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接下来能够走到哪一步，就要看他自己了。
没有打破周元觉的思考，老人背着双手，轻轻推开了门，走出了房间。
“小罗，走吧，我有点累了，要休息一下。”
老人微笑着朝魁梧壮汉和李青璇走来，苍老浑浊的眼中露出了一些疲惫。
以他的年龄，本身又非武者，使用燃灯之法，难免有些劳心伤神。
看到老人这副样子，魁梧壮汉和李青璇立刻迎了上去，搀扶着老人前进。
“老爷子，您还好吧？”
李青璇一脸关切的对老人问道。
“好得很，再活个三年五载的还没问题。”
老人笑了笑，他抓起李青璇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好了李家丫头，在这等着那个小伙子吧，就不用操心我了，一会儿等他出来，你们就直接回去吧，能教的我已经教了，让他也不必谢我。”
“对了，最近听说南拳三都很热闹，整个南方武道界的高手都在朝那里汇聚，他应该会喜欢上那个地方的。”
说完，老人就松开了李青璇的手，在魁梧壮汉的搀扶之下，缓缓走出了后院。
老人回到房子之中，有些疲惫的坐在了床上，魁梧壮汉赶忙从房间一角取出了一个热水壶，给老人倒了一杯温水。
“我不明白，您原本不是偏向天机剑派的么？甚至还默许了他们的行动。周元觉此人杀了赵正玄，杀了黄书文，几乎将天机剑派毁于一旦，为什么您还要倾囊相授？”
魁梧壮汉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问道。
周元觉和李青璇都不知道，这个慈祥的老人，就是天机剑派赵正玄和罗永利口中所说的“那位”。
“你的想法太过狭隘了，天机剑派确实与我有渊源，几十年前，他们的一位派主，曾经和我们志同道合，当初，如果不是他掩护我撤退，恐怕我活不到现在，这是私情，所以我会偏向天机剑派，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给予他们一定的便利。”
“但大事面前，私情并不能左右我的判断，我选择天机剑派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黄书文的的确确有着非凡之处，他是有圣觉之希望的，所以我给出了条件，如果他能够成为天禄第一，我就会真正的选择他，那个时候，我会对他倾囊相授。”
“不过实际上，无论是谁，只要能够成为天禄第一，有圣觉之希望，我都会倾囊相授，因为，这是为公。”
“公是公，私是私，必须泾渭分明，不能混为一谈，否则就会天下大乱，谈何成就大事？”
老人喝了一口杯中的温水，似乎感觉疲惫的精神舒适了一些，他脱掉了鞋子，靠坐在了床上。
“至于你说我默许天机剑派的刺杀行动，其实并非如此。江湖事，江湖了，这确实是上面的意思，就算我不默许，天机剑派不动手，那个小家伙就不会遇到这档子事了？”
“不！他走的这条路，注定是天煞孤星，这种事逃得过这次，逃不过下次。很多时候，天灾并不可怕，人祸才最可怕，正所谓人发杀机，地覆天翻，既然走这条路，那就要有相应的器量。”
“天机剑派的行动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如果连这一次他都扛不下来，就算成为了天禄第一，走出了天禄，又能够走多远呢？谁又能够时时刻刻护着他，我吗？亦或者是李家的那个小丫头？而我，又为什么要费时费力对一个注定要陨落的人倾囊相授？”
“这是他的劫数，也是他惹出来的事端，就必须他自己来扛，我只是不偏不倚而已。”
老人淡淡的说道。
“您就不怕他事后知晓，怨恨于您吗？”
沉默了一阵，魁梧大汉疑惑的问道。
“小罗你呀，还是看不透个人得失，或许，这就是你迟迟迈不出那一步的原因吧。”
听到魁梧壮汉的话，老人忍不住失笑，随后脸色严肃了下来，沉声对魁梧壮汉说道：
“小罗，你记住，古代的贤士名臣，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这是因为他们为了心中的事业和理想，早就抛弃了个人的远近亲疏，情仇爱恨，利益得失，为了心中的信念和事业能够实现，即使下一刻粉身碎骨，身败名裂，也在所不惜。”
“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武者，人皆有之，圣觉其实就在每一个人的心中。你若看不穿成败得失，参不透心中所想，放不下生死欲念，那一步，你就迈不出去。”
“你，明白了吗？”
老人平淡的话，如同当头棒喝，在魁梧壮汉的心头震响。
······
······
