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都任他们予取予求”这话稍微有点越界,就像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对方稍稍皱起了眉头,姜不苦赶紧补充了一句:
“当然,凡人愚拙之见,他们以为的整个世界,在我们的角度去看自然不值一哂。
我讲这两个小故事自然也不是为了夸耀凡人的事迹,只是希望您能从这大地主、大农场主到大资本家、大金融家的转变中领悟到一些东西。”
对方双目低敛,仿佛沉思,并没有回应。
姜不苦趁热打铁,继续道:“斗武世界的情况我大概也给您了讲了,可这里面其实还有一个更详细的版本,我觉得对您应该也有所启发。”
他将自己了解到的斗武世界最后的“落幕”全告诉了对方。
斗武世界面对九大世界的围攻撕咬,很快便落入下风,消亡只是迟早的事,对世界而言,这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过程其实也会非常漫长,但斗武世界内的至强者们显然不这么看,趁着斗武天道疲于应对诸方围攻,无力兼顾之际,主动将斗武世界来了个“大分家”,除了最该分一份的那位什么都没得到,落了个早早谢幕之外,其他个个都分得了丰厚的身家,带着这些身家有商有量的投奔其他世界,主动送进人家嘴里,在新世界重立“斗武遗风”。
“至少在他们看来,斗武世界虽然没了,但斗武之道却被他们保存了下来,不仅保存了下来,还在九个世界都扎下了根!
或许,这次巨变,对斗武世界来说是场大劫,可对斗武之道来说却反而是个机遇,一个挣脱原生世界的束缚,向更广阔的世界前进的大门已经敞开。
您说这像不像大农场主将土地套现之后摇身一变成为国际游资,它固然失去了土地,可从此却也不再依赖于土地。”
“不知道您对这种变化是什么想法,站在同为一界天道的角度,我只感觉非常可惜。
为什么这一切是斗武世界内一群至强者引发的,要是这是斗武世界主动做出的,那又该有多好!”
小小的拱了一下火,姜不苦就又把话题拉回来,看向对面,问:“在这个事例中,将斗武之道理解为一种特殊的资本,没问题吧?”
对面的心情这时候有点乱,面对这个问题,也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阵,才缓缓点头道:“没问题。”
姜不苦再问:“那么,此界道途,是不是同样也可以视作一种资本?”
好像,也没问题。
对方心中是这么想的,但却没有回答,继续沉思。
姜不苦继续道:
“您向我提供资本,我也只需要您提供的资本,至于我用来做什么,怎么做,不用您管,这也是我唯一的要求,可这资本依然是属于您的!
在这过程中,资本不仅没有损失,还会裂变,会增值,就像斗武之道,从原来的斗武世界向更多的世界扩散开去!
这就是您最大的好处啊!
……
这可不局限于我方世界,因为位置的特殊,我们还能更自由、更隐蔽的前往其他世界,在这过程中,还能将您的‘资本’也一起带过去,您什么也不需要做,就能随着我们的成长攫取巨额的回报!”
这一次,对面那位陷入更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姜不苦也不打扰祂,任祂独自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祂才缓缓睁眼,双眸平平无奇,并没有暴露出任何信息,祂只是轻哼道:
“你的蛊惑能力确实很强,我差一点就真着了你的道,若是如此,此界道途都要发生根本改变……难道你不知道!”
姜不苦却摇头道:
“是您掌控道途,而不是道途反过来掌控您!
您的权衡,和道途有什么关系?!”
这番对话看似藏着机锋,其实双方都非常清楚所言何物。
这和之前祂对秦慎重所提问题和给出的答案有关。
他提出的问题很简单,用祂们都能理解的方式翻译,就是此界道途是否可以与“赌”相关道途合并,至于谁为谁的子集,谁主谁次,这反而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将这两者绑定。
而他给出的答案提炼出来也很简单,他反对这么做,而且提醒“此界天道”应该警惕这两者之间存在的模糊地带,更不能让“民意”挟裹,真将两者含混一体。
他的理由也非常简单,以世界做舞台,做赛场,胜者为王,成王败寇,看上去和以世界为赌场,做赌桌,赢家通吃,两者看似一致,其实内里还是有着根本的不同。
任何一场赌局,输赢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输赢背后的赌注。
没有赌注的输赢,一文不值。
如果赌注是俯拾即是、一文不值的东西,输赢重要吗?便是连输无数次又有什么要紧呢?
