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卡戴尔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不过仍持怀疑态度,“罗伊,这三条结论看起来挺吓唬人的,但我还是那句老话,没有证据就站不住脚。”
“没准事实和你的推断正好相反,压根不存在什么五个失踪者。”
“证据……如果能把凶手找出来,那就是最好的证据。”罗伊呼了一口气,“卡戴尔老师,我请求你先不要质疑我,暂时相信我。”
“凶手连续五年,每年接近新年的日子就出来,带走卡戴尔之家一位受害者。”罗伊问,“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
“凶手就藏在学校里面,”费雯俏脸一白,“快到新年的时候就跑出来行凶?”
“这不可能……”卡戴尔摇头道,“整个学校的所有人,包括厨房的帮工,我都知根知底,我敢对雷比欧达先知起誓,其中绝对不存在凶手。”
“我没说凶手一定是人,”罗伊已经将全校师生还有后勤人员观测过了一遍,都是正常的人类,没有删除记忆的能力。“更大的可能性是某种栖息在学校之中的魔物。”
“你有头绪了?”
“说不准,两位稍等片刻。”罗伊的记忆里并不存在符合结论的魔物。但并不意味着他毫无办法。
他转身出了房间,在走廊上转了两分钟,然后从空间里取出了雷索离开前留给他的那本笔记,重新进了房间。
笔记里记载着草药、药剂、以及魔物知识,不过这半个多月忙于学习通用文字,他还来得及阅读笔记。
“这是什么?”费雯和卡戴尔不由投来好奇地目光。
“一位猎魔人大师留给我的经验笔记,记载着各种魔物的信息,也许有我们要找的目标。”
随后三人将整本笔记关于魔物的篇幅翻阅大半,罗伊越看越心惊肉跳,笔记中记载的魔物一大半他都没印象,这个世界水比他想的更深。
在浏览了十几种形态各异的魔物之后,某一页,三人看到了这样一篇描述。
“秋天的末尾,最适合猎熊的季节。我和瑟瑞特借宿在一座小山村。
那晚,窗外风很大,刮得我膀胱肿胀欲裂。我到院子里撒了一泡尿,脖子上的吊坠突然开始震动,幅度很轻微,残留的魔力不强,但毫无疑问,又有新的猎物在召唤着我,狩猎魔物可比狩猎灰熊有意思的多,尤其这种完全未知的情况,这泡尿就是我命运的指引。
我在那附近找到了一棵超过五百年的橡树,树上刻着一些意义难明的复杂符号……魔力便是源于此树。
在依次尝试阿尔德法印、伊格尼法印、孽鬼的粪便……等三十来种手段之后,我发现了食盐和橡树产生了化学反应。
橡树根部痛苦地张开嘴,露出了一个深邃漆黑的树洞。
我叫醒瑟瑞特,下树洞大干了一场。
蛇派的学徒,对,指的就是正在阅读这段话的你,下面的内容不准跳过:
树洞下面的魔物,我把他命名为剥离者/猎童鬼/树中恶鬼,外形是一个瘦长的类人生物,面容模糊、皮肤粗糙坚硬如树皮,长着锋利的毒牙和利爪,一旦被它咬中、手脚和神经会被逐渐麻痹。
配图如下——
它的速度和力量与常人相仿,能够快速再生,普通利器无法对它造成致命伤害。
但他畏惧火焰、食盐、食尸生物剑油。
我和瑟瑞特将它迅速解决后,从树洞里掏出了总共十五具遗骸,第二日,我们与山村的民众进行为期半个月的交流,大量调查后,获得了关于这头魔物的如下信息:
它大部分时间都在树洞中沉睡,直到每年接近新年那会儿才在魔力的异常波动下苏醒过来,猎食附近的生物。
它选择的目标都是年幼的人类儿童,并且越是孤独越合它口味。
它会用呕吐物将失去抵抗的猎物全身包裹,直到猎物窒息死亡后再享用。它的呕吐物还具备某种不可思议的奇效,能将猎物与现实世界的关联逐渐剥离,猎物死亡则剥离完成。
猎物在现实世界中留下的绝大多数痕迹都会随之消失,所有人都会忘掉那个可怜人。
这是一头沉睡在古树之下,吞噬被忽视之人的,被遗忘之鬼……
菜鸟,当你看到这篇记录的时候,想必还没通过青草试炼。如果要对付这个家伙,记得针对弱点带齐装备、衣服穿厚点。如果能杀掉它,取走最值钱的舌头,晒干保存。
1204年10月6日,尼弗迦德,维可瓦罗行省,奥克斯写于拜瑞山。
……
三个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
“这么说,院子里那棵角树下面住着个东西?”卡戴尔一脸难以置信,说话的声音沙哑得惊人。“还住了好几年了,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毫无知觉?”
