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谬赞了。”
老太监唇角扬了扬，谦虚的说道：“多年前番邦使团入京，曾奉给武皇一盒，咱家有幸见过。”
说到这里，他表情略微古怪，似乎想起了什么。
武皇风流成性是出了名的，其后宫佳丽虽然没有三千，但起码得有五六百。
当年那些宾妃们，为了得到这一盒龙髓玉膏，争得可谓是头破血流，那场面想想就不寒而栗。
念及至此，他深深看了眼左重明。
有龙髓玉膏当见面礼，吴妃恐怕得把这小子当亲儿子看了。
说话间，几人穿过元和宫的前殿，来到后面的花圃。
途中不乏有侍女来往经过，当看到左重明时，明显露出惊讶的神情。
“在那……”
左重明瞅见武皇的身影，连忙几步来到亭前，躬身行礼道：“卑职左重明，参见圣上。”
武皇抿了口青酒，眯眼打量着他：“免礼，赐座。”
“谢圣上。”
武皇看向旁边的吴妃，笑着道：“让卿过来，主要是语嫣的娘亲想见见你，看看未来女婿长啥样。”
“见过吴妃。”
左重明望向妇人，顺手把盒子放桌上：“下官来的匆忙，不知您喜欢什么，区区薄礼还望收下。”
武皇嘴角一抽，虚着眼看他：“你还真是走到哪，送到哪啊？”
送南浩虎鞭和秘方，送刘福元石，送小太监银票，这撒币战术可真是……
吴妃踟蹰的看着小盒，美眸瞟向武皇：“这……”
“给你就收下呗。”
武皇不以为意：“你把语嫣从小带到大，不是亲娘也胜似亲娘了，将来他也得管你叫娘呢。”
南飞雨和南语嫣，并不是亲姐妹。
南语嫣的亲娘，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由于其亲娘跟吴妃关系不错，所以南语嫣就过继到她这里。
“那我就收下……”
吴妃脸上有笑容浮现，美滋滋的收下了小盒，刚打开看一眼，不由惊呼出声：“龙髓玉膏？”
危襟正坐装淑女的南语嫣，南飞雨俩个人，小耳朵瞬间竖起，目光瞬时锁在那个小盒上面。
武皇脸皮子一抖，忍不住朝左重明投以古怪的眼神：“你小子……咳，左卿是从哪得来的？”
娘的，这玩意连国库都没有，这小子哪来的？
左重明脸色都不带变的，屁话章口就来：“回禀圣上，莲生教的圣女送的。”
“好小子。”
武皇眉梢微挑，闲聊似的问道：“七日之后的挑战，卿可有信心？”
“没有。”左重明摇了摇头。
“嗯？”
武皇眼珠子一瞪。
吴妃连忙倒酒，很偏心的打着圆场：“圣上息怒，着急什么，先听重明把话说完嘛。”
“……”
武皇错愕的看着她。
好家伙，你这态度变得也忒快了。
刚见面才多久，就直接叫名儿了，而且你这话未免也太偏了点……
“回禀圣上，如果是生死战。”
左重明无奈道：“卑职面对归元境，有九成把握，哪怕面对源海境的武者，也有二三成左右。”
“可这次是擂台战，挑战者八成是有身份，有名望，有背景的家伙，卑职肯定不能下死手啊。”
南飞雨点了点脑袋，低声说道：“父皇，他说的对。”
“嗯嗯。”
一旁的南语嫣虽然不懂，但很有义气的站在姐姐这边，附和的点着脑瓜。
“……”
武皇气笑了，这俩丫头的心思，他如何看不出来。
她们是被龙髓玉膏吸引，想赶紧给左重明刷刷好感，万一还有多余的，说不定就送她们了。
沉吟片刻，武皇忽然道：“届时你无须留手，能打多狠就打多狠，朕会派人在旁及时制止。”
第201章 计将安出，神兵孤虹
“万一……”
“有朕在，没有万一。”
“卑职遵命。”
“饭后，你去武库，密库一趟，多几分实力总是好的。”
“遵命。”
武皇满意的点点头，当先拿筷子夹了菜，没由来的问了一句：“朝会上的事，左卿怎么看？”
吴妃想见左重明，只不过是个借口。
朝会气氛剑拔弩张时，左重明跳出来，非但化解了即将爆发的矛盾，还巧妙给了双方台阶。
这一幕让武皇笃定，左重明定然看出了一些东西。
正因如此，他才借吴妃之名，唤左重明过来问问。
吴妃听到这话，主动站起来对女儿说：“语嫣，飞雨随娘亲来，看看这龙髓玉膏好不好用。”
二女虽然很好奇，左重明会怎么回答，但也知道涉及到朝堂政治，并非她们有资格倾听的。
