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神国,刚成人间收容物 (白天太白)

　　曾经的八眼蜘蛛，早已不知下落。
　　宁修远见状若有所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惊悸，顺着来路，疾行而去。
　　自始至终，不敢回头眺望一眼。
　　来时，明明记得不远的路程；
　　走回时，竟然漫长得宛如时间长河。
　　漆黑的石窟中，到处都是腐蚀的痕迹，那是逃出生灵的狂喜，也是失去信仰的墓穴。
　　走着走着，宁修远蓦然站住脚步。
　　前面浮现出一层腻白，那是蜘蛛之神的蛛网通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蛛网通道前，匍匐着一具干枯的人类尸体。
　　它趴在地上，至死依旧伸着右手，试图探入蛛网通道。
　　褴褛破碎的衣衫，不辨款式，更遮掩不住那贴合在脊骨上的干瘪皮肉，一节节凸起，像极了憎恶血肉的肢解。
　　宁修远脚步放缓，缓缓走了过去。
　　在与尸体错肩而过的刹那间，他余光瞥过，它昂着头，枯槁面孔依旧清晰可辩！
　　“嗞——”
　　刺骨冷水泼在宁修远灵魂上，令他如坠冰窟，倒抽冷气！
　　因为那枯槁面孔……竟然黑发黑瞳！
　　正是他自己——宁修远！
　　难不成……难不成……我……我还在那可憎的灰色深渊，沦为一头痴障愚钝的原生质血肉？
　　是了，蟾之神始终处于神圣的懒惰中，祂怎么会……怎么会……
　　宁修远脖颈仿佛生锈，生硬的转动着，看向肩头。
　　一张惨白面孔，正冲他桀桀怪笑。
　　“不……”
　　宁修远头皮发麻，各种力量恣意而起，便要发狂撕毁眼前的一切。
　　倏然！
　　熟悉的呼噜声，从他耳畔传来。
　　【呼噜噜……沉睡是世界的真相，一切都是不真实的荒诞，但对于祢来说，沉睡才是唯一的荒诞！】
　　蟾之神·撒托古亚？
　　那熟悉的虚妄之音，令宁修远浑身一震，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想起来。
　　他始终处于撒托古亚的腹中，如果他沦为可憎血肉，撒托古亚呢？
　　思绪落，周围景色迅速消融，仿佛初醒时的朦胧荒诞。
　　只见他正蜷缩在一座充满黏液的深坑中；
　　或者说一座被黏液腐蚀而出的深坑中。
　　从深坑向上看去，漆黑遮掩不了宁修远的视线，这里分明是一座溶洞石窟！
　　石窟？
　　宁修远头皮发麻，猛然再次看向肩头。
　　目之所及，只见一头丑陋而臃肿的蛤蟆，正拖着怪异舌头，违背着常理认知，稳稳蹲坐在他的肩头。
　　“呼哧……呼哧……”
　　宁修远挣扎着坐了起来，拼命呼吸着，精神不仅没有放松，甚至极度惊恐起来。
　　——即便看到蟾之神撒托古亚，依旧无法平复他内心恐惧。
　　因为他该如何证明眼前这一切不是一场荒诞的怪梦？
　　这一刻，他也终于体会到落于他“梦中梦囚笼”中生灵的恐惧和绝望！


第三百五十二章 惊鸿一瞥下的石碑
　　“祢的双腿完好无缺，撒托古亚，该轮到祢兑现承诺了。”
　　一道仿佛无数蜘蛛弹奏蛛丝的窃窃私语声，突兀从深坑岸边传来，宁修远抬头看去，勉强恢复的理智，骤然再度崩解。
　　那仿佛是脱毛头颅长出下盘蛛身的怪物，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深坑中的宁修远，密密麻麻透亮漆黑的凸起眼球上，倒映着崩解的灰雾和虫豸。
　　只消一眼，宁修远便彷如看到无数蜘蛛，钻入他的身体，往来他的血管。
　　这是：
　　——蜘蛛之神·阿特拉克纳克亚！
　　“呼噜噜，祢该好好睡上一觉，阿特拉克纳克亚。”
　　撒托古亚劝诫着，怪诞舌尖一颤，一枚咒印浮现而出，彷如一粒萤火，飘出深坑，落入蜘蛛之神的节肢上。
　　“代我向茨泰尔贞格米致敬，如果祢能遇到祂的话！”
　　蜘蛛之神没有理会撒托古亚的劝诫，祂丢下一句话，便退出深坑边缘，似乎扬长而去。
　　祂口中的茨泰尔贞格米，正是蟾之神撒托古亚的母亲——昆虫女王茨泰尔贞格米！【注1】
　　“那……那只蜘蛛呢？”
　　蜘蛛之神走后，宁修远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嘶哑。
　　“乌波萨斯拉吸收了它！”
　　“那祢又是如何离开伊卡？”
　　“阿特拉克纳克亚的蛛丝始终系在我的舌尖！”
　　宁修远闻言默然。
　　许久，他幽幽吐了一口气，无比肯定眼前不是梦中梦！
　　他已经通用不至于时间长河、旧日视野、分身锚定……等诸多手段印证。
　　思罢，他不再停留，打开幻梦之门，遁入幻梦境。
　　“真实之人，祢看到了什么？”
　　在风驰电掣中，撒托古亚主动问道。
　　“嗯？”