“试试看就知道了!”费雯握掌成拳,俏脸满是坚毅和痛恨,“我记得,厨房还有不少盐?”
罗伊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左边衣袖上快要消失的标记。
那个他忘掉的人,也许还活着,要去吗,菜鸟?
第二十七章 角树之下
“沙沙”的是什么?
是盐粒顺着指缝滑落的声音。
上弦月普照着卡戴尔之家,庭院中高大的角树下,站着三道浑身包裹着厚棉衣的人影。他们埋头凑在数人合抱的角树前,人手一支火把,任由指缝间洁白的盐粒划过粗糙的树皮……
片刻后,完整的树皮诡异地裂开一条口子,迅速变大,渐渐地宛如一只睁开的竖瞳,猛地瞪圆,唰——眼角朝着两边拉开,角树贴地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半人高的椭圆的树洞。
罗伊将火把往洞口一照,能看到一道向下延伸的舒缓斜坡,坡面爬满藤蔓、碎叶、枯枝和泥土,同时一股强烈的土腥味从洞口里飘出。
“接下来怎么办?”罗伊转身看了一眼两位身着粉色棉衣的女士,他也穿着粉色棉衣,看上去颇为滑稽,但没办法,整个学校就住着两个女人,他们愿意分件棉衣给自己已经不错。
猎魔人的叮嘱他还是要听的。
“你们不说,那我来说!不能三个人同时下去……”罗伊沉声道,“得留一个在外面照应,绕着这棵角树洒一圈盐,防止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我得下去……”罗伊深吸一口气,他的空间里还藏着一个大杀器,按照猎魔人笔记里的说法,他完全有机会杀死魔物。
“这是我的地盘,被那个狗东西了占了这么久,还偷走我几个孩子,这笔账得好好算算!”中年女人脸色严肃至极地丢下一句话,一矮身就顺着斜坡滑了进去。
“那你留在外面!”罗伊抢在费雯张嘴前抢先钻进了树洞,“放心,费雯姐,我会帮你‘他’带出来的!”
……
罗伊一手提着火把,一手摁着柔软的斜坡滑过了漆黑的甬道。
往下滑了不到十迟(3米),他顺利落地。
下一秒,脚上的短靴被打湿,树洞下的地面居然有积水,刚淹没脚踝,但水寒冷彻骨。罗伊忍不住抽了凉气,浑身一个哆嗦。难怪猎魔人会让他多穿点衣服,树洞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了得有七八度。
火把往四周晃了一圈,罗伊看到卡戴尔正在前方不远,屈膝半蹲保持着警戒姿势、安静地朝他勾手。
而他们所处的赫然是一个昏暗的地下空间,四周的墙壁爬满黏糊糊的泥巴、滑溜溜的苔藓和藤蔓,水塘里遍布奇形怪状的岩石。
除了中央宽敞一些的空间,四面的角落分布着几个狭窄的孔洞,有多狭窄了?人只能趴在地上,用手和膝盖着地爬行。不时有诡异的蛙鸣和蛇嘶从这些孔洞里传出,在中央的石壁间来回荡漾。
罗伊实在想象不出来,究竟是角树下原本便有这么一处空间,还是那头叫做猎童鬼的魔物造出来的?
他趟着污浊而冰冷的地下水来到卡戴尔身后,扫视了一眼各处的孔洞,心中浮现一个恐怖的想法?
难不成每个孔洞里都住着一头猎童鬼?
不,猎魔人不会这么坑自己的学徒,如果是这种情况,肯定会在笔记里提出来。
所以猎童鬼正在其中一个孔洞里,用呕吐物扼杀最新的猎物。
罗伊和卡戴尔交换了个眼神,后者下巴往最近的孔洞一扬,默不作声地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匕首之上均匀涂抹着细小的盐粒,另一只手提着火把,一矮身就钻了进去。
罗伊紧随其后。孔洞里是狭窄逼仄的隧道,高度不超过两迟,刚爬进去小腿的裤子就被冰水浸透,两侧墙面黏糊糊的泥土紧紧贴着肩膀,行动极其不便。
两人收敛着呼吸声小心翼翼地往里爬行,不时有“嘶嘶”的怪叫和飘忽不定的气流声从前后的通道涌来。
这让罗伊感觉糟糕透顶,脸蹦得紧紧的,大气不敢喘,要是这种别扭的姿势下魔物从屁股后偷袭,该如何反抗了?
他只能不停地回头张望,以免那黑漆漆的隧道里突然冒出一张鬼脸。
很快,两人有惊无险地爬到了隧道最深处,一个被树枝碎叶以及小动物的骨骼铺满的,稍微干燥一些的球形巢穴里。
虽不见猎童鬼,但巢穴里分布着它进食的痕迹,人类的骨骼,小巧的头骨、腿骨、脊椎骨凌乱地堆在各个角落,尺寸比成年人纤细得多,表面还染着奇怪的淡黄色。