而且她们确实好奇龙髓玉膏，于是连忙跟武皇告罪一声，喜滋滋的跟着吴妃回屋了。
直到她们三人离开，旁边的太监，侍女也屏退之后。
左重明才轻声回答：“卑职以为，圣上有点急了。”
“怎么说？”
左重明叹道：“圣上前段时间，刚把百官子嗣送到金云州，如今又欲借封侯之事，再次打压他们。”
“圣上频频试探他们的底线，逼迫他们让步，让他们有危机感，所以在朝会上才那般反应。”
武皇颔首：“继续。”
左重明沉默几息，出言说道：“卑职以为，圣上不妨尝试转移视线，别老盯着他们本人。”
武皇楞了一下，皱眉发问：“哦？何解？”
左重明提醒他道：“您前段时间，不是刚把他们的子嗣，派到金云州历练吗？”
武皇瞬间明白：“卿的意思是，通过这些小家伙，间接影响他们的长辈，渐渐地离间他们？”
左重明点头：“只有让他们彼此生隙，这个团体才会分裂。”
武皇哑然，摇头失笑：“朕曾设想过类似的办法，但无济于事，朝中那几根顶梁柱的威望……”
说到最后，他脸上的笑容已经被阴沉取代。
这种办法他当年就试过，但计划往往刚有苗头，便被那几个老狐狸警觉，迅速掐灭了苗头。
时至今日，武皇对当年的失败依旧耿耿于怀，对魏涛那些个老狐狸，恨意也越发的浓厚……
左重明想了想，回答：“圣上当年失败，不是方法的问题，而是诱饵的诱惑力不够。”
武皇心里一动，不禁眯起眼睛：“详说。”
“每个人的追求不同，目标也不同。”
左重明边想边说：“圣上当年抛出的诱饵，应该是升官发财等等，这只能诱惑大部分人，却诱惑不了那些顶梁柱。”
“而这些顶梁柱根基极深，人脉极广，底蕴深厚，圣上所许诺的东西，他们同样能给……”
武皇洞彻了他话中的本质，摸着下巴道：“你的意思是，让朕抛出一个他们给不了的诱饵？”
左重明纠正道：“不止是他们给不了，而是让他们也忍不住，想要争抢的诱饵。”
武皇笑着打趣儿道：“难不成，让朕把皇位让出去？”
左重明点头：“好办法。”
“嗯？嗯！嗯？”
武皇先是一怒，随即心里一动，继而陷入沉思。
“人生在世，所图无非名和利。”
左重明吃着菜，淡然说道：“他们官品非一即二，有权就有钱，所以在利这方面是不缺的。”
“他们各个都年事已高，既然还不想着急流勇退，那就是求名咯，比如青史留名……呵呵。”
“名，青史留名。”
武皇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精芒越加璀璨：“既然他们想青史留名，那朕……就给他们机会。”
想在历史上留下痕迹，办法有很多。但现在武朝大稳，远远不到末朝乱世，方法自然就少了。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新帝登基，从龙之臣。
武皇明白左重明的意思了，并不是让他交出皇位，而是让他立太子。
届时皇子闻风而动，为了坐上太子之位，定要拉拢一切可拉拢的力量，打压一切竞争对手。
朝中百官也要考虑未来，想想自己怎么选阵营，怎么站好队。
下面的人都动了，那些老狐狸想不动也不行。
况且，青史留名的机会近在咫尺，他们也不可能不动。
哪怕用屁股想，他们也不可能共同支持一个皇子，既然都不是一条船的人，肯定就是敌人。
如此一来，老狐狸们的联盟，自然会分崩离析。
到时，再通过挑拨金云州那群小家伙，间接的给他们火上浇油……
武皇只需隔岸观火，他们就得打出狗脑子来。
“唉……”
武皇的笑容逐渐收敛，看他的眼神分外复杂：“朕现在真的怀疑，你小子真的只有十七岁？”
“如假包换。”左重明腼腆的笑了笑。
武皇嘴角一抽，道：“以后在朕面前，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别露出这种表情，看着有点膈应。”
一般人在他这个年纪，还正是热血，单纯，懵懂的时候。
如果不认识左重明，初次见他的话，这表情具有极高的欺骗性。
可现在嘛，武皇每每想起他说的话，办的事，再看他这副表情，心里就说不出的膈应和违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