而且,在每一场赌局开始之前,最要紧的部分就是议定赌注,赌注是确定的、是明晰的。
而这显然和此界道途的实际表现相悖,赌注并不确定。
姜不苦心中甚至恶意的猜测,对面这家伙之所以这么搞,完全是出于偷懒的目的,其中很可能还有“法不可测而威不可知”这层用意,祂真正的本意是要拥有对一切的最终解释权,但表象上确实如此,这就给了秦慎重“穿凿附会”的理由。
没有赌注的输赢一文不值。
但胜利不一样!
哪怕只是一朵小红花,哪怕只是一句空头夸赞,甚至哪怕什么都没有附加,胜利就足以激奋人心!
胜利之后会得到什么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胜利本身!
相比于赌局输赢,这无疑更加纯粹,更能凝聚无数心意,若大量的心意思潮分散到对无穷“赌注”“收获”的期望上,反而是自废武功!
越纯粹,才能走得越远。
这就是秦慎重给出的“解”,姜不苦猜测,在秦慎重刁钻的从这个角度审视此界道途之前,面前这位很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在看了秦慎重的答案后,并不妨碍祂“见贤思齐”。
反正借鉴一下又不算抄,谁还敢问一界天道收版权费不成。
第四九一章 胜者为王(十三)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崭新的视角,如看镜中,返视自照,让此界天道对此界道途的认知变得更清楚和明晰。
秦慎重自己很可能都不清楚他那番思考对此界天道的影响有多么的巨大。
在他提出这个问题之前,此界天道并没有这方面的思考,他提出这个问题之后,此界天道不仅有了这个意识,还通过对双方胜负的判定给出了祂的答案——这也将是此界将来的正确答案,标准答案。
和秦慎重给出的简单明了的答案不同,那位俊青年的想法更加散乱,他只是将听到这个问题后心中浮出的种种念头和灵感记录下来,很多想法甚至自相矛盾,彼此冲突。
但总体来说,他是倾向于赞同将两道合一道的。
道理很简单,这源于一种最朴素的审美,越多,当然就是越好,为什么一定要二选一,非此即彼呢,“我全都要”,这不香吗?!
而此界天道也亲自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相比于多,祂选择了纯粹。
在姜不苦看来,其实这两种选择并不存在谁对谁错,或者哪个更好一点哪个更差一点,这个问题对此界天道最大的意义,是让祂更进一步“看清楚自己”而已。
这种现象在人类社会中也常能见到,同在一个文明之内,共用一种语言、一种习惯的人群,会将日常中很多行为视为寻常,直到被一个外人点破,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是哦,好像还真是诶!”
这也是祂指责姜不苦蛊惑祂的一个原因,姜不苦告诉祂,不妨将此界道途当成一种特殊的资本进行运作,仔细一想,这和“赌”岂非绝配!
可祂已经做了选择,是绝对不可能改弦更张的!
道的目的是给人指路的,若自己都变得混乱无主见,那道也就不配再称之为道。
说人话就是“你丫想坏我道心?!”
可姜不苦的回答,却让祂再度错愕。
“是您掌控道,而不是道反过来掌控您!
您的权衡,和此界之道有什么关系?”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祂直接问道。
姜不苦道:“我见过很多世界,也见识过这些世界内各种各样的‘道’,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您依然是极其特别的。”
他没有直接说到底特别在何处,而是看向对面那位,问:“这些世界的信息我刚才也都传给了您一份,您自己能发现自己和其他世界最大的不同吗?”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姜不苦也不催促,祂自己经过一番长考后却缓缓给出了答案:“我似乎……管得更多更琐碎一些。”
姜不苦点头道:“是啊,身为一界天道,却如您这般劳碌命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他心中默默加了个补丁,自己是不能看见自己,所以,这话也不能算错,更何况,他现在不是已经做出改变了吗,现在他姜不苦可是已经清闲下来了,真正劳碌命的是“九州之主”。
他直言不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