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统计,能稳入元神境的修行者中,百人之中大概也就四到五人会做此选择。
再说合道之修,这方面师仙子应该最有发言权,可否由你来给我们介绍一下?”
说着她看向师绾暄。
师绾暄虽然心中有些不爽,莫名有种被“正道”俯视的感觉,可对这问题本身,却也没有任何避讳。
“若说选择星宫星修这条路的,还有不少顶尖的好苗子,那选走合道的修行者基本都是努力苦修到元婴境,却发现再进一步千难万难,不得已之下才做出的这种选择。
这种局面直到现在也没有根本性的改变,但凡是能够走到元神境这一步的,都不会做此选择。
说到底,合道之灵整体就是群高不成低不就的修者联盟,只有寥寥不多的几个是基于热爱。
不过,和非元神境无法入驻星宫、从而转职星修一样,合道之修同样有不低的门槛,没有达到元婴境实力,便是想转修此道也是不能的。”
说到这里,师绾暄似乎不经意的感慨道:“若真要算各道修者的平均素质,星修大概得高居第一,而合道之修只能位居第二。”
听了她这“漫不经心”的感慨,章羽彤心中嘀咕,要是这么算,无论新增了多少“支流”“辅道”,正统仙修的平均素质都是倒数第一。
有最多最优秀的人用脚投票又怎样,那些一辈子在中低层徘徊的修者始终占据着整个修行体系的绝对数量,再优秀的人才被他们一“平均”,都会变得不堪入目。
章羽彤知道这是自己刚才的一些话惹她不快了,便没与她争辩,只是微微一笑,便扭头看向唐小棠,问:
“以你本人的感受,寻常修者若要转为幻使之修,需要什么样的实力水准?紫府境就足够了吗?”
唐小棠扫了旁边师绾暄一眼,摇头道:
“虽然若真要较真,紫府境转修此道也不是不行,但难度非常大,我都到紫府境巅峰,临突破金丹只是一步,都花了数十年时间才完成感悟积累。
所以,以我的经验感受,转修此道的门槛虽然不高,但还是得有金丹境的底子才算稳妥。
当然,若有元婴境甚至元神境的实力,那转修此道就非常轻松了,那就是手拿把掐的事。”
呃……这就有点想得太美了。
虽然不能完全排除偶尔会有一两个奇葩如此选择,但在这样的统计中,奇葩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第五二五章 迢迢长路(十一)
事不辩不清,理不辨不明。
在反复的讨论中,现有四条道路的特点已经非常清晰。
虽然炎夏历来坚持“人格平等”这一原则,哪怕普通人在力量、现实地位上不及元神境修者亿万分之一的分量,但在人格上双方却是平等的,而任何妄图颠覆这一原则的,不仅是炎夏之敌,更是炎夏神龙之敌。
修行者之间自然更是如此,天资有好坏,境界有高低,实力有强弱……这都是客观事实,但这却不是强者肆意凌虐弱者,弱者卑躬屈膝、为奴为婢的理由。
由此更进一步,推而广之,选走不同的道路,也不能成为判断修行者尊卑贵贱的理由。
虽然,有些道路专为天才而设,有些道路则专为庸人所开,这是客观现实,但却不能由此便粗暴的将修行人也划个“三六九等”。
唐小棠也并没有因为自己这第一个“幻使”各方面都不如这些地仙境“正统仙修”,就生出低人一等的念头。
该争的争,该辩的辩,寸步不让。
可在这番梳理之下,她心中也不由得生出这样一种印象。
“幻使之修”如同地里的青草,如同田间的瓜果菜蔬。
“合道之修”则像是侍弄这些作物的农人,负责搞基建的工人。
“星修”则像是守卫国门,负责国防安全的军人。
“正统仙修”则是国人,相比于其他三道之修,此道修者拥有最高的自由度。
且上限最高,下限也最低。
最富、最强的修者中有他们,最穷、最惨、最无出路,混得连棵“草”都不如的,也是他们。
这无关于尊卑,只是客观的事实。
连她这棵“草”都这么想,其他人的想法自是不问可知。
章羽彤继续道:“这样的局面已经自发形成,道路已经被先行者们走了出来,我以为,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对其进行合理的维护。”
众地仙境修者都点头不已。
师绾暄却是带着不解的问:“那倒是很好奇,什么样的维护才是合理呢?”