另一边，宅院后院，李青璇等待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见到周元觉从后院的小屋之中走了出来。
李青璇看到，周元觉的那双眼睛亮得吓人，似乎是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位呢？”
周元觉看着仅有李青璇一人的后院，开口问道。
“那位说有些累了，先去休息，让我们自行离开，还有，他让你不用谢他。”
李青璇开口说道。
“是么？我知道了。”
周元觉闻言，脸色平静，他很清楚，老人说出这样的话，想要的是什么。
他所图的，和张灵恒其实一样，非个人的恩仇利益。
“对了，那位还说，最近南拳三都很热闹，整个南方武道界的高手都在朝那里汇聚，他说，你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李青璇转达了老人的话。
“南拳三都······”
周元觉低声自语，微微点了点头。
“走了，回去了，我需要一个训练室。”
周元觉开口说道。
李青璇点了点头，跟着周元觉朝着宅院大门走去。
来到大门，周元觉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了宅院之中。
“他怎么称呼？”
周元觉忽然问道，李青璇闻言愣了一下，才想起周元觉还不知道对方的真正身份和姓名，她笑着说道：
“老人家姓韦，名丰毅。”
第五十五章 三昧
周元觉和李青璇回到芜海别墅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两人吃过晚餐之后，李青璇让人帮周元觉找来了一些必要的道具，无奈的看着他又把自己关在了训练室里。
训练室中，周元觉盘膝坐在房间正中央，在他面前，有一个半人高的烛台，烛台之上，是一根大红色的蜡烛。
他的双目聚焦在了蜡烛的灯芯之上，浑身的气息伴随着这种注视逐渐沉静了下来。
他开始尝试集中注意力，将精神、意志、灵魂等等不可琢磨之物都凝聚成一团。
本身，周元觉修习红隼拳的时候就曾经练习过一些敛息凝神的技巧，再加上如今领悟圣而明之，精神意志已经十分强大，他自认要做到将精神和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一点，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真正去做的时候他才知道，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凭借着自身强大的意志，借着凝视灯芯这一行为的辅助，他确实能够做到最大限度的将精神凝聚成一团，但这一团精神，却始终无法做到如伟丰毅一般，如珠玉一般圆润。
在他的感觉之中，他集中在一起的精神是“凹凸不平”的，甚至连形状都经常改变。
如果说伟丰毅的精神凝聚起来是一颗能够散发光芒的宝珠，那么周元觉的精神就是一块没有经过仔细打磨的顽石。
不过很快，他就找到了原因。
之所以他的精神会“凹凸不平”，是因为细微的杂念在不停的生灭。
如果不是在“燃灯法”的帮助下将精神最大限度的集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精神之中，居然还有如此细微的杂念隐藏。
心猿意马。
也许普通状态下这种问题还不明显，但在精神极度集中的状态下，有些细微的问题就凸显了出来。
静心凝思，圆润无暇。
究竟应该如何做到？
周元觉回想着当初韦丰毅展示燃灯法之时的场景，微微有了明悟。
凝视灯芯，关键意义不仅仅只是集中精神，更在一个“燃”字上。
他开始尝试用自己集中之后的精神，去点燃灯芯。
很显然，这种违反了物理常规的事情不可能成功，但在精神之中，周元觉却获得了他想要的东西。
在他的凝视之下，眼前的灯芯似乎真的燃起了一道微弱的火光，这道火光充满了温暖、智慧、安定、祥和的感觉。
这是智慧和觉悟的火光。
这火光不仅仅出现在他的眼前，更出现在他的心中。
他那凝聚一团的精神似乎就被搁置在这火光之上，缓缓煅烧，杂念渐渐消失，就像是百炼精铁，在烈火煅烧之中变得更加纯粹。
心火煅烧，真灵百炼。
这个时候，他终于知道，韦丰毅那圆滚滚的精神感觉，究竟从何而来了。
那是经过燃灯法的心火煅烧之后，所得到的存在，代表着心灵的大定。
隐约之中，周元觉感觉到，韦丰毅的状态其实还并不是真正的巅峰。
真金百炼，到了最后，意志之中明光自显，没有分毫杂质，金灿灿，圆滚滚，这才应该是最高的境界。
这让他想起了道家所描述的金丹。
原来，佛道本同源，修行之路，殊途同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