时一般土地的亩产不过百升左右,这足足提升了六倍还多,沃野千里之下,粮食产量将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放眼天下几乎没有哪里可以比肩。
充足的粮产,巨大的物资储备,且关中不再被干旱和水患所困,无疑让大秦没有了后顾之忧。
此时,当韩毅和郑国在车内低声商议,说几句话的功夫,车架旁就有韩人的随行部署,前来通知,说秦储有请。
韩毅压着声音道:“先生去吧,本候在这里等待先生的好消息。”
郑国俯身一鞠,下车后整了整衣冠,昂首走进储君府。
他随着引路的内侍,一路前行,心头却是对这储君府的格局布置,奢华气派所惊。
韩人国力日下,对比起来,要寒酸简陋得多。
郑国前行之中,念头起伏,莫名的涌起几分肩挑重担的感觉。
他在储君府一路前行,忽听前方传来丝竹管乐之声,曲调优美,一女子的声音在清唱低吟,细听下让人浑然忘俗。
片刻后,郑国便觉眼前一亮,已经来到储君府的正殿。
就见一名身穿黑袍,面容英伟冷峻,目光平静中透着逼人气势的青年,坐在殿内首席。
其身后有数人簇拥而坐,一看便是护卫身份。
殿内的情景十分热闹,十余个储君府的美艳舞姬,正在偏偏起舞,为首一女子穿着深衣彩裙,姿容明艳,几可倾国。
郑国进来时,那女子正唱道:
“驷驖孔阜,六辔在手。公之媚子,从公于狩…”
唱腔婉转,韵律奇悠。
赵淮中高居首席,看向唱歌的燕浣纱。这姑娘知道他要听曲子,盛装打扮,曲意逢迎,倾力而歌,确是很动听。
赵淮中轻轻拍手,翘起了嘴角。
刚刚唱完的燕浣纱眼神顾盼,妩媚生姿,精致的面庞微微润红,偷瞄赵淮中时,妖娆横生。
见郑国走进来,赵淮中缓缓起身:“早闻郑先生之名,今日终得一见。”
郑国有些懵逼,在秦人眼里,韩人地位日下,他不过是一水工,远未到能让大秦储君闻听其名的程度。
想不到一进来,这位储君就起身相迎。
赵淮中挥手让舞姬退去。
而郑国一脸费解的入席,坐在了赵淮中下首。
他正在思量要说的话,赵淮中已经主动开口询问:“先生此来,目的为何?”
郑国想了想,便道出了韩毅事先设计好的台词:
“我此来,是私自拜访储君,确有事情想要诉说。”
赵淮中脸上看不出表情变化,但注视郑国的眼神,总让郑国有种错觉,这位储君的目光仿佛能直抵人心,知道他要说什么。
郑国为赵淮中的气势所慑,压了压心底的波动才道:
“据我所知,秦地缺平原良田,故而粮产并不富裕,这大大限制了大秦的发展。”
赵淮中笑道:“先生必是已有良策才会登门,请直言无妨。”
郑国怔了怔,这是他接下来准备要说的话,以前言作铺垫,正要献计,居然被赵淮中抢了,噎了一下才接道:
“郑国确有一策要献给储君,吾之策若能实施,可解秦人缺粮之虑,使秦更为强大。”
赵淮中生出抢戏的揶揄心思,续道:“先生且等等,让我来猜一猜,结合先生善修水利的特长,我猜先生之计,必是从水利入手,可是想劝我在大秦兴修水利,多得良田,从而富国强兵?”
郑国目瞪口呆。
怎么事儿?
他还未张口,想说的话又被这位储君说了。
郑国憋了半天,吐出两个字:“正是。”
他拢了拢思绪:“储君大才,郑国想说的正是兴修水利,可解秦地缺粮之患。”
赵淮中:“愿闻其详。”
郑国精神微振,旋即开始详细解说兴修水利的好处和具体措施。
大概半个时辰后,郑国从储君府内出来时,有些晕晕乎乎的样子。
他出来后,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储君府。
今晚和大秦储君赵淮中的见面,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回到车辇上,一直等在车里没敢露头的裕候韩毅,迫不及待的问:“郑工怎地如此快就出来了,情况如何?