　　宁修远声音古怪起来。
　　“诞生于亵渎石板下的阿特拉克纳克亚，依旧贪婪着亵渎石板的内容，没人能够看到它的全貌。”
　　“我……我忘了。”
　　宁修远略一回忆，认同了撒托古亚的话。
　　同时突然想起，无根之魂曾说过，它阅读过《死灵之书》，但却忘了书中内容。
　　或者说，它可怜位格和力量，根本无法承载死灵之书上的知识。
　　“知识的交换永远双赢，我等祢回忆而起的那一刻。”
　　撒托古亚声音慵懒，不恼不怒。
　　因为祂知道，阿瑟斯确实忘了。
　　对此，祂并不在意。
　　因为阿瑟斯掌握着眺望时间长河的能力，回溯过去，找回记忆，这将是必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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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了什么？”
　　伊莎蓓尔将信将疑的走了过来，试探问道。
　　此时阿瑟斯已经恢复正常，再也不见之前的疯癫和丑陋。
　　他躺在沙丘上，绿茵植被环抱着他，托举着他，看起来颇有几分自然之子的感觉。
　　只是刚刚那失控可怖一幕，始终在伊莎蓓尔脑海中挥之不去。
　　“失控，没见过吗？”
　　宁修远分身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毒辣太阳，心中劫后余生的庆幸，不足外人道也。
　　伊莎蓓尔略一沉吟道：“我刚刚应该杀了祢！正好验证一下双份高位特性。”
　　宁修远咧嘴笑了笑：“现在下手，还来得及。”
　　“直面西格弗森莫斯的后遗症？”
　　“它还没那资格！”宁修远撇了撇嘴：“乌波萨斯拉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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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灵顿·加布力尔
　　返回加布力尔之后，宁修远本体并没有立即回溯时间，他如同新上任的地方牧首，巡视领地，彻查异端，安排任命，提拔修士。
　　这件事，他的分身一直在做，只是现在神不知鬼不觉变成了本体。
　　两日后，他终于借着繁琐碎事，平复失控余波。
　　又是一个清晨，主持完晨祷的宁修远，转身刚刚离开大教堂，黛布娜便追了过来。
　　“这两天，祢看起来有些不对劲？需要我帮祢治疗一下吗？”
　　“不用，已经好多了。”
　　“因为那场战斗？”
　　“不全是。”
　　“沃特斯牧首去了拜厄斯沙漠。”
　　宁修远闻言蓦然停住脚步，看向黛布娜半神，只见她亦盯着他的眼睛，一脸严肃问道：“沙漠中那些植物……”
　　“月亮神教的祸水南引。”
　　“祢有什么看法？”
　　“没什么看法，我的职责是守好加布力尔。”
　　“祢觉得那些绿皮怪物能够将钻地魔虫驱逐出拜厄斯沙漠吗？”
　　这是也盯上了拜厄斯沙漠这块开疆拓土之功？
　　“能！”
　　黛布娜闻言精神一震！
　　宁修远见状有心劝诫一句，但想了想，终究未开口，转身离去。
　　黛布娜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为了一睹《旧神之钥》他都敢直面外神乌波萨斯拉，那么他又有什么资格劝诫黛布娜？
　　想到《旧神之钥》，宁修远深深吸了一口气，遁入幻梦巇罅处，决定回溯时间。
　　在做好准备工作之后，他旋即跳出时间长河，向过去瞥去。
　　目之所及，他的身影骤然虚幻起来。
　　——即便是时间长河，也无法阻止的污染，玷污着他的灵魂。
　　好在这终究隔着时间之河。
　　宁修远看到了。
　　看到了在无边无际的灰色深渊中，伸出一根长舌，卷起八眼蜘蛛，拖入无尽血肉沼泽之中。
　　那灰色沼泽哪里是乌波萨斯拉的巢穴？
　　那分明就是乌波萨斯拉的身体！
　　从祂的身体上，不断分裂着各种原生质生物，它们或惊恐的向外逃去，或沉溺于漂浮在乌波萨斯拉身体上的巨大石碑！
　　在知识中晋升，在知识中遨游，在知识中沉沦。
　　这些密密麻麻的生物，阻碍了宁修远的视线。
　　他只能看到不知数量、古老而坚硬的石碑，漂浮在乌波萨斯拉的身体上，仿佛孩童的玩具。
　　终于在乌波萨斯拉翻滚中，一块石碑浮出深渊表层。
　　也就在那一刻，宁修远看到了那石碑上巨大的、不可名状的象形文字！
　　在那惊鸿一瞥间，他理解了文字，随后不可亵渎的秘密涌入他肉质大脑，在他意识之海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