章羽彤道:“现有的、已经自发形成的稳定格局,我们应该去正向加强,去巩固,而不是反过来,去摧毁,去重塑……哪怕是不管不问,任其再度归于散漫模糊,都是不可取的。”
师绾暄歪了歪头,道:
“你这说得有点玄乎,不过,大概意思我倒是听懂了。
譬如我们合道之修吧,直到现在,都被成就元婴,却又无望元神的修者视为一种退路,等而下之,不得已之下的第二种选择。
天赋才情都顶尖的,很少选择这条路的。
这就是现有的局面,也确实是自发形成,并没有谁强制如此,而是大家自发自愿的选择。
你现在的意思就是,将此固化为定则。
以后,便是真有天赋才情绝顶的人,也不能选走这条路,便是强选了,怕不是也要设下诸多障碍险阻,以阻吓那些后来人。
哪怕是彼时合道之修闯出了一番新天地、新局面,给修行人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更好地选择,你也不赞成这么做,对吧?”
她说话的时候虽然面上是笑着的,可这话中的“含刺量”却是非常明显了。
被她拉着手的唐小棠也是紧盯着章羽彤,“合道之修”都已如此,那定位更低,现在更只有她这一位代表的“幻使之修”岂非更加不堪。
若今天真定下了这种规则,那她现在是棵“草”,以后就得安安分分、永永远远只做一棵“草”了?!
世上岂有这样的道理。
在两人的逼视下,章羽彤却并没有退让,沉默片刻,便道:
“这道理,我以为非常简单……修为到了紫府境之后,便是凝结金丹,这是所有修行人都会依循的常识,而这常识,是大约三百年前定下来的。
那现在要是有人标新立异,紫府之后不结金丹,该走出窍神游,你们觉得如何?”
不如何,不过,这人多多少少应该是有些毛病的吧。
就像是有人给你端来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你看了看碗里那早在数万年前就由先民选种育种,一路从野草变成高产水稻,粒粒饱满的米饭,从野禽一步步驯化为家禽的鸡肉,你不屑一顾,哂然一笑,然后精心挑选了一株野草,道:“我不吃米,我吃它。”
章羽彤紧接着又问:
“那若这不是一个人的标新立异,而是一群人,乃至所有人的选择呢?我们应该尊重,应该支持吗?”
若只一个人不吃米,一定要去吃草籽,那管他去死,尊重个人选择就尊重了。
可若哪天大家全都发神经,全都不吃米,漫山遍野找草籽来吃。
且不说这种荒唐事会不会发生,若真有了这种苗头,总不能还在一旁拍掌支持吧。
理是这个理,可唐小棠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里面味儿太冲。
忍不住道:“这并不是一回事吧,您把它们强行连在一起,是不是太牵强了些!”
章羽彤道:
“那你们用你们现在所行之道将来某一天忽然大放异彩来做例子,是不是也太强行了些?
咱们既然是基于客观现实的讨论,着眼点能不能都客观现实一点。
而且,我也不认为我刚才所举事例太牵强,我亲身经历过紫府金丹在摸索探讨中被确立,最终固化为常识定则的过程。
我反倒对这种‘常识’比你看得开很多,也真心认为便是真的废了此道,改走新路就是什么离经叛道,不可饶恕的罪过,我只是清楚,这种改变本身,不是一个轻飘飘的拍板点头就可以完成的,必须付出海量的成本投入!
这‘海量成本’不仅是一代代修行人,还有宝贵的时间。
不用我强调,我相信你们都知道这对现在的我们而言是多么奢侈的东西,我们远没到可随意挥霍浪费的地步。”
她点头道:
“同样,我非常认可合道之修的潜力,我绝不会自以为是到就金丹、元婴、元神、真仙这条路才是最好的。
我相信,只要舍得‘成本’投入,无论是合道之修,还是幻使之修,也都能够大放异彩。
若是投入的‘成本’足够,便是将现在这所谓的‘正统仙修’彻底压一头,也不是做不到。”
她看着沉默的师绾暄,眉头紧锁的唐小棠,态度异常诚恳,却也没有丝毫避讳的道:
“你们说我这是屁股决定脑袋也好,说我站在既得利益者的角度顽固护食也罢,我就是这个态度。
我也不知道我本心里考虑这个问题有没有这些心理,但真正促使我将这事堂堂正正摆在台面来说的理由,就是这个‘成本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