秦储可曾同意先生所献之计?”
第69章 首次发声
“应该是同意了。”郑国略显犹豫,赵淮中并未给出肯定的答复。
“你不确定吗,那秦储怎么说的?”韩愈有些不满。
“他对我的献策很感兴趣…唔,也不是,我感觉秦人可能本来就有兴修水利的计划,他知道的很多。”
郑国:“他说要考虑一下,但我感觉兴修水利之策,很合他的心意,不会有问题。”
韩愈脸上终于出现喜色:“这么说先生只进去两刻钟,秦储就同意了你所献之计?”
郑国嗯了一声:“他和我对水利之事多有探讨,问我是不是想打开泾水,将其东引,并入洛水。
裕候你说奇怪不奇怪?
秦储之言,和我们的献策如此贴合!”
韩毅已经被巨大的喜悦所淹没。
秦人自己也在考虑兴修水利,如此更好,更加不会怀疑他们的献策是疲秦之计。
这趟出使大秦,简直梦幻开局。
韩毅勉强压下心头的喜悦,转而又不免有些轻视的道:“料来是此子年纪尚轻,又有贪功之心,想在庄襄王面前揽功,再被先生言语所动,所以才如此容易采信先生之言。
此为大喜之事,先生当记头功。”
郑国摇摇头,心想我都没怎么说话,那秦储事事占先,哪有什么功劳?
韩毅又道:“也有可能是我们所送礼物,打动了他…”
郑国闷声道:“礼物他只收了我随身携带的东海蚌珠,其余物品皆被婉拒,未收。”
“……”
韩毅露出错愕神色。
此时车架启行,载着韩毅和郑国,返回了招待他们居住的景前宫。
储君府。
赵淮中在郑国走后,回到寝殿,取出一个小盒子,里边放了一颗硬币大的银白色明珠,微光氤氲,美轮美奂。
细看珠子之中,仿佛有一汪海水存在,在珠内潮汐涌动,又泛起淡淡的蓝色光晕,着实奇妙。
据郑国说,这珠子每逢月圆,便有蚌女异象从中浮现,朦朦胧胧,吞吐月华,乃是他早年治水时,从一条大江底下偶得之物。
赵淮中收了蚌珠,也让刘琦给郑国回了等价的礼物。
“郑国说珠子里的蚌女异象浮现出来时,还会唱歌,这不古代的音乐盒吗?”
观摩蚌珠片刻,赵淮中将珠子放在床头当夜灯,旋即睡下。
此后数日,郑国四处奔走游说,情况有忧有喜。
秦人当中不乏见识卓绝之人,直接看破了韩人的目的,毫不客气的拒绝了郑国的提议。
一月五日,清晨。
咸阳宫,朝会大殿。
赵淮中站在群臣和庄襄王中间,眼神微眯的看着下方群臣的争吵。
争吵的核心就围绕着郑国的建议,到底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兴修水利?
“韩人此番入秦,不过三五日时间,却四处拜访,寻人送物。”
“目的为何,难道欺我大秦无人能识破他们的算计?”
“韩人想让我大秦放弃侵韩,献兴修水利之策,借以耗费我大秦国力,万不可轻信…”
朝会刚开始,大秦众臣就分成两个阵营,产生争执,反对兴修水利者居多。
群臣大多更注重眼前的利弊。
赵淮中站在庄襄王下首,默默思忖:一些史学记载上,好像也说秦人当时对于修不修郑国渠有很大分歧。
是始皇帝和吕不韦意见一致,力压群臣的反对,确定要修郑国渠。
历史上,吕不韦正是推动修建郑国渠最重要的人之一。
此时的吕不韦站在群臣前列,眼神半眯,从始至终都没参与群